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砌的拳头稳稳的朝林乎尉的方向使来。
余度飞慌了神,想要抓住明砌,但明砌如同疯了一般直冲林乎尉而去,如同野狼一般扑过去。
林无秋意识到明砌的状态,一瞬间的恍惚让她鬼使神差的抱住林乎尉,一记重重的闷拳砸向了林无秋的后背,林无秋当即疼的差点要晕过去。
余度飞立马扯过明砌将他反手擒住。
她疼的面部挤成一团,低着头缓了半天,才慢慢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林乎尉都呆了,他没想到林无秋会帮他拦下这一拳。
林无秋看清了眼前不太熟悉的面部,才缓缓回过神来……不论是体型,还是发色,还是体重。
林乎尉低头瘫坐在地上的样子,简直跟他弟弟一模一样。
身为一个姐姐,林无秋便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挡在面前,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她甚至庆幸了一秒真的受伤的不是她弟弟。
林无秋疼的扭过身子趴在地上。
林无秋大声喘息着,时刻关注一旁的动向,此刻余度飞虽然拖住了他,但明砌还是占上风,并且还是恶狠狠的盯着林乎尉。
林无秋踉跄的站起,捡起了那把尖刀。
她没办法,她想找机会朝明砌刺去,但她双手抖得厉害,迟迟下不了手……
“擒住他。”
暗巷外传来一个成熟的声音,随后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纷纷跑进来,牢牢反手擒住明砌。
明砌趴在地上想要挣脱,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怪异的叫声。
一个穿着黑大衣,带着礼帽的人缓缓走近,发丝间也是那一点银色,在帽子下飘飘摇摇。
他伸手从他的黑大衣内侧拿出一副药剂,俯身蹲下捏住明砌的嘴巴,强行灌了进去。
不出十秒,明砌便缓缓平静,晕了过去,趴在冰冷的石砖地上。
黑衣人缓缓将他抬起,地上的细石子沾的他满脸都是,就这样任人摆布的抬到了暗巷外的一个有点精致的黑绿色铁皮汽车里。
余度飞张开双手再次背起林乎尉,直接越过了这个人。
林无秋立马跟在后面,他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委,只知道那个人救了他们,也救了明砌,就习惯性的朝那个人说了声:“谢谢。”
“你跟他说谢谢干嘛!”林无秋说完没一秒,余度飞很生气的吼道。
林无秋愣住,看了眼这个黑大衣的人,又看向余度飞。
余度飞颠了颠林乎尉,林乎尉似乎晕过去了,双腿的血流不止,沾满了余度飞的双手。
“我很抱歉。”那个黑大衣的人缓缓摘下帽子,朝林无秋鞠躬,对林无秋说着。
林无秋看着眼前这个人——和明砌有着颜色几乎一样的发丝,和一双暗红色的双瞳,年龄似乎相差也不大。他们的面部五官长得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这个人的面部有着很明显的善气。
“你是谁?”林无秋小心翼翼的问着,站在他的面前。
他似乎愣住了,他没想到学院的人会不认识他,因为他是明砌的父亲——也就是长明院现任的校长。
他缓而开口,用一道沙哑的声音说着:“我是明砌的父亲,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会叫去最好的医生治疗他,并承担所有的费用,也会赔偿给你们巨大的赔偿金。”
林无秋这才理顺,难怪这个男人会和明砌如此相像,原来他就是明砌的父亲,而且父亲年轻却沙哑的成熟的嗓音更能证实“明氏家族的人长生不老”的事实。但校长身上的气息并不惹人讨厌,礼貌而又细致。
余度飞没有说话,他面色凝重,生气的扭头就走。
林无秋左看看右看看,他必须得尽快跟上余度飞,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校长,接着跟上了余度飞的脚步。
天色越来越暗,所幸余度飞会抄近道,他背着林无秋小跑着穿过街边熙熙攘攘的地方,经过的地方鲜血滴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腥的街道。
街灯笼罩,周围的人对红色极为敏感,看到后都不得不阵阵惊呼。
他穿过平常吵闹的食街,旁人看到后免不了低声惊呼着,一向挤得前胸贴后背的人们,这次不用嚷嚷,各自都纷纷在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再夹着几声闲言碎语。
……余度飞破门而入。
坐在院内的姐姐和怀特猛地站起。
“死小子你去哪了啊!”余温双眼婆娑,气的使不出力,靠近抱住了余度飞。
怀特看到背上晕倒的林乎尉,惊呼了一声,没有说话,立马抱过来进了房间。
而校长请来的医师,似乎已经早早到达,跟着怀特进了房间。
余度飞也顾不上旁人,掀起衣服擦着自己脸上的汗,一连自己脸上的尘土,擦得满脸脏东西。
“少爷,你没事吧……”管家站在一旁,对着余度飞说着。
而余度飞面色少有的沉重,和平日吊儿郎当的态度极为不同。
“我没事……”
……
几人坐在院内的石桌前,无人说话。
余度飞时不时回头看向屋内……
随后怀特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家都看了过去,余温立马站起:“怎么样,虎子。”
怀特同几人一起坐在石桌上,面色凝重,他撑着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医师说可以救,就是会很痛苦,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杵拐杖了……晕倒了也好,省的他那么痛,这孩子这么小身板,本来就不爱吃饭也没什么抵抗力,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怀特说着红了眼眶,布满皱纹的脸上看着就像坚持不住这场悲剧一样。
余温安慰着:“没事的,虎子会好起来的,那是明氏家族的医师,全城最好的医师就是她了。”
怀特叹了声气,应着点点头。
林无秋问着:“明砌怎么会那样……虽然明砌不像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
林无秋犹豫着,余度飞立马接话:“还记得刚开学你来到学校时吗?你问我能不能带你去五级十二班,我当时就拒绝了,就是因为那个班有明砌……明砌不是第一次伤人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心疼……”怀特说着,“一直都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孩子,生性孤僻了点罢,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种会让他发狂的病,药物可以很容易抑制下去,但据说是三餐都要吃的药,小孩子忘性大,难免会忘吧。”
余度飞补充着:“这个我知道,他杀了他朋友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很多同学都很排斥他,恶作剧他,偷他的药,第一次药被偷走,没有及时抑制住病情,当场就发作伤了人,后来没人敢靠近他了。”
林无秋又问着:“那刚刚呢,明砌是怎么发作的?”
“我和林乎尉去你班上找你,但是不见你人影,校长这个时候也来了,他是来给明砌送药的,但是明砌这时候也没影了。校长说有急事,不得不走开,让我们把药带给明砌,明砌的病当然是一刻也不能耽搁……更何况是校长命令,我们就让平安师哥带你回去,就去找明砌了。”
“见到他时,他躲在暗巷的墙角不停发抖,看那样子就是快要发作了,林乎尉上前去递药,明砌反手就把林乎尉撂倒,药瓶摔碎在地上,后来对着林乎尉的腿就是一刀,之后……架着刀把我腿踢软,把我俩都绑了起来……”
林无秋说:“有这么危险的一号人物……你们在这上学不会害怕吗?”
余度飞说:“没办法,长明院专门培养猎捕和研究失谷城的人的地方,城主强求,明氏家族的威力可以和夜溪城的城主平起平坐,没有人能忤逆……能把孩子送到如此资源丰富和完全的学院读书,是很多乡里没有资质的孩子求都求不来的。明砌的病情也可以抑制,就没人过于介意了。”
林无秋看向大门内房间亮着灯的方向:“真的不介意吗,你和林乎尉都这样了……”
余度飞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抑制下去,但他心中有诸多不快在隐忍,想要倾泻而出。
之后大家各自回家,余温给怀特深深鞠躬,说明日再来看林乎尉。
怀特和林无秋进了大厅,林无秋从包里翻出“生”属性的护身符,那时可以促使一切生命生长的能力,因此也可以快速治好林乎尉的伤。
林无秋把护身符拿给怀特看,怀特立马伸手遮住护身符。
“那是明氏家族的医师,她会发现的。”怀特说着。
林无秋不解:“把医师打发走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用护身符了。”
怀特看向房间的方向,小声对林无秋说着:“医师来了,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与其说医师是定期来给林乎尉治疗的,倒不如说是定期来监视林乎尉的……”
林无秋问:“监视?”
怀特说着:“在夜溪城,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明氏家族的人。”
林无秋没再说话,低头看向手中攥紧的属性护身符。
怀特见林无秋这样,便又开口道:“孩子,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你要拯救的不是一座城,是两座城。一旦你被发现,失谷城就功亏一篑,一旦你成功了,夜溪城和失谷城都会复原。”
这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和当时尤米倒在她眼前一样,她想护住尤米,尤米却眼睁睁的在她眼前消失。
而这次她能救林乎尉,却又要再一次看着林乎尉忍受一天天的痛苦……
这日晚,林无秋像写日记一样把所有事写在商家的古书上,合上后便就着月光睡去了。
怀特独自坐在院内,一人喝着一点苦酒,彻夜未眠。
……
月色笼罩在城中一个极其繁华的地带,但这个点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一个华丽的大院和一座精致的高层住宅在这里赫然而立。
精致镶着钻的住宅和周围木屋式的建筑截然不同。
屋内男仆女仆焦急的走动着,所有人噤住声,但都冒着冷汗。
校长坐在大厅内抽着雪茄,一言不发……
二层的屋内,一个银发的少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额头不断有汗冒出,女仆在一旁捞起额前的银发,慌忙的擦拭着。
他眼皮下的眼珠不断转动着,眉毛紧皱,时不时痛苦的挣脱着,然而并没有人束缚他,他此刻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与梦魇作斗争……
……
“父亲……不要再打了……”
一阵稚嫩的声音回响在明砌的脑海里,那是儿时的他,他六岁的身子扶着门静静的听着,房内每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什么被扔下床沉重的闷响声,他都不由得要颤动一下。
“弟弟,过来。”
小明砌回头看去,一副温柔可靠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
那个人明明和明砌看起来一般大,但张开双臂,蹲在明砌面前,却让人感觉到很可靠。
明砌嚷嚷着就躲进哥哥的怀里,哥哥捂住弟弟的耳朵,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哥哥,小妹肯定也很害怕,我们去找她吧……”
明砌睁着眼睛朝哥哥望去,眼底闪着一点无措和童真。
而哥哥仅仅是八岁的瞳孔,就已经湿润了,有泪滴滑落。
“小妹,小妹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她贪玩。”
“那她带走我给她抓的青蛙了吗?”
“她带了,小蛙会陪着小妹的。”
哥哥轻轻的说着,安抚着明砌。
突然一阵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明砌害怕的又往哥哥的怀里缩了一下,并捂住自己的耳朵,哥哥轻轻喊着没事,拍着明砌的后背。
屋内传来阵阵吵闹声,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嘶声力竭的喊叫着:“你凭什么杀死我的女儿!凭什么!”
男主人声音却显得冷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女人痛苦的捶打着墙壁:“说好什么!说好会杀死我的孩子吗!你们骗我把女儿送到外城去,结果呢!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你们也要杀死我的潭儿!”
哥哥在门外听到这话,内心警觉,安抚着弟弟的手停了下来。
哥哥透过门中的影子看去,母亲崩溃的嚎叫着,双手不安分的发狂着。
而父亲的影子纹丝不动,坐在窗边,似乎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欣赏战利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