小国就这样白天上课,晚上去做服务员,坚持了两个多月。南航是很好的学校,小国的专业也不错,在机电学院念机械制造。同学们都对未来充满幻想,忙碌地参加各种竞赛和项目,但小国等不及,四年后的美好对他来说太遥远了,眼下,他只想让小优生活得好一点。
谋生的艰辛将小国压得喘不过气,但他不能怪,当初是他执意将小优偷出来的,说要给他一个家。小优满足了他快速成为一个男人的渴望,他自然要为这种成长付出代价。世间没有一样东西不是交换的。
他越来越爱喝酒,都是客人喝剩下的,他收拾餐桌的时候就罐到自己的水杯里,偷偷带回来。没人跟小优讲过喝酒伤身,小优以为酒精和饮料一样的,所以也不劝他,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等他醉意上来就把他衣服脱下来,被子盖好。
小优自己不能喝,他嗓子很敏感,平时一点辣都不吃,轻易就烧到。小国有时笑话他,说他嗓子里有一条玻璃管道,敲击时发出清脆的音乐。他还喜欢看小国抽烟,小国不抽,他就自己点好塞进小国嘴里,完全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他还逼小国对着他吐烟圈,像置身云海一般开心得跳起舞来。小国常常累到身体发软,靠在床头,看着小优的傻样子,自己也感受到纯粹的喜悦。那段日子虽艰难,两个人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元旦之前,小国换了工作。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外卖行业也不发达,但是需求是存在的,一般都是客人直接打电话到店铺,骑手只负责专一店铺的外卖订单。小国把新石器的工作辞了,专门负责肯德基的配送。不仅每个月可以多挣三百多块钱,工作的时候还可以带上小优,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好几个小时。
之前小国在新石器当服务员的时候,小优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几乎一整天被困住,只凭一扇窗户窥见对面南站来来往往的车辆,外面的世界与他而言依然是陌生的。等小国下班回来都快十点了,像遛狗一样把他拎出来在小区周围绕一圈。这一圈的时间就是小优最开心的时刻,让他感觉到这座城市仿佛真正容纳下了他们。
现在好了,小国重新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从学校回来先到家里把小优接上再去店里。他将附近常送的区域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让小优背下来。小优记忆力简直惊人,他能清楚地指出每一栋楼每个单元的具体位置,从哪条路穿过去更快,哪个房间应该乘哪部电梯。小优全然不知自己很厉害,只是吵闹着让小国提问他路线。他将这当作游戏,他从小就喜欢各种游戏,捉迷藏,抓瞎子,甚至发明游戏,央着小国陪他玩。有小优在,小国只管负责行车安全,小优就是他的导航。
为了提升速度,小国在小区门口就将小优放下,让小优去送,自己再去送别家,回头再接上小优。小优玩得很开心,每次都安安静静地在小区门口等哥哥回来,催着他多接单,骑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喜欢呼啸的风横扫面容,发出响亮的掌声,把这当作勤劳工作的赞赏。
小国配送的速度很快,久而久之,店长很喜欢他,也知道这兄弟俩如何不容易,所以尽可能地让他们多接单。但是对于这种卑微的工作,一切不全都是美好的,总是充满不为人知的酸楚。送餐超时客人要甩脸子,雨雪天气衣服常常湿透,腿脚冻僵了要泡很久热水才能缓过来。
寒假他们也在加班,想着赶在春节前再回,谁料到大雪封路,客车全部停运,他们只能留在南京过年。除夕前一天,单子格外地多。小国让小优在家里等他,小优不肯,非要在后面给他打伞。他们从下午开始送,晚上吃了简餐后计划一直送到十一点。有些单子根本不在同一条路线,送的时候难免就更吃力。
轮胎裹上雪,总是打滑。小国心又急,刚骑进小区,第一个转弯路口就摔倒了,所有食物都倾倒出来,汤汤水水撒一地。小优的左腿被压在车底下,为了不让小国担心,迅速用伞挡住,自己连拔带拽抽出来。
小国也顾不上小优了,只顾去捡满地的餐,又恰巧接到顾客的电话,催问他到哪了。一时间,小国委屈极了,看着手里不成样子的豆浆,又重重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坐在地上掩面哭起来,“太难了!生活太难了!”
小优从没见过小国这个样子,吓得赶紧爬过来抱住小国。漫天的雪纷纷落下,地上是一片狼藉和两个对生活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从那一刻起,小优就明白了,哥哥不是万能的,哥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哥哥把爱都给了自己,自己也应该努力去照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