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打过来，一边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布莱诺打了一个喷嚏，放下手中的《王子复仇记》，走到窗边，怅然若失地看着雪花。

    阿怜达很少来了。一个半月里，她只来了三次，每次都问有没有办法可以停止战争。他觉得她单纯得有点儿冒傻气，不似以前的她了。

    远处，一个微迷的身影出现了，缓缓扩大，成了阿怜达的模样，这是她第四次出现。

    她表情冰冷，开口便道：“布莱诺，你知道吗，前线的伤亡很惨重。”“Kannor-75是主要原因。”

    “什么？”布莱诺道，他的眼睛瞪地奇大。

    看到他错愕的表情，她更加坚信了一点。

    “他们说设计那把枪的人，叫恩卡.布莱诺。”

    他沉默。

    “你知道的，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的。可我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来问你。”

    “那个恩卡.布莱诺是你吗？”他的嘴唇紧紧的抿住，眼里的光不安地跳动，他不敢去看她。

    “回答我！布莱诺！” “是你吗…”她的声音突然轻了，隐不可闻，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是我，它几乎全由我一人设计。” “对不起，其他的很多，我不能和你说。”他此时平静得可怕，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

    “我知道，你也有你要坚守的东西。但是我们所坚守的，本质上是相反的。”泪珠不经意间滚落到她微红的鼻尖。

    沉默…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认为你不应该知道这些。我也害怕你知道…”

    “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歇斯底里。“你也以为我只能做个花瓶吗？你以为我只能看着一切发生而什么也帮不上忙吗？你以为我会是别人的拖累吗？有什么可以做的我都会做，不会的我便去学！我怎么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而你，恩卡.布莱诺…”她嘴唇不住地颤抖，泪水早已决堤。“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她转身，决绝地往回走。

    “我只是按照军方的要求做设计，向哲林开枪的不是我啊！阿怜达！我没有任何你会拖累别人的意思。”“阿怜达！你回头看看我啊…”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泪水不住地下，如雨一般，湿抑了干冷的空气。

    他痛苦的闭上眼，关了窗。

    黄昏降临，弱雪已经停了。他照例打开窗去看那云彩，只是心境再不复从前了。

    他触景生情，顾自说起来。

    “阿怜达，你知道吗。我若是没有设计那把枪，我就买不起这栋小阁楼和那小小的农场。我就不会有机会每天坐在祉墙边读书，不会和你相见，不会有地方安置你的小羊。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枪响吗？我的父亲死于战争，两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胸膛。而我，当时就在他的脚边。那时候，我才五岁，那枪声永远地印在我的大脑里，极度的悲伤恐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精神损伤…

    阿怜达，我只是一个设计者，我连直面枪声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在改进。生产它的不是我，使用它的不是我，造成死亡的…也不是我…吗？我设计它的本意是想保护安格瑞不受侵犯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把脸一整个埋在双手里，不住地传来抽噎声。

    “阿怜达，我知道你在…你就坐在祉墙边对吧。记得我们上一次吵闹，你就是假装要走，等我愤愤地关上窗后就悄悄躲在祉墙下。等我开窗，突然说：‘你怎么还不认错！’这次也是一样对不对？阿怜达…”

    “阿怜达，我的前半生，一直都活在恐惧的黑暗里。人们疯狂，偏执，暴躁。多亏了小楼里的书，才让我看到这美好世界的一隅。才让我知道，这世界不该满是枪械，炸药，仇恨，歇斯底里，应是美丽，应满是鲜花，糖果，白云，欢声笑语…

    是你啊！阿怜达，你把它们都送来到我这里了，送到我满目疮痍的心里了啊！”他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我爱你，阿怜达。从我看到那情诗我就爱上你，尽管那不是为我而写…阿怜达…我知道你在那…”

    可她始终都没出现。

    风儿一声叹息，卷走一切声音，黄昏已逝，四周堆满清寂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