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鸾朝开国皇帝,也就是凌渊的父皇一手创立了东厂,本意是与前朝遗留下来的锦衣卫互相监督制衡,平衡着前朝政事与皇家私事。

    可宦官善于讨得陛下欢欣,哄得先皇凌昊早已不知世事为何物,后来更是听不进忠臣良将的纳言,朝中大事小情,竟事事都要过问东厂督主,还尊其为亚父。一时间,东厂的风头无两,渐渐背离了创建初衷。

    凌昊更是在东厂督主莫槐等太监的耳边风之下,答应将宰相和内阁的权柄削弱,还将六部的统领之责交给最信任的东厂。

    凌渊继位后,虽一心要改变此等局面,却只来得及将事关兵权和财政大权的兵部和户部收归己用,到他失踪之时,其他四部的实权仍在东厂手中持握。

    好在,锦衣卫在凌渊的扶持下,已获得了极大的权利,其管辖的诏狱更是直接隶属皇权,下辖刑狱之权还高于刑部和大理寺。

    若有贪官污吏或者叛贼奸佞,锦衣卫可直接拿人,将其关进诏狱,审问前也不必过问任何部门,便可直接动刑,犯人没等招供便已经脱了一层皮。

    有此等威慑,朝中百官自然也都是肯卖锦衣卫一些薄面的。

    若锦衣卫为了某事前来调查取证,无人不敢配合,更没有人敢阳奉阴违,生怕触了锦衣卫的霉头,被请到诏狱喝茶。

    黄昏将近之时,锦衣卫指挥同知江椿手中便拿着锦衣卫从工部处调来的条子和账本,敲开了东厂的大门。

    见来人是许久未曾露脸的江椿江指挥,小太监恭敬将人引入正堂,慌忙进去报了信,兹事体大,谁也不敢耽搁,最后是东厂督主莫槐亲自出来见客。

    江椿见莫槐眼下铁青,心想大抵是覆灭了整个死士团后心疼的。但他的人伤了自己的爱徒,也差点伤了陛下,就让他心疼这么点可还是不够的。

    “好久不见,江指挥。”作为前任指挥使,莫槐这般称他也不无道理。

    “还是东厂的茶香,不像锦衣卫那边,分到的都是些碎茶叶。”江椿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他方才就打量过,东厂的日子过得还是太好了,相比之下,锦衣卫所都显得太寒酸了。

    莫槐笑笑道:“一会儿给江指挥包些走。”

    “不必了,糙人配不上细饮。”

    “不知江指挥此来所为何事啊?”莫槐只把沈漠当作愣头青,对前任指挥使江椿却是格外小心,彼时他还是圣祖皇帝身边一个秉笔太监,却见识过此人的雷厉风行与心狠手辣,心底对江椿是有几分敬畏的。

    江椿将东西往桌上一放,眼见着莫槐愣了愣,他接着说道:“前日小的们例行在工部检查,倒是发现了些趣事。”

    不等江椿把话挑明,莫槐便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凌渊继位后,东厂的周转用度便有些跟不上了,总要想些法子弄出来些,不然这上下华贵吃穿,还有豢养死士的金银从哪里来呢?

    东厂的内库马上见底,莫槐就把心思动到了国库上,想以修建行宫的名义来暗中操作就正好。

    没想到他做得那般周密,还是被锦衣卫发现了纰漏,偏偏锦衣卫像蟑螂一样无孔不入,什么机密账本都有查看的权限,工部还无法拒绝,一想到这些莫槐就恨的牙根痒痒。

    主要还是恨凌渊,他恨自己派出去的人为什么没能取得凌渊性命,还悉数折损了进去,虽然不至于牵连到自己,总归是伤筋动骨了。

    袖内,莫槐握住拳头,还是赔笑道,“不知工部犯了什么错,杂家定然全力配合,督促工部整改。”

    江椿又啜了一口茶,“那就请莫督主仔细查查,修建行宫之事中是否有人贪墨,不然何以出现用料以次充好,货不对板的情况。”

    莫槐要伸手去碰账本,却被江椿拦住了,“这些机密文件锦衣卫还要留档,莫督主想看的话,还请自己去调阅。”

    “好,劳驾江指挥。”莫槐压着眼中的火气,看着江椿起身。

    “依我看,陛下未归,既无陛下大印加盖的圣旨,这行宫便无必要再修了,否则后续若再有什么问题,殃及池鱼,东厂则难逃其咎,我可不保证每次都能来给莫督主通风报信。”

    莫槐嘴角抽了抽说道,“杂家知晓了,江指挥慢走。”

    江椿离开东厂,心情十分舒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阉贼可是要肉疼一阵子了。

    ·

    因着上次的刺杀事件,锦衣卫忙着在外围增加人手,李必跟着忙前忙后的,差点忘记今日该回到小院给指挥使换药了。

    走入院内,抬手正要敲门,便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声冷嘶,紧接着有声音问道,“是沈兄又疼了吗?那我轻些。”

    李必脸一红,慌忙后退两步,直到听不见门内声音,他蹲下来,挠了挠头,有点想不明白。

    这自家指挥使向来都是不怕痛的,怎么今日换个药就这般兴师动众的,不过也难怪,陛下金尊玉贵,何尝伺候过给人换药的事,自然是不熟悉的,不过指挥使表现的确实也太夸张了些。

    他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想,想必这是两人之间的小游戏罢。于是老老实实蹲在门外候着。

    凌瑾把废旧的绷带扔掉,刚要起身,沈漠转过身,手里拎着方才凌瑾打的结,“阿瑾,这里有些松,能否再紧一紧?”

    “唔,我瞧瞧。”

    凌瑾也是赶鸭子上架,他看张大夫和李必给人打绷带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就好了,反而到了自己这里这般费力,还把沈漠弄疼了几次,现在想来实在有些愧疚。

    他靠过身来,跨过沈漠的腿,以跪姿凑近,低下头要将方才松垮的结打开,“咦,怎么解不开?”

    沈漠微微转了身,好迎着光线,恰巧凌瑾也微微侧了身,两人蓦然撞在一处,沈漠没什么,倒是凌瑾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去,为了稳住自己不撞到沈漠的伤口,凌瑾不得不伸手一撑。

    好巧不巧,落在对方宽大的胸膛上,这一回沈漠没说痛,只是皱了皱眉,“你手好凉。”

    “啊?”

    凌瑾没反应过来,方才那只手已经被按住,胸口徐徐传来温度,给他温着手掌。

    “另一只手也给我。”沈漠低声道。

    不知为何,凌瑾想不起来拒绝,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等回过神来,自己正以某种羞耻的姿势坐在沈漠身上。

    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凌瑾感受得到沈漠深长的呼吸,还有急速跳荡的心跳,脑中却想起那日水下的场景,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经意间,沈漠的鼻尖靠近,碰上了凌瑾的鼻尖……

    “老大,凌公子,该用午饭了。”

    凌瑾骤然抬起头,目光躲闪一边,沈漠也松开了手,目不转睛看着他动作,唇角无意识地向上挑着,觉得这是今日里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不过李必那小子,该罚还是要罚的。

    用午饭时,李必就在外头给两位大佬熬着药,估摸着两人饭用得差不多了,药锅也就正好烧完,能倒出正好一碗滚烫的药来。

    他便将药送到屋内,收拾了桌上残余,药便也差不多能入口了。

    李必端着药碗入内时,凌瑾正用帕子擦着嘴,他放下药碗正要收拾桌子,凌瑾忽而开口叫住他。

    “方才我给沈兄换的药,绷带没系紧,你再给看看。”凌瑾冲着沈漠抬了抬下巴,没注意对方饮茶的手顿了一下。

    陛下发话了,李必哪敢不从,不过他只专心完成陛下命令,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大眼中的暗示。

    “不必了,阿瑾,这样挺好的……”沈漠道。

    “正好李必在,他比我擅长这事,正好给你看看嘛。”

    李必解开自家指挥使衣襟一看,说道:“凌公子,这个结打得很好啊,比我打得好多了。”

    说完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寒凉。

    凌瑾抬眼看了看,这打结的手法并非是自己的,他挑了挑眉,心中便立刻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便是我记错了,你去忙你的吧。”凌瑾道。

    李必这才如蒙大赦,低头给自家指挥使系上外袍,才后知后觉那一抹寒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平日里,他多跑外勤,很少接触指挥使,更加无缘得见陛下。这下子,他是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逃也似的要离开此地,正要夺门而出,被沈漠叫住,“回去背五课书。”

    李必后背一僵,回头道,“好的老大。”

    刑堂里的五杖打下来,不至于让人伤残,却还能行动,有任务亦不能告假,只能带着伤东奔西走,真是一种狠毒的惩罚方式。

    他意识到自己应当是无形当中开罪了指挥使大人,心中只盼着陛下赶紧恢复记忆吧,这样他的苦日子才算是到头了。

    凌瑾饮完药准备起身,沈漠看向他,“阿瑾今日不喂我吃药了吗?”

    凌瑾道,“我看沈兄的伤恢复差不多了,吃药这种事倒不必我帮忙。”说完自顾自往院内花圃边小憩去了。

    没注意到,沈漠一口饮尽了碗中药,指端发力,生生将药碗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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