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达送来的信纸与箭柄同一颜色,布莱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看向那诗句:
亲爱的许迪克,我们在马场相识,一年又半载,我们相知。我忽而发觉我爱上你,无地可置,我的心。此诗,送你,略表我意。
致 许迪克
该怎样形容,我对你的爱呢?
那是昏黄的烛火,瘦落的街口;
是守望的草人,静默的河流。
该怎样形容,我对你的爱呢?
是如大雨洗过的地面,坑坑洼洼;
是如褐蚁啃蚀过的树皮,沟壑鳞鳞。
没来由的孤寂,
是我与你的分离。
我就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港口
凝结住时间,心跳如绸。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云海翻涌。
像这样,在如豆的灯光里
思恋缠缪。
想念你,
你大海般的碧眼,
小麦般的发绺,
思索你,
你神情中的深意,
行止里的柔情。
羽毛般的话都变得字字千钧。
我爱你是清默的,
你站在远处听聆,
我的声音却触及不到你,
我像我们之间的空旷。
我爱你是火热的,
骏马急停的嘶鸣,
如蒸汽机车的汽笛,
我就是那奔腾的蒸汽。
如果,
我在和风中静穆,
在烈阳里伫足,
凝深于飞鸟的痕迹,
朱红的屋顶、
灰色的墙根。
如果我在睡梦中喃呢,
在黑暗中枯坐,
注视于盛开昙花,
苦败的柳叶,
盘虬的树根,
那是,
我在想你。
你看,
夜晚,人们燃起油灯
而你,照起了一轮月亮。
真美呀…
“真美呀”布莱诺赞叹连连。他倒吸了好几口气。
他正看反看从头看从尾看,手不释卷。好不容易放下它到书桌上,想把他的思绪抽往别的地方,可是做不到。他感到自己掉入她情思的深渊了。他兀自看向远处飞鸟。
面前,祉墙阴森而灰濛,重连如嶂,其上的黑铁丝冲突扭曲,似荆棘丛生。远处,是一条银亮的河流,弯挽地嵌入草原平坦的肌理。一旁的树林,层层叠叠地掩映着,其上不乏巧致花果的点缀。“哲林的风貌真是美啊…”
他不止一次现在又痴痴地想:草木是大地母亲的乌发,而河流是她的涓涓的眼泪。
阿怜达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布莱诺先生,您在…看什么,诗读完了么?”
“完了”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不似以前。
“我感觉您…不太对劲。我的诗不好么?”
“不是不好,是非常好。您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我真的万分惊讶。” “那您怎么…这样平静?”
“并不是只有啊、哦、哇等语气词能够表达惊讶。好的诗句能带人进入一种深深的思绪中,回味这种思绪的读者往往是平静的。这平静就是最大的惊讶。”
“您说的很是恰当。当我读那些伟大的诗作时也是如此。但我的诗…实在还差一截。”
“的确,不过也不失为佳作一篇。没有人会不爱这诗的,只管放心大胆的念给他听吧。”
“不需要改了?” “不需要了。”
阿怜达脸上闪烁出欣喜的神色。
“我等你的好消息。”他依然平静。
阿怜达觉得,他的眼睛,如同一潭湖水,静又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