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璟姝分神之际,沈砚抓住这个时机,反手钳住脖间握刀的那只手,用力一甩将她从自己身上拉起,接着单手撑地瞬间站直身体。
赵璟姝一时不查竟真被他得逞,手腕被紧紧攥着挣扎不开。
眉头轻皱,心下有些着急,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沈砚自然看出面前之人的异样,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密林,轻眯眼睛怀疑的打量着她。
“大人。”赵璟姝陷入两难,如今人被钳制,身后又有追兵,境况危机,眼见不对,她忽然换了个神色,声音柔和下来,“小女胆大妄为,一时性急,冲撞了大人您,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
说完,她眼神流转,那双漂亮的眼睛氤氲水汽,“小女与两位兄长混迹江湖,今日不巧被仇人追杀至此,并非有意惊扰大人您。”
“不是有意?”沈砚冷哼一声,“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璟姝听着愈发逼近的马蹄声,眼神开始慌乱:“小女真不是有意,眼见那些人就要追上来,还请大人放过小女。”
沈砚根本不信她的话,心中正想要将这人压入军营时,耳边倏然响起一声惊呼。
“那里有人!”
沈砚迅速扭头查看情况。
这声惊叫是赵璟姝故意的,眼见装弱求饶没用,她当即换了个方法。
见人上当她一用力挣开被男人握住的手腕,反手拿刀向男人颈部刺去。
铮!
沈砚早有防备没有上当,抬剑一挡就抵住那一刀。
见此,赵璟姝不退反进,大雨中二人刀光剑影,交手数个来回。
就在一个电光火石间,赵璟姝冒着被伤的风险,一个狠刺逼得男人不得已后退一步,抓住这个机会,她大步转身,动作流畅的翻身上马,头都不回的策马离去。
沈砚注视着她离开的身影,并未追去,而是低头看了眼手中沾染血色的刀刃,那抹鲜红的颜色很快被大雨冲刷,砸落进泥土中。
——
天刚破晓,晨光熹微,初冬的风带着冷寒之意,迎面袭来让人分外清醒。
“吁——。”
赵璟姝一路风尘仆仆,顶着日月星辰,连夜赶路,终于在三日内赶回京都。
“开门。”
赵璟姝一身修身黑行衣,骑着马手握缰绳,面无表情抬头示意城门守卫开城门。
“现在还没到入城时间,不可……”守卫话还未说完,赵璟姝便从腰间拿出腰牌,丢向守卫。
“这……”守卫赶紧接住,刚想说些什么,在看清腰牌上的字时,瞬间一惊,当即挥舞着手,冲身后喊道:“快开城门,开城门。”
“殿下。”那守卫双手合十,恭敬的将令牌送回,“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
“免了。”
赵璟姝微微弯腰从他手中拿回腰牌,困倦的脸上带着随意,摆手道。
见城门已开,赵璟姝不加多言,抬声说了一句“走。”
便策马前行。
望着奔腾离去的一群人,其他守卫纷纷上前,好奇询问:“头,刚刚那人谁啊,怎么这个时段入京。”
被询问的领头,横眉立目掠视一眼那些人,瞧见那帮没见识求知若渴的眼神,又见天还未亮,无外人,这才向其他人招手,附耳低言:“刚刚那是当今的静姝公主。”
“什么!”众人皆惊。
见其他人一脸吃惊,领头的理了理衣服,抬手向天一恭,道:“那位,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人。”
大周当今天子子嗣单薄,除去早已有封地建府的两位皇子,现如今京城里只剩下当今太子,还未弱冠之年的三皇子,与唯一一位早早有了封号的静姝公主。
不仅如此,当今陛下为表对静姝公主的宠爱,早在几年前就给其在离皇宫最近的位置修建公主府,以便日后缓解陛下的思念。
这份殊荣可是当今独一份。
“我听说,这静姝公主原本是流落在外,前几年才刚被找回来的?”
“真的假的?不是说静姝公主是早已去世的德妃娘娘生的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皇家吗,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流露出来,肯定要有个正名。”说着,那人跟身旁人挤眉弄眼,嬉笑道。
“哎呦!”
“没个正形。”不知何时,领头来到那人跟前,抬手狠狠朝他头上打了一巴掌,“哪来的狗胆,敢私下议论皇家之事。”
“你有几张皮够剥的?”
“我…我我……。”那人被领头的几句话吓破胆,那里知道后果这般严重,面无血色,嘴唇翁动,半天不敢言。
在场的其他人踟蹰不安,纷纷沉默不敢抬头。
领头瞧着他们那般窝囊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捕风捉影的事,你们也信,行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天马上要亮了。”
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敢私下在议论皇家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是。”
见领头饶了他们,众人一翁而散。
在走的路上,还是有人忍不住疑惑道:“不过,公主怎么这个时段入京啊?天都没亮,这般急。”
“谁知道呢,你管这么多干嘛,快快快,赶紧走吧。”
……
赵璟姝先是回到自己府邸洗漱一番,简单用完膳后,直接去了书房。
“那人安顿好了吗?”
“嗯,属下将已他安排在城外的一处偏僻之处,那里平日人员稀少,是个安全之地。”
“找大夫了吗?”
赵璟姝拿着帕子擦着手,突然抬头,看向一旁的祁连问道。
祁连接过赵璟姝手中的帕子,低声道:“已经找大夫去看了,那王云峥身上并没有多大伤,只是太久没吃饭,又加上这几日急着赶路,这才昏了过去,殿下放心。”
“放心…”赵璟姝掀开眼皮,眸光冷冽,冷然道:“我可放心不下,无定河上五万大军的冤魂还在飘荡,那玉泉郡上无辜惨死,被斡芤肆意屠杀的百姓,可还在等着报仇雪恨呢。”
“殿下…。”
祁连担心的看着情绪波动的赵璟姝,轻声劝慰道:“属下知道殿下如今心结恨意,但如今王云峥已被带入京城,当务之急是先面见陛下,将人交由锦衣卫…。”
“锦衣卫…,呵。”
赵璟姝抬眼望向窗外,看着被白云紧紧遮掩,难以散落的日光,嘲讽道:“听说,锦衣卫指挥使孙膑最近是不是认了王禧为干爹。”
“那日遇见锦衣卫,这其中不免就有他们的手笔。”
“这…。”祁连面露难色。
他知道殿下一直厌恶宦官,尤其是大宦官王禧,而那孙膑身为陛下亲卫的指挥使,竟毫无骨气,低声下气的跟在东厂的后面以求庇护。
虽说近几年,东厂权力愈发膨大,锦衣卫稍显落寞,但这也不是他跪舔宦官的借口。
“这几年来,父皇沉浸于求仙问道,不理朝政,王禧作为掌印太监,上为讨父皇欢心,不断搜罗各种奇门歪道的经书 ,下勾结朝中大臣,结党营私,为非作歹。”
“对了,昨日是不是军队回京之日?”自赵璟姝那日在无定河与沈砚发生冲突后,二人前后脚都赶回京。
只不过他回京是来受封,甚至因其走的是官道,抵达京城的时辰还比她早半日。
“是,听闻殿下回来,宫里传信请殿下进宫,今晚陛下要举行宫宴进行封赏,以安慰军心。”祁连回道。
赵璟姝指尖在左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处摩挲几下,忽然起身来到书桌前,抬笔在纸上写字。
“祁连,去将这条字条交到太子手中。”
“是。”祁连接过字条,在看清字条里的内容时忍不住惊讶,“殿下,您是想将王云峥越过陛下交给太子处理?”
“嗯。”赵璟姝点头,要说这京城中她相信谁,当属德才兼备声名在外的太子殿下。
“不管王云峥再怎么否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世人知道他还活着,有这个人证在,那些人早晚会露出马脚,无定河的真相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顺便准备一下,晚上我要进宫参加宫宴。”
“好。”
——
金銮殿内,千盏宫灯齐明,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
觥筹交错,宫女穿梭其间,好生热闹。
偏殿处,赵璟姝靠在门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杯子,指尖在其摩挲,不知在想什么。
她今日一身素净宫装,发间少见的别了一支珠花,素雅的装扮丝毫不显轻淡,尤其那双明亮有神的瑞风眼,让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尽显明艳张扬,让人移不开眼。
“皇妹在想什么呢?”太子赵景瑜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侧,一身金黄色官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言笑宴宴的样子显得其温润如玉。
赵璟姝微微一惊,回头见来人,随即笑道:“皇兄,你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我没有动静,是你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太子道:“怎一人躲在这偏殿里,我说在大殿里怎么看不到你人,是嫌大殿太吵了?”
“不是。”赵璟姝站直身子,“酒喝得多了,想出来透透风。”
“父皇还没来?”她目光扫过太子身后空荡荡的回廊。
“没,父皇还在养心殿与郑阁老议事。”说完,太子忽然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那人如今怎样?”
赵璟姝知道他问的是王云峥,“皇兄放心,那人并无大碍,如今已被我暗中藏了起来。”
“皇兄需要将人带走审问吗?”
“不。”太子拒绝,“既然人你已妥善安排,便留在你那,我身边一向人多眼杂,暗中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这种紧要关头不可轻举妄动。”
“好。”赵璟姝点头,事情说完,她看着今夜满面春风的太子,忍不住调侃:“对了,还没问皇兄你怎么也出来了,这个时候不该在与今日的功臣把酒言笑吗?”
“你说沈砚?。”太子笑着问:“他还没来呢,听说是被军务一时绊住了脚。”
沈砚,沈肃沈大将军之子,其姐姐正是太子妃,今沈砚立功得了功名,可谓是又壮大太子一派势力。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嘈杂:“骁骑将军沈砚到——。”
赵璟姝顺着声音看过去。
殿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那人身着朝服,常年习武让他的身姿坚韧挺拔,当他迈步入内时,喧闹嘈杂的大殿一时竟静了下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无视那些打量探究的视线,沈砚抬脚继续向前,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平静毫无波澜。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抬头向一处看去,刹那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