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优不愿放弃，依旧每天在外面寻找工作机会。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人，叫白泽。

    他们是在玄武湖公园碰见的，当时小优悻悻然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发呆。白泽走过来，同他一起坐下。小优用余光瞥见来了人，起身就要走。那人急忙跟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小优这才回过头看他，只见他穿一件白衬衫、西装裤，身材挺拔修长。面容无甚棱角，圆润流畅，和春日的晚风一样让人感到舒适。年纪大概和小国相仿，一看就是初入社会，只是穿着强行装成大人。

    白泽感到十分抱歉，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转身想要离开。小优叫住他，说：“不是的，你可以坐。”

    “那你呢？你要走吗？”

    小优四顾望了望，因为害怕对方介怀，所以勉强与他一同坐下。他不愿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难过，他希望自己的存在只会让别人的生命变好。

    柳条刚抽芽，轻飘飘地在小优头顶晃来晃去。他感觉到白泽在看向这边，只是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柳条。好一会，他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脸去，正好与白泽的视线撞上了。两个人都慌张起来，被洋辣子蛰伤一般无所适从。

    “你还在上学吧？”白泽问。

    “没有，我没有上学。”

    “你看起来那么小，怎么会不上学呢？”

    “家里出了一些事。”

    小优只是简略地回答，但白泽似乎更感兴趣了。

    “什么事可以说吗？”

    “我爸妈出车祸死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又冒犯你了。”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呢？你看起来和我哥差不多大，应该在上大学吧？”

    白泽苦笑一声，自卑地低下头，说：“我已经工作了。”

    “你多大？”

    “18。”

    “比我哥还小一岁。”小优生出同情心来，他对自己的悲惨命运从无觉知，但看别人吃一点点苦都会心疼。

    “你做什么工作？”小优问。

    “不体面的工作。在青马会所跳舞。”

    在短短的时间里，白泽第三次露出苦笑的神情，这让小优十分难受。他站起身，手舞足蹈地恳求，“你能不能不要再苦笑了，你长得那么帅，天马上要黑了，可你整个人像在发光。如果是我的问题让你尴尬，那我跟你道歉，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多多微笑，你的笑容会让所有人过目不忘的。”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小优。小优是那么与众不同，他18年的生命里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像小优这样善解人意、这样简单纯粹，哪怕最天真的孩童都无法和小优相比。

    白泽上手将小优拉回长椅上坐下。小优的手出奇地硬，明明看起来小小一只，摸上去却感受不到几两肉，只有修长的骨头。

    “我答应你，以后每一次见你都只会微笑。”白泽说。

    “我们还会见面吗？”小优问。

    “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不是不是，”小优连忙解释，“我没有任何一个朋友，除了我哥之外，我的世界里再没别人。”

    “那我做你第一个朋友吧。”

    小优笑了，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不知道朋友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感觉，但他相信白泽是个好人，相信白泽的出现是生命的善意。

    “我要去上班了。”白泽不舍地说。

    “我可以去看看吗？”

    “我们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等你再长大一些，如果那时我们还是朋友，我再带你去。”

    “青马会所，那是做什么的？”

    “就是KTV，但是跟一般的KTV不一样，我们那里主要是为情绪消费。客人点我们，我们就陪唱陪跳。”

    “听起来很有趣。”

    “等你真正进去了，就不会感觉有趣了。”

    “我现在就想去。”

    “你今年？”

    “15。”

    “不行，你年纪太小了。”

    白泽站起身，又说：“我们留个电话吧。”

    “我没有电话。”

    “那我们以后怎么见面呢？”

    “你工作的青马会所在哪里？”

    “在珠江路，世纪大厦五楼。”

    “你去上班吧，我会找到你的。”小优说。

    白泽笑着点点头，又仔细地端详了小优好一会，把小优看得都不好意思了。他转身离开，白衬衫被夕阳照射得透出里面的身躯来，细长一条，如微风缓缓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