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深垂眸,望着身前多出来的清瘦少年,神色莫名。
从他的视角看去,可以看见身前人头顶的发旋,发丝柔软,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
宋云深垂在裤子旁的手指微动,无人注意。
“你谁啊,有病吧,现在走我还能考虑放你一马!”黄毛口气一如既往的嚣张。
“稍等一下。”顾然脸色不变,转身望向宋云深,刚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水,望不到底。
顾然愣了一下,宋云深眉间一挑。
客观来说,宋云深很帅,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刚好,宽肩窄腰,身材比例绝佳,腿比顾然还要长不少。
“喏,无公害的桃子,请你吃了。”顾然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大桃子,塞进宋云深手里,还带着些许体温。
宋云深望向眼前清瘦漂亮的少年,手里拿着个桃,一时哑然无声。
黄毛和身后的人无语住了,这人谁啊,这种情况还能分桃子,玩儿呢?
顾然心里舒坦了,桃子太大确实一下吃不完,了却了一桩心事。
“有种就来打你爹。”顾然回身,下巴微抬,不屑的目光瞬间惹怒了黄毛。
黄毛身后有一个精神小伙,看着顾然,觉得他有点脸熟,但又对不上号,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顾然心里也不怵,经历那么多世界,基本的格斗技巧还是有的,不说放倒一片,但眼前这些小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
黄毛离得最近率先出手,顾然眼疾手快按住黄毛的麻经儿,黄毛整个手臂一麻,攻势骤减。
“给我上,我们一群人还怕这两个毛头小子吗?”黄毛心里不服气,另一只手抬起来向兄弟们示意。
一群社会人呼啦啦围过来。
顾然正准备往里冲,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顺势往里一带,二人的位置瞬间调转。
顾然只察觉到那人的手掌很暖,然后就被隔绝在外。
“别动手,我来。”宋云深安抚地拍拍顾然的肩,转身接住不知谁砸过来的拳头,借势一扭。
那人捂住手臂痛呼。
宋云深出手巧妙,别人攻势凌厉,而他借力打力,姿势优雅不说,给人闲庭信步的从容感。
顾然眼观战局,心里为宋云深打call,这爷们挺帅啊。不一会儿这些社会人都躺在地上,不断惊呼。
黄毛躺在地上,往旁边吐了口痰:“妈的,你耍诈,花哥不会放过你的。”
耳朵尖的顾然在这些痛呼中,隐约听到巷口传来的乌拉乌拉声。
“喂!”顾然拍拍那个人的肩,感受到他肩膀的一瞬间的紧绷。
宋云深回过头,眼里闪过几分不解。
顾然拉着宋云深,一下没拉动。
“躺下,相信我。”宋云深没说话,但跟着顾然倒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
顾然捞起地上的土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又反手往宋云深脸上抹了一把。
俊朗的二人瞬间灰突突的,跟那群社会人不遑多让。
黄毛恼怒,以为二人以一种高级的方式在嘲讽自己,破口大骂:“你们有病吧,我记住你们了,你们等着,我让花哥整死你们……”
“整死谁?年纪不大志向不小啊,竟然聚众围殴,还人身威胁他人,当人民警察是摆设吗?”
穿着深蓝警服的王志带着身后的警员走进小巷,看到的就是一副社会人逼迫威胁学生的画面。
黄毛是惯犯了,在清水镇名声很差。
“黄杰,又想蹲局子是吧?”王志按住黄毛,给他戴上手铐。
“妈的,我们才惨好吗?你们眼瞎了吗?真的操你妈……”黄杰无语,黄杰恼怒。
“谁是报案人?”王志众人将小混混制服后看向灰头灰脸的二人。
“是我。”顾然一脸虚弱,惯常生病的他装病可谓是手到擒来。
“麻烦这边也跟我们走一下,做个笔录。”王杰看到瘦弱的少年灰扑扑的脸庞,心生怜意,连声音都放轻不少。
“好呀,稍等一下。”顾然点头,走一趟是必然的,但得通知一下班主任和外婆。
他离这稍微远一点后,掏出电话打给外婆。
“外婆,我这边和人打了一架,您别担心,我没事,做完笔录我就去学校。”顾然语气里充满安抚。
但很显然,外婆并不买账。
“那个龟孙儿欺负你,不想在清水镇混了是不是。你先别急,我去找你。”外婆满是刺透力的嗓音贯穿整条小巷,顾然先见之明地把手机远离耳朵。
一个社会青年脸色僵了僵,竟然是何老太婆家的孙子,他说怎么看着这么脸熟。
顾然病秧子的名号在整个清水镇流传,与之一起的是把顾然当做命根子的何老太婆。
何老太婆是清水镇的老土著,出名的瑕眦必报和护短,这下玩了。
他悄悄戳了戳黄毛:“哥,这是何老太婆的孙子,我们踢到铁板了。”
“什么?真的操了!”黄毛一口气梗在心头,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宋云深听了一嘴,这才知道,原来少年是清水镇有名的病秧子。
没想到人还挺好,但看上去生龙活虎,没有满脸的病气。
另一边的顾然低声下气劝慰外婆,二人各退一步,结果是顾然在警察局等外婆来接。
挂了电话后,顾然又给王主任打了个电话,说明缘由,得到半天的假和老师的安慰。
王志拉着乌拉拉一大片人回了警察局。黄杰等人喜提关押。
顾然和宋云深做完笔录后,各自捧着一杯水坐在凳子上。
“你好,我叫顾然。”顾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伸出右手递到宋云深面前。
“宋云深。”宋云深低头,看向递到眼前的手。
皮肤细嫩,指甲修的圆整,指节分明,是很好看的手。
他伸手握上去。
与顾然向来冰冷的手相比,他的手很热,干燥又很暖。
顾然的喉头莫名有点干涩,假装无意抽回自己的手。
“我听过你,很有名。”宋云深说道。
顾然有点尴尬:“哈,是嘛?”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广泛流传啊。
“嗯,很励志。都说一中有个病秧子,常年生病,但成绩还能维持中上游,经常得到老师的夸奖。”宋云深说。
“这样啊。”顾然点头,虽然之前身体不好,但学习无疑比生病还痛苦,二者相比也不算什么了,就没事的时候简单学点,没想到还能保持成绩,看来他还是天资聪颖。
“嗯,精神值得赞扬,向你学习。对了,谢谢你的桃。”宋云深当着顾然的面又掏出了桃。
慢条斯理撕开皮,递到嘴边吃起来。顾然一听就知道这个桃水嫩多汁。
一时半会儿走不开,索性也掏出桃子吃起来。
不远处的黄毛和一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红到发紫的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怒的。
“那条巷子刚好是监控盲角,黄毛老惯犯了,一看就是欺负学生,你们放心,我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王志做完笔录,安抚说道。
“没事的,也谢谢你们,麻烦了。”顾然懂事的话语和灰头灰脸的样子更有说服力,瞬间俘获了哥哥姐姐们的心。
“关七天并缴纳1000元的罚款。”王志一锤定音。
黄毛泄了气,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顾然眉眼弯弯,这一幕被宋云深捕捉到。
就在这时,外婆推门走进来,冲到顾然面前,怜爱地摸摸顾然灰突突的脸:“然然没事吧?”
顾然摇摇头:“没事的,外婆。”但那副风吹小白花的样子显然得不到外婆的信任。
何外婆转身看向关在一起的社会人。
“这不是黄家那小子吗,哟,还有赵家小子,我可得找你家老太婆唠叨唠叨……”黄兴众人听到这话心凉了一半,大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脚埋进黄土里的老人唠叨。
“外婆,我们走吧,还要上课呢。”顾然拉住滔滔不绝的外婆。
外婆回神,连忙应声。
顾然拉住一步三回头威胁众人的外婆朝外头走去。
宋云深没人来接,身影逐渐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顾然看到这一幕,小跑过去,拉住宋云深:“走啊,一起上学去吧。”
宋云深顺势站起来,反拉住顾然,低沉地“嗯”了一声。
外婆看着外孙拉着的大小伙,有点欣慰。
顾然自小除了张家那小子,也没什么朋友,现在多个可以倾诉的人多好啊。
二人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拍拍身上的尘土。
外婆将两人送到学校门口就马不停蹄去别家找麻烦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等来了王主任,这时正好是大课间,王主任便把二人带到办公室里。
“宋云深是吧?周老师来一下。”王主任叫来刚好空闲的周舟。
周舟是顾然的班主任,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耐心认真,教学态度严谨,负责他们的语文教学。
“周老师,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叫宋云深,之前跟你提过一嘴,刚好你们班人数少,你来负责他吧。”
宋云深前几天才搞好转学事宜,碰上一中放假,今天才来报到。
“好的,宋同学可以先和顾然熟悉一下我们的班集体,刚好顾然旁边的座位是空的,你先坐在他旁边。刚好两周后是月考,到时候再换座位。”周舟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镜,对宋云深说。
宋云深眼神坚毅,她有预感,这孩子将来定然不凡。
“好了,你们先去教室吧,收拾收拾,一会儿那群孩子该回来了。”周舟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哦,对了,现在高三上学期开学不久,教材还有剩余,云深把教材顺便带走。”
宋云深看向王主任桌上一大摞的书,点点头。
顾然咋舌,之前一本本发还没这么夸张,原来有这么多书啊。
“宋云深,我帮你抱一点吧。”顾然伸手。
宋云深看向少年纤细的手臂,摇摇头。
他双手将整摞书抱起,面色不改,顾然甚至能看见宋云深臂间隆起的肌肉弧度。
“走吧,带路。”宋云深开口,提醒正在愣神的顾然。
“哦哦,这边。”顾然在高三四班,理科班,在四楼。他们还得爬楼。
边爬楼还能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跑操口号声,顾然庆幸自己晚点来,虽然周老师也批准他不用参加大课间的活动。
“基本的上课时间应该跟你之前的学校没多大差别。我们早自习开始时间是七点,要吃过早饭来。
中午十一点四十五下课,食堂有饭,也可以去外面吃。如果你想吃食堂的话,这几天可以先用我的饭卡。
休息到两点,上到六点半下课,吃饭半小时,晚自习上到八点半。一中的优良的传统是晚自习不强制,但会派一个老师看班,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顾然边走边说他知道的内容,明明搬书的不是他,但他还是稍微有点喘。
“到了。”顾然指着。
高三四班在四楼,是整个教学楼视野最好的地方,班级刚好在楼梯旁,在旁边就是跟楼差不多高的梧桐。
因为位置好,拐角处还带了一个小阳台,可以没事来这里背书。
顾然走进教室,教室里的风扇还在转,带来些许凉意。
“呼。”顾然深呼吸,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点。
他悄悄瞟了眼宋云深,他面色不变,甚至呼吸都没有变化。
“诺,那是我的座位。”顾然坐在教室最右边的倒数第三排,再旁边就是靠窗的座位,没事还能看看窗边的风景。
教室里的座位都是两人座,但另一张桌子也被顾然散乱的书本堆满了。
顾然尴尬笑笑,急忙整理,把焕然一新(划线)的座位让给宋云深。
宋云深把书本按门归类,顺手也帮顾然整理了下。
顾然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田螺姑娘。
还有十分钟上第三节课,楼梯处传来熙攘的声音,大课间结束了。
“哟,病公主回来了!”率先进门的是一个笑得开朗的少年,有两个小虎牙。
“滚!”顾然嘴角轻扯,吐出薄凉的字眼。
他叫张夏至,家在顾然家的后面一排,自小一同长大,可以说是竹马也不为过,只有他敢在顾然面前打趣。
张夏至毫不在意,冲过来一把搂住顾然。
“好小子,终于回来了。”刚跑完操的少年怀里蒸腾着热气,顾然满脸不愿意,奋力挣扎,拍打着张夏至的手臂,啪啪作响。
“嘶,轻点。几天不见手气变大不少。”张夏至松开通红的手臂。
他转头蓦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他抱住自己,抖抖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附到顾然耳边:“这人谁啊?”
顾然还没说话,宋云深的手臂从他身前递过去:“你好,宋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