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亦行，和我好基友姚予白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IT公司员工。
三天前我还在外地出差，晚上回到酒店后接到了我哥的电话——江如旅，我死去两年的哥哥。
他的号码存在我的手机里一直没有删，那晚手机在我手心里震动，我的手也跟着一起抖，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我盯着白花花的字看了很久。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我恍然回神，用力抹了把脸，连忙回拨，不过片刻，电话通了。
“喂，小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刹那间我失手，手机闷声掉在薄毯上，扯着他的声音又变得渺远。
我哥向来温和儒雅惯了，此刻他的声音染上焦灼。
“小行？说句话，怎么了？”
“……哥？”我听见我的声音发着抖。
“哎，哥在呢，”他的语气放得很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他说，“怎么啦？”
我以前不常叫他哥，他也并不是我亲哥——我是他们家领养回去的。
爸妈出车祸走得早，他就一个人带着我，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供我读书。那个时候我正值中二病叛逆期，他事事管着我，我就处处跟他对着干。他从来不打我不骂我，打架抽烟喝酒，他不让我干的我都一一当着他的面干了，他还是不说什么，只给我塞钱。
我想，应该是我太过顽劣，他也就不想管了，毕竟不是亲弟弟。
朽木难琢。
后来我上了高中，他出去创业。
十七岁那年冬天，某个晚上他酩酊大醉地走进家门，步履蹒跚。
他后来不记得了，他那晚抱着靠枕哭了很久，哭得好伤心，我第一次见大哥这幅狼狈样子。
“江如旅。”
我戳着他的脸，喊他的名字。
江如旅半睁着眼睛看向我，我幸灾乐祸不下去了。
我慌忙撤回手指，说：“你别哭了，怪丢人的。”
他大概也是觉得怪丢人，次日一早就说全忘了，鬼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那天晚上我幡然醒悟，原来我才是他最大的拖累。
从前父母于我偏心，后来我又从不给他省心，但凡换个人，早该丢掉我了。
江如旅或许在等一个时机呢？
我不打算给他找到这个合适时机的机会。
所以我努力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像他当年一样，勤工俭学，不再给他添堵。
大学毕业后我也没回去，我们生活的城市一南一北，交流少，见面也少，就算见了面也没话说。
他创业终于成功，一跃成为万人景仰的江总，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财经新闻上，他在采访中露了面，西装款款，身姿挺括，从容沉稳，和当年抱着枕头哭的那个男人太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不该有污点，不该有累赘。
我们很久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发过一次消息。直到两年前，他要来我的城市给我过生日。他没提前告诉我，但我收到的是飞机失事的消息。
真的，他也挺不让人省心的。
江如旅果然还是丢掉江亦行了。
“小行？怎么不说话？”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上万个念头，是恶作剧？是做梦？——可是他的声音那么真。
“哥。”我轻声喊出那样久违的称呼。
他好像特别高兴，语气都变温柔了：“在呢，你说，我听着。”
“江如旅。”我莫名有点委屈，“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他似乎愣住了，半晌都没接上话。
那一通电话怎么结束的我都不知道，沉浸在恍惚中就迎来了第二天的太阳。
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消失了，真的像一场梦一样。
如果不是三天后我回到家发现江如旅水灵灵地站在我面前的话。
我草，有点恐怖了。
活生生的江如旅抬手摸了摸后颈，讪讪笑道：“用你生日试了一下家门密码，没想到就开了。”
我难以置信地丢下行李箱，冲上前捏住他的脸，把他吓了一跳。
“江如旅。”我的目光带着审视？
他一脸惊疑不定：“……怎么了？”
“你……回来了啊。”我喃喃着。
他莞尔笑着，并没在意我用的是“回来”一词，他点点头，竟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说想我，我就来看看你。”
我松开戳他脸的手，随即扒了扒他的领口，隐约看见他深刻好看的锁骨上方的胎记。
这是我哥。
我觉得我大概是在做梦。
无所谓了，多梦一会儿无伤大雅。
我傻笑着看向江如旅，他已近开始帮我收拾行李箱了。
“哥，”我跑到他身边蹲下来笑，“原来你是田螺公子。”
“我才不是。”他说，“我是你哥。”
我“切”一声：“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
他一愣，笑容带上歉意：“我以为你不想我来……”
我沉声说：“以前不想，现在想了。”
以前在成全和我哥之间我选了成全，我选择在另一个城市扮演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现在我只想选他。
江如旅抬眼看向我：“为什么？”
我说：“你是我哥啊。”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想再无私奉献舍己为人了呗，我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既然你来了，那么就算你某天突然觉得我是拖累，你也不能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缠上你的。
那晚，江如旅高高兴兴下厨做饭，像很多年前一样。
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位董事长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厨艺——当然，多亏了我，这都是当年他在我身上练出来的。
他做了我最喜欢的番茄炒鸡蛋，我吃得太急烫到了舌尖，眼睛又被白花花的热气熏出了水雾。
我笑着夸他厨艺不减当年。
他也一直笑。
跟两个傻子似的。
我好像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