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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

    二一三对妹妹的全部了解,都从那句浇死小狗让母狗重新生开始。

    在那句话之前,妹妹是一个混沌的影子。

    妹妹可能话很多,可能爱跑跳,可能经常一起游戏。

    但她的一切动作都可以归入妹妹这个身份下,归入二一三对妹妹模模糊糊的理解。

    妹妹大致该是这样的,不是那样的。

    妹妹这个身份重过赵了之本人。

    妹妹展露出她初出茅庐的恶意后,赵了之这个内芯顶开了名为“妹妹”的外壳,昂扬而立了。

    二一三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留意赵了之许久了。

    说书的如此评价:【如此,二一三的这辈子,就算沦落了一半。】

    孩童的观察直勾勾,赵了之很快注意到姐姐的异常。

    但她不在意,小女孩洋洋得意地昂着脑袋,挺起肚腹,像个自高自大的将军——

    ‘就这么了不起。’她像是在这么说,拽起姐姐的手东奔西跑,钻遍赵府角角落落。

    二一三很快发现,赵了之对自己的性情全无遮掩意思,她大大方方地骄傲、坏脾气、以自我为中心。

    她是孩子,还是个生得相当好的孩子,于是怎样都是可爱的。

    发现狗洞要人先钻是可爱的,盯着路边人衣裳一个劲看是可爱的,仆人哭叫着找来,往姐姐背后一藏也是可爱的。

    阿父阿母请出棍棒,躲去二一三身后,委屈道“姐姐先钻出去”,颠倒黑白也是可爱的。

    二一三惊讶回头,在肩后望见一双圆而上挑的湿润眼睛。

    妹妹哭红的唇一张一合,做出口型:‘哭嘛,我只能靠姐姐了。’

    二一三憋不出眼泪,越看那棍棒越慌,缩了脖子等打。

    父母无法,一人一个将两姐妹揽进怀里,顺毛摸:“要出去玩,同我们说一声,带好仆妇护院,不是不能出去。”

    “你们这样冒冒失失出去,同挖我们的心肝一样。”

    赵了之一个劲把头往母亲怀里放,将母亲拱得气恼全无,一派心软,她出言安慰,像焙一块饼,火候正好了,就该出锅了,“我们这就回来了,”她摸摸母亲身子,“母亲的心肝回来了吗?”

    她的语句和内容都是天真,童言童语,安慰起本质慈爱的父母自然是事半功倍。

    当夜,她也是带着这样的天真神色来找二一三的。

    乳母牵着妹妹,妹妹抱着枕头。

    妹妹的睫毛湿漉漉,眼睑潮红,破涕而笑过,睁着一双漂亮眼珠卖乖。

    乳母絮絮和二一三商量,今日上街受了惊,两姐妹不妨挤一挤。

    二一三看赵了之,感到若是拒绝必定棘手,便点头了。

    妹妹摆好枕头,说要睡里间,叽里咕噜说一长串话,惹得侍女发笑,发起脾气,要侍女躲去不能偷听她们说话的外间。

    侍女笑应了,为两位小主人留下个可共商大事的安生地。

    赵了之颇满意,抓住二一三的手,脸蛋碰脸蛋。

    二一三默默回看她。

    “别怪我嘛,”赵了之的放低声音,只余气音,“那棍子好可怕,我害怕。”

    “下回换你揭发我,好不好啦?”

    “原谅我原谅原谅我嘛,姐姐,”赵了之离二一三近近的、呼吸热热的,“姐姐,姐姐。”

    她语气很娇,却隐有倨傲。

    二一三有种直觉,若是她不答应,赵了之即刻便会翻脸,咬她一口,从床上滚到地上,哭到侍女们奔进来点亮屋子。

    在侍女怀中抽噎半晌,憋出句“姐姐怪我,不原谅我。”

    那么多双侍女的眼睛盯着,那么多双侍女的舌头劝着。

    她当然会原谅她了。

    会哭的孩子有千万种方法要糖,大人或甘愿或勉强,总会让步。

    二一三想,若是那样,她也嚎啕大哭,便不会被和稀泥。

    但太麻烦了。

    她只是看妹妹眼睛:“你是故意推我钻狗洞的。”

    赵了之眼睫一颤,像松鼠消逝在树冠的尾巴:“不知道啦,姐姐记性这么好的。”

    二一三自一窥妹妹本性起生出心事,默不作声观察许多人,一连看过许多别人家的妹妹,心有计较,出口就是定论:“别人家的妹妹都——”

    赵了之抱着她胳膊,大有不依不饶之意:“都怎样?别人家的姐姐都很好啊,我就是有什么不大好的,姐姐就不能帮帮我吗?”

    二一三不善言辞,竟是梗住。

    “怎么了怎么了?姐姐看上谁家妹妹了?不许,我们不是最好了吗?”赵了之的舌头怕是蜜做的,牙齿应是饴糖伪装的,不然很难解释二一三脑中混乱。

    “很多事我都不大懂,姐姐不帮我的话,我要怎么办?”赵了之亲吻二一三面颊,额角到唇畔。

    “我原谅你。”二一三干干道。

    “那你不帮我吗?”妹妹并不满意,“姐姐这几天一直盯着我,是想着不好的东西对罢?只要姐姐答应帮我,我就不告诉阿父。”

    “我帮你。”二一三只得同意。

    说书的悠悠道:【可怜这心思简单的心软呆子,这就将一辈子的剩下一半许了出去。】

    妹妹万分满足地笑,拱进二一三怀里:“其实我不生气姐姐看我的。”

    她弯起眼睛:“姐姐随便看,我喜欢姐姐盯我。”

    二一三:“……”

    赵了之将手按在二一三胸口,好奇起来:“阿母说的心是在这里,那肝在哪里?”

    二一三:“我不知。”

    赵了之失望:“那谁知道?外间侍女知道吗?”

    二一三:“应也不知,府内医女应该知道。”

    赵了之:“那姐姐替我问医女可好?我想知道。”

    二一三想起自己许诺的帮忙,道:“好。”

    第二日她当真问了医女,寻空告诉了赵了之。

    赵了之踢着毽子,早忘了昨晚的一时兴起,听二一三说完倒是亮了眼睛。

    踢到二十三下的毽子落地上,她望二一三,如看一个珍奇玩具:“姐姐好厉害。”

    二一三要很多年才能听懂这句话。

    赵了之想说的不是“你好厉害”,她想说的是“你真好玩”或者“你真好用”。

    她只是,很聪明,很自私,很知道怎么驱策身边的人围着她忙碌。

    二一三当年没看明白。

    之后的很多年,都没看明白。

    甚至在不久之后,因为赵了之的一个动作,她对妹妹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解了。

    某天她跨进房间,看见赵了之坐在地上,学着为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喂奶。

    “姐姐来看!我们那天一起看过的小狗。”

    二一三步子一顿:“为什么找它过来?”

    “因为姐姐因为几条小狗记我的仇!”赵了之嚷起来,坐地上,气冲冲,“我知道我那时说错了,姐姐别生气啦,呶,它现在长得好生可爱。”

    二一三看看狗,看看她。

    赵了之只是笑眯眼睛:“看在小狗的面子上。还好姐姐拦我了,不然到哪找这样的小东西。”

    二一三便信了赵了之的改过自新。

    她相信她妹妹是个不错的有点坏脾气的小姑娘,有时候会有吓人的念头,但到底只是想想,不会真做。

    她后来很后悔。

    非常后悔。

    特别后悔。

    她很想回到过去,回到那时候,扇赵了之一巴掌,但是踹自己一脚。

    *

    陈西又平躺在这往事里,在往事里一喜一怒,或坐或立,仿佛一座泡在潮水里的小岛。

    海潮不在乎小岛感受。

    说书的会问她对这段往事的看法。

    她偶尔点两句,后来便摇头,催它:“继续说。”

    这对故事叙述者实在是个鼓励,说书的回回受用,欣然开讲。

    二一三便和赵了之便长大了。

    孩童的身形抽长,少女的如柳条柔韧的曲线显现。

    赵了之为自己的日渐更易的美倾心,她央求父母,请来一面昂贵的、巨大的落地镜。

    制作的工匠、运货的船夫、赶车的马夫一路周折多少回,留下多少汗水和泪水,她看不见。

    她只沉醉镜中倒影如菡萏初放的美丽。

    父母商议如何赏赐办妥此事的下属,二一三听见,来寻赵了之。

    侍女在外间等候,见了二一三,围上来,称小姐给那镜子吸住了,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大小姐可要看着点,别让小姐走丢了。

    二一三应下,敲门,走进屋子,绕向卧房,正撞见赵了之褪下最后一层小衣。

    赵了之静立镜前,神色是欣赏的、钟意的。

    她踮起脚,捞起头发,上下前后打量自己的身体。

    □□,完美无瑕。

    她全部细细看过,才向二一三招手:“姐姐也来。”

    赵了之钉在原地,脸腾地红了。

    赵了之歪头,“姐姐不觉得新奇吗?我们这几年变了这么多,”她比出表很大程度的手势,“从直直一条变作这样,好有意思。”

    “我想看看别人的是不是不一样,姐姐帮帮我。”

    二一三不动。

    赵了之走来的时候,她没动。

    赵了之去她衣服的时候,她没动。

    赵了之推她到镜前,自身后环住她的时候,她也没动。

    于是镜中两姊妹赤.身相拥,一个淡粉,一个皙白。

    皙白的拿手贴淡粉的镜影:“别红啊,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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