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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潭-明砌篇

    哥哥警觉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年仅八岁的他不得不独自闷闷的思考着。

    “哥哥……”

    明砌刚把捂住双耳的手拿开,抬眼看向哥哥,哥哥立马再一次捂住他的双耳,说着:“没事。”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被狠狠撞开,发出砰的一响。

    明砌和哥哥都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门的方向。

    女人冲出来,双眼哭的红肿,鼻尖也红透了,一头凌乱的头发与平日美丽大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母亲冲出来扯开明砌和他的哥哥明潭,明砌还没长大的小身板几乎是被甩开跌坐在后面的。

    母亲抱起哥哥,嚷嚷着:“潭儿我带你走,你没有异能,他们会杀了你的。”

    母亲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明潭稚嫩的脸在八岁时就要被迫接受死亡和一些不堪的事实。

    男主人慢悠悠的走出来,靠在门口,嘴里悠悠的喊出一声:“擒住她。”

    随后家中的男仆女仆都冲上去按倒母亲在地上。

    又是一阵地板被砸出的闷响,明砌终于被吓得叫出了声,大声哭起来。

    明潭不知道怎么办,一边用小手捶着仆人叫他们放手,一边又想去安抚哭泣的弟弟……

    从那以后,男主人对外宣称,夫人疯了,不得不将她囚禁起来……

    ……

    明潭十岁生日那天,终于展现出了他的异能——火。

    明潭歇了口气,终于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异能而被家族抛弃……

    相比于从出生没半个月就展示出超强异能天赋异禀的弟弟,他的处境不得已的让他在这个家族中展现出成熟的一面,他举步维艰,深思熟虑,只为了不被家族抛弃。

    明潭和明砌悄悄爬上阁楼,明砌手里拿着生日蛋糕。

    这是明潭印象中的第一个生日。

    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异能,对他满不在乎,是随时丢掉的物品,没人记得他的生日。

    但在他异能出现的这天,家中突如其来出现的蛋糕,和十根蜡烛。

    就像某种的通行证或是通知书一般,只有明潭心里暗自稳住。

    父亲出门后,留明砌和明潭独自在家。

    明砌叩响阁楼的木门,示意他来了,随后便打开木门,打开木门后里面又是一道如牢笼般那样的细铁柱竖在中间。

    明砌从铁柱间递过生日蛋糕:“母亲,哥哥今天过生日,我们来给你送蛋糕。”

    母亲看到明砌,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摸他的头:“你已经会给哥哥买生日蛋糕啦,这么棒啊。”

    明潭接过话到:“母亲,我有异能了……”

    仅仅是一句,母亲就明白了所有。

    她知道家里从来没有人会给明潭过生日,所以她以为这个蛋糕是明砌买的,但明潭一句话,母亲立马反应过来,这个生日蛋糕不是十岁的象征——而是能在家族存活的资格。

    母亲喜极而泣,接过明砌手里的蛋糕,开心的吃了起来。

    明砌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但她能看出来母亲是开心的,于是他也开心的搓搓手,把手搓热了又伸手进去给母亲擦眼泪。

    明潭则在旁边微微笑着,看着母亲吃蛋糕。

    明潭时时刻刻注意着远处的钟表,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就示意着父亲要回来了。

    明潭听着十二点钟声最后敲响的几下,不舍的站起,“母亲,父亲要回来了,我要带明砌走了。”

    明砌乖乖站起拉着哥哥的衣角,说着:“母亲要吃饱哦。”

    母亲开心的点点头,并对二人说:“我很庆幸,你们拥有感情……你们也不能失去感情,不要对欲望妥协……不要像你们的父亲一样,不要……”

    后来父亲回来,一个女仆附耳对男主人说了什么。

    父亲双眼瞳孔红光闪烁,警铃在他心里敲响,他温柔的对两位孩子说早点睡,转身就朝阁楼走去。

    明砌被哥哥牵着,最后回身望了一眼,父亲的背影是那样高大挺立,那副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渐渐模糊。

    从那以后,阁楼上的门始终无人回应。

    明砌从来没有一点关于家族的情感,阁楼上的门无人回应,是他逐渐看清家族暗处规则的开端。

    ……

    这一年,明潭十二岁,明砌十岁。

    夜溪城暗处不断有失谷城的人在逃亡,夜溪城和失谷城相连的通道早已关闭。

    那天同往常一样,深秋的天气让街道显得一丝寂凉和落寞,低沉的悲叹在暗处呼唤着家乡和亲人。

    明潭和明砌裹着长袍走在大街上,踏着稀疏的秋叶走进转角。

    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明明是同两位少爷一般大的年纪,却是截然不同的装束和人生。

    那个小身影没穿鞋子,脚腕还拖着一个破脚铐,他微微一动,脚铐声就发来令人心碎的清脆响声,时时刻刻紧跟着小孩哭不出的哀叹声。

    明潭往暗处递过一个面包片。

    暗处的身影迟疑的缩在角落,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潭拿着面包的手依然是那样,停在半空中,等待着,最后暗处还是伸出了一双肮脏的手,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明潭睁着眼,秋风微微拂过,明砌冷的打了个哆嗦,把长袍往身上裹了裹。

    明潭同母亲一样金色发丝在他眼前摇曳,摩擦着眉底的那一抹深红的双瞳,他的眼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道目光扫过暗处那个人的全身。

    “是‘火’属性。”明砌在一旁抢先说着。

    明潭眨了眨眼,愣愣的回过神来。

    明砌果然很有天赋,哥哥需要十秒钟确认的事,明砌仅仅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属性。

    “怎么办?”明砌问着。

    “城主和家族的事,以我们的力量,无法干涉……”

    明潭站起身,挥动长袍,转身就往暗巷外走去。

    明砌立马起身跟在后面。

    明潭突然停住了脚步,眼底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扭头,回到暗处。

    他面无表情,站在角落前,他没有丝毫怜悯之情和温柔的态度,露出居高临下的模样,骄傲的站在面前,却说出最温柔的话。

    “城中东南面角落的森林,常年猛兽横行,那是官兵唯一不会搜寻的地方。”

    随后他才向暗巷外走去,兄弟二人,才彻底的离开那里。

    几日后的某天清晨,兄弟二人裹上长袍,回到了那个暗角。

    却发现暗角多了一副红色手绳,明潭轻轻拿起它。

    轻而易举的感受到里里面同等的能量——“火”。

    明潭笑着,这是那日的“火”属性留下的。

    这是他在报平安,他在感谢明潭。

    明潭歇了口气,这个手绳足以证明那个火属性的人此刻很安全,在异能的面前,尽管是再多的猛兽,应该也显得微不足道。

    猛兽是凶狠的,但人类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就算是猛兽,也一定能成为他们的伙伴吧。

    明潭微微笑着,给弟弟带上这个红色手绳:“送你了,也算是救人的证明。”

    明潭笑着给弟弟带上,弟弟看着红色手绳,稍稍感应,就可以让手腕上的手绳燃起不伤人的火光,像羽毛一般轻抚他的皮肤,他忍不住和哥哥相互笑着,心中渐渐的暖意夹杂在深秋刺骨的风中。

    ……

    父亲这几日总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最近夜溪城潜逃的“蛮犬”多的让他无法歇息。

    他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使唤着:“倒杯茶来。”

    明砌听到后,立马走进厨房给父亲倒了杯茶,安稳的放在他的面前。

    父亲看到后,面无表情的说着:“谁让你倒的。”

    明砌感到一点疑惑,但还是回答着:“您要喝茶,我就顺手……”

    还没等明砌说完,父亲突然猛的重重的把茶杯摔上长桌上,瓷杯轻易的碎在地上,一滩热水让长桌不断往上冒着热气。

    明砌吓得一抖,手足无措。

    仆人们纷纷赶来,低下头站在一旁。

    空气沉寂了几秒钟,父亲又用不符合行为,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家里仆人干什么用的?”

    明砌被吓到了,看着热茶冒出的砌在空气中弥漫,一种无言的气氛也让他不自觉站不住脚跟,他想为仆人们解释。

    “不是的,父亲,不关他们的事,这杯茶是我自愿倒的,我只是敬重您给你倒茶而已。”

    父亲缓缓站起了身,左右摇了摇脑袋,在那群仆人中随便拉了一个出来,再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父亲缓慢的扭了扭手腕,随后一只手捏住那个被单拎出来的仆人的脑袋,左右摆摆他的脑袋,细细的欣赏着,仆人也被他摆的微微颤抖,即使是站着,看着也似乎要缩成一团。

    接着父亲双目一阵红光闪烁,仆人的眼角随即缓缓流出鲜血,继而倒在地下,来不及喊叫,瞳孔睁的巨大。

    仆人们被吓得暗自惊呼,不敢做声,只敢稍稍往后退,浑身颤抖。

    父亲扭头看向明砌。

    “明砌,我再问你,这杯茶……”

    明砌急的想冲上前去,哥哥一把拉住了他。

    “不是的,父亲,真的,是我自愿的,与他们无关,为什么……”

    还没等明砌说完,父亲又拽出一个仆人的头,又是一样,双目红光闪烁,那个人双眼流血,干脆利落,没有一秒钟,又一个仆人倒在地上。

    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这样倒在地上,像皮球一样的头滚动了几下,放大的瞳孔就这样滑落到了明砌的身上,死死的瞪着明砌。

    明砌心里发毛,站着也感到不安。

    仆人们纷纷避让,有的已经忍不住小声哀嚎起来,跪下求饶。

    父亲又问了一次:“这杯茶……”

    明砌慌了神,全身冒汗,汗珠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就在他无措之时,明潭突然开口,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父亲,我看还是换一批仆人吧,竟然不知道少爷的精贵,因为几个破仆人,还让我弟弟自责起来了,都是些什么档次的低能货,也配我弟弟自责?”

    明潭在一旁极力暗示着,希望弟弟能听懂。

    明砌立马懂了哥哥的意思,顺着话说道:“就是……死两个仆人而已,还有,我怎么可能自责,我只是想证明我敬重父亲而已。”

    父亲笑了笑,这才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顺势踢飞了一旁挡路的陶瓷碎片。

    他吩咐着仆人清理大厅,随后说道:“你们身为明氏家族的人,可千万不能产生了善意的情感,一旦产生,就会死人,知道了吗?”

    明砌强装镇定,嗯了一声。

    随后父亲又补充说道:“你们的母亲,就是因为有了情感,甚至教导你们拥有情感,才死掉的。”

    明潭的瞳孔在眼底颤动,他强忍着心中的一团乱的心绪。

    “不过这样也好。”父亲补充道,“是你们才让我发现她该死,不足为惜。”

    ……

    十四岁的明砌醒来,他和哥哥约好了今天去城中开放的喷泉。

    此时的明砌已经逐渐具备了一个成熟的,属于他自己的思维观,他揉着脑袋从床上缓缓坐起。

    但他意外的发现这日醒来的格外晚,窗边竟然还是月光笼罩,他甚至分不清是睡了整整一天,还是前日的觉只睡了一半。

    没有人叫他,他模糊着裹上深冬厚实的大衣,走出门,脑袋还隐隐作痛。

    家中空无一人,哥哥的房间也敲不响。

    街道是昨日整日的落雪,在夜晚街边的路灯下清晰的照耀着,泛着一点点刺眼但平和的微光,像星星闪烁。

    门口的猎狗不停的吼叫着,明砌出了门,猎狗又朝他吼叫着,同时传出阵阵哀嚎声,尾巴摇的愈发愈厉害,扯着明砌的裤子就要往某处走。

    “好吧好吧,你别拉我。”

    明砌裹着暖和的黑色大衣,踏着银色的雪地,踩着松软的雪地留下一点点脚印,跟着猎狗来到一处无人的街道。

    明砌的小身板站不太稳,踩到一滩结冰的地面,栽了一个跟头,但他迅速的爬起,往前继续走着。

    转过街道,映入眼帘的是站在路灯下的父亲和不远处侧躺在地上的人。

    没有路灯的照耀,明砌看不太清楚。

    但他双眼仅仅是一阵微弱的红光闪耀,他就立马看清楚那个周身泛红的“火”属性。

    明砌无措,差点惊声叫出哥哥来,才想起父亲一向忌讳的——感情。

    明砌假装淡定的走到父亲身边,实际上心跳止不住的跳动,双手藏在大衣内不停颤抖着,问着:“怎么了?父亲?”

    父亲递给明砌一把刀:“省得我去找你,杀了他。”

    明砌愕然,嘴角不住的抽动。

    “什么?那是我亲哥哥。”

    明潭艰难的爬起,黑色的衣服看不清是哪里受了伤,月光的照耀下显现不出地上的那滩血迹,只知道是一滩比雪白的长街颜色要更深的红。

    明潭跪在不远处的地上,看不清眼睛,只是那样看着地面。

    明砌心中一顿忍耐,他不敢上前扶起哥哥,也不敢带有心疼的意味对哥哥说话,他不知道父亲会做出什么。

    明砌静下性子,又反问了一句:“父亲,他犯事让您不开心了?”

    父亲冷冷的笑了一声,“对,他竟然秘密的交了一个朋友,这位朋友,还是‘蛮犬’,他瞒着你,瞒着我,瞒着所有人。”

    父亲的话语一点点升高,长街寂静的能听到他牙齿搓动的声音。

    明砌紧张的拿着刀,月光下那把刀格外显眼,闪着一点干净透彻的光。

    明砌尽量大声说话,以免父亲听出他的话在颤抖。

    “那父亲不如扔了他吧,从此家族没有这个孩子,我可不想杀他,杀自己的哥哥?我可不想背负这个罪名。”

    父亲微微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和明砌对上视线。

    黑夜看不到的地方,明砌双瞳略显黯淡,紧张的等待着父亲的回答……

    父亲冷笑了一声。

    “也好。”

    父亲挥起手杖走开,带走了空气中剩余的最后一点希望。

    明砌回身看了一眼,他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见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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