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疼痛稍缓时,感觉额间的手指动作停下了,凌瑾睁开眼。

    凌瑾问:“沈兄,怎么了?”

    凌瑾看不到身后之人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沈漠的呼吸刻意放得很轻,似乎凝神在听着什么。

    额间的手撤去了,沈漠单膝蹲在凌瑾面前,说道,“一会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不及凌瑾说什么,沈漠沉敛着神色,已起身出去了。

    棋盘旁的灯火无风而跳动了一下,凌瑾看了眼虚空,只觉得黑暗之中,一股危险的气息正蛇行一般接近着,同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感到周围一片危险的死寂。

    墙外隐蔽处的成国公站起身,眼看着一道道黑影如幽灵一般靠近这座小院,危机似乎一触即发,他攥起拳头考虑要不要杀过去,或者想办法给院中报个信,不过似乎现在报信也迟了。

    一回头,附近的小径上,五六人的小队正在集结,身上佩刀的形制是清一色的绣春刀。

    其中一人站直,似乎往舒放这边看了两眼,他侧过身子,躲在一棵大树后,却总感觉已经暴露。他看着这人止住了前行的小队,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圆筒,向空中发了一个信号。

    沈漠关上身后的门,看着院墙及墙角各处向中心围拢而来的黑衣刺客,伸手拿起门边放着的长棒,在手里掂了两下,虽然不及绣春刀顺手,但总归能抵挡一阵。

    附近潜伏的锦衣卫小队从正门进入,与站在门口的沈漠对视一眼,转过身,与刺客们站成了对峙的姿态。

    “得督主令,请沈大人交出屋内的人。”为首的刺客开口,却并非是尖滑的公公音,而是磁实的男声。

    沈漠短暂地蹙了一下眉,看来此次包围他的并非喽啰角色,而是东厂内真正的死士。

    “莫督主什么时候管起了别人的私事?”

    “沈大人空口无凭,是不是私事,还需要督主定夺。”

    “我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定夺。”沈漠挺直后背,左右活动了下脖颈,说道,“我的人,看谁敢动!”

    凌瑾站在门后,目光凝重,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起疑,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阵仗?

    沈漠一句话,又激起了他的头痛,似乎有什么在呼之欲出,凌瑾捂着头,缓缓蹲下,耳边又响起追杀的脚步声,渺远虚幻,却一遍一遍回响,自己在这不停歇的追杀中奔逃。

    一个人,就算拼尽全力找到的逃生路线,也终究不过走向一条死路,一片截断的山崖,没有选择时,便只能从那里跳下。

    凌瑾想到,那时候他似乎想过,若身边有人在就好了,可那人是谁?

    刀剑的碰撞声响起,铁器声铮然脆响,可有一道特殊的声音在此间穿插,与每日清晨传来的一般无二,听起来让人觉得分外踏实,是沈漠,只有他用的是木棒。

    凌瑾轻轻扒开门缝观着战局,竭力克制着头痛,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还有沈漠。显然门外的刺客目标是自己,而沈漠正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

    木棒终不敌铁器,沈漠这临时的武器还是被刺客锋利的兵器砍成了两段。

    “李必!”沈漠喝道。

    李必回头,反手一捅,将身后挥剑刺向他的刺客反手刺死,从腰后摸出一把刀——这把绣春刀比在场的任何锦衣卫的刀都更华丽精美,在黑夜中闪着微芒。

    “老大接着!”

    沈漠抬手接住,利刃顷刻出鞘,挥向敌人。

    凌瑾看着用刀的沈漠,出手甚是利落狠辣,当他每斩杀一人,脸庞迸溅上鲜血,回过头来,竟带着嗜血的邪魅。

    凌瑾舔了舔干燥的唇,心里开始鼓噪。鲜血,熟悉的气息,竟让他异样的兴奋起来。

    院中的刺客还是太多,显然这些刺客不仅很厉害,而且很难缠,沈漠还好,但他的手下们大都已经挂了彩。

    李必念叨着,“妈的,张哥这回怎么这么慢。”

    门外,舒放见源源不断的刺客飞入那院中,再也看不下去。他已经隐隐闻到了血腥味道,院内的人非死即伤,黑衣刺客人海战术这么搞下去,沈漠他们恐怕不一会就要凶多吉少了。

    他虽然看不惯沈漠,但架不住陛下可能在里头,他不允许陛下受伤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便也不在乎自己暴不暴露的事了,舒放走入明处,扯掉头上的草环,拔出腰间的配剑,直接冲上前去,挥向在门外的刺客,能撂倒一个算一个,拦不住的才放进去。

    刺客头领见沈漠似乎是在拖延时间,但他们的人数占据优势,不可能等着沈漠的援军到达,便干脆下令让手下左右合围一起冲上去。

    沈漠阻拦不及,身后的门被绕后的刺客撞开,他暗道一声不好,翻滚向屋内,左手刀鞘,右手执刀,进行格挡。而凌瑾被他紧紧护在身后。

    凌瑾一眼认出了他手中的刀鞘,那曾出现在他所剩不多的记忆碎片中。莫非,沈漠就是那片红色衣角的主人?

    刺客眼尖看到了沈漠身后的凌瑾,外貌和陛下对得上,心想立功的机会到了。他们收到的命令只说是把陛下带回宫去,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向凌瑾突刺而去,凌瑾下意识叫出一声“沈漠”向他身后躲去。

    沈漠抬手斜挥,锋刃划过对方颈部,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睁着眼一命呜呼。

    屋内剩下三个刺客,他们对视一眼,两人左右开攻沈漠,剩下的那个跟着佯攻,则是要伺机找机会冲向凌瑾。

    方才的对战已经消耗了沈漠大部分体力,如今已经有些不支,他脚步往前,想要隔出些空间,给他砍人留出更大的余地,以免伤害到凌瑾。

    此时的战斗已不适合再拖泥带水,李必等人将门外的刺客死死拖住,不让人再有机会进屋内,沈漠余光所至处,门外的锦衣卫已经有人倒下,不知生死。

    沈漠将刀从刺客的胸口拔出,屋内还剩一个人,此时正捂着汩汩流血的手臂,眼光瞄向门外,准备逃跑。

    他抬刀准备结果这刺客,刀劈入刺客胸口的同时,刺客反手摸出一枚暗器,正要掷出,方向是凌瑾那边。

    沈漠松开刀,反身往凌瑾的方向奔去。

    凌瑾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是奔着自己的面门来的,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已知躲闪不及,却见沈漠以更快的速度向自己扑来。

    紧接着,他听见血肉被刺破的声音,沉闷而刺耳。凌瑾的心口骤缩了一下,不该是这样的,脑海中有声音响起,似乎有一根弦断裂,扯得他额头生疼,不该是这样的,那声音重复道。

    “沈漠,别睡。”

    鲜血从沈漠的后心附近涌出,温热的血腥气弥散,钻入凌瑾的鼻腔中。

    沈漠轻轻眨了下眼,“阿瑾,躲好。”

    说完他顺着凌瑾的身体滑了下去,凌瑾唯有跟着一起蹲坐下去,才不至于让他摔倒,将沈漠放在膝头,让他躺趴在那里,小心地让开后心的位置。

    凌瑾这才发现,沈漠身上不只这一处,左臂、后背,还有腿部,都是剑伤的划痕,却唯有这一处伤最为致命。

    门外李必收刀,边走过来边说道,“老大,张哥带着弟兄们来了,他们半路上也遇到了刺客……”

    一进门便看到自家指挥使倒在眼前,脸上挂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宋云,也是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

    张青松解决了门外的最后几个人,也走了进来,“指挥……”

    宋云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张青松改口道,“老大怎么这样了?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床上,找郎中去啊。”

    李必和宋云这才反应过来,尽快救人要紧,虽然内心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家指挥使能够伤成这个样子,但看到墙角被护得好好的陛下,心中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指挥使不会舍命相救任何人,除了陛下。

    张青松抬抬手,示意门外的手下们赶紧清场,他走到凌瑾面前,眼前的人脸色苍白,手上沾着血,似乎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你就是凌瑾吗?我常听老大提起你,莫要害怕了,外面那些人已经被打跑了。”

    确切的说,是被诛杀,一个没剩。

    就连那个刺客首领也看大势已去,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自尽而亡。

    凌瑾回过神来,他并非害怕,只是还未从沈漠的行动中回过味来。

    被人舍命相救,凌瑾的第一反应并非动容,而是震惊。

    似乎在凌瑾灵魂深处刻印着某种固执的念头,他是不被真心对待的人,又岂会有人愿意为他丢了命?

    凌瑾起身,看向浑身是血趴在床上的沈漠,用来握刀的手正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将这手臂轻轻放在床上,转回身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年纪最长的张青松愣了愣,说道,“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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