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凌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倒在一片冰冷的石板上,他坐起身看向四周,周围矗立着围墙一般的石壁,这感觉,就好像他正身处于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之中。

    四肢被粗实的玄铁链锁住,铁链延伸向石壁四角,凌渊每动弹一下,就伴随着沉重的阻力以及铁链摩擦石板的刺耳的声音。

    这场景,活像一个等待被人处置的囚徒,或许情形正是如此,凌渊判断他正身处于某种类似于水牢的地方。

    只是这水牢池底干涸着,没有一滴水。

    周围没有一个人,四下一片旷寂,或许劫他过来的人并不担心他有脱身的能力。

    只有几只烛火亮着,发出黯淡的光,让人不分时辰和昼夜。

    凌渊回忆了一下,他被劫持时正在喝着茶,忽然被黑衣刺客闯入,他听到一句“哟,果然在这里呢”,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那人的正脸,就被一记手刀打昏,紧接着失去意识。

    他知道这片小院外面守着很多人,既然这黑衣人有能力闯入,那必然是个高手,而这人说话声音倒像碎瓷片刮石板一样尖锐刺耳,是以一种正常人绝不会发出的嗓音。

    莫非劫持他的人是太监不成?

    沈漠的人在小院外面日夜守着,李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们会第一时间去寻沈漠,无论对方正在做什么,在第一时间把他被劫持的事告诉沈漠吗?而沈漠知晓后,会怎样寻他?

    凌渊额头传来一阵痛楚,现在想到沈漠时总会觉得痛苦,他有些理不清这其间的复杂情绪,明明期盼着他来,又怕他不来,就像是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在对抗。

    也许舒放会率先找到他也说不定,也或许自己在被人寻到之前已经遇到了什么意外,受伤或者死去。

    不过劫持他来的人总要有什么目的才对,想必对方是图着他皇帝的身份才会如此行事,难不成和上次刺杀的人是同一拨人?

    皇帝的身份和失忆的自己,真是丝毫不搭的一个组合,凌渊直觉,这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凌渊闭上双眼,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似乎只能等在这里听天由命,这种认命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在这令人厌恶的微光中闭目养神,希望能坚持到有人来救的时候。

    ·

    成国公舒放这几日暗中在离京内联系着亲信和部将,他知道,一旦陛下准备回朝,他手下的兵将是陛下最为坚实的后盾,帮助陛下锄奸佞,稳朝堂。

    当一切基本准备妥当,他再来到小院外面的时候,却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他心中诧异,锦衣卫哪里去了?舒放敏锐地感觉到几分不对劲,往前的脚步也跟着加快。

    推开院门,看到院中凌乱而屋门大开,他心道“坏了”,奔到屋内,看见里面摆设东倒西歪,似乎发生了打斗,桌上茶杯已经打翻,茶壶里面的茶尚有余温。

    “陛下,你去哪里了啊!”他在心里呼喊道。

    来不及难过,舒放立刻转身往外走,他现在要赶紧回去调兵,时间紧迫,一刻也耽误不得。

    于是,以离京皇城为中心方圆百里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巡回的士兵。

    刚从酒楼里走出来的宰相秦三泰看着迎面走来的一队人,看一身行头并不像衙门府兵,而皇帝近卫没有陛下命令则轻易不会出动,那么,这是成国公的部下?

    他拦住领头的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宰相一身便衣,未穿官府,但看周身气度,领头的队长也知晓这必然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官,于是向对方行了个行伍军礼,回道,“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秦三泰问道。

    对方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这事成国公交待了,不好对外泄露,他们也只是把要寻之人的画像死死印在了脑海里,连个纸画像都没有。

    远处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后面的人快跟上。”

    队长想,朝官管不着他军里的事,可跟不上队伍就是自己的失职了,要军法处置的,于是拱了拱手,赶紧离开了。

    秦三泰捋了捋胡子,这个舒放到底在搞什么?把离京搞的人心惶惶的。他转身上了马车,往府邸返回,回去的半路上想着,等陛下回朝,看他怎么告成国公的状,真当他们鸾朝没有将军了吗?

    成国公明面上开始四处找人的时候,锦衣卫已经暗中派人上下找了个来回。

    沈漠首先想到最可能把陛下藏起来的地方就是东厂本部,虽然刑狱很大一部分由锦衣卫掌管,但先帝在位时给了东厂很多权力,包括设私狱和动私刑。

    所以庆佐在劫走陛下的时候很可能将人关进了东厂内的私牢里。

    沈漠单枪匹马闯入了东厂的大门,作为锦衣卫新秀,东厂上下皆以为这任指挥使没有什么积累,而完全是凭借谨王的赏识上位,是而连表面的尊敬也不愿意留。

    守门太监自然不放行,沈漠半句话都不言。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划破什么东西,传来轻微的撕裂声,守门太监的手背瞬间见血。

    红色的血喷出来,吓得这太监吱哇乱叫,“杀人了,锦衣卫杀人了!”

    泛着银光的刀刃正架在脖子上,求生的本能让太监瞬间收了声。

    “带我去见你们督主。”

    守门太监害怕地点点头,正要求饶,沈漠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再动杀了你。”

    这边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达到吸引附近所有人过来的程度。东厂里当值的太监们不尽然都是手无寸铁的废物,多少还是有些能打的,他们手里拿着刀剑问声赶来,慢慢将沈漠围拢。

    沈漠不在意地冷声道,“敢阻我者,死。”

    刀刃向守门太监的脖颈靠近,颈皮被划破,出现一道鲜红血痕。

    “快快快,你们退后一些,不想让我活啦!”守门太监也顾不得什么了,害怕地大声喊叫出来。

    沈漠:“再耽搁下去,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围着的太监们慌张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被沈漠的架势吓到了,他们谁也不把这句话当做纯粹的威胁或玩笑。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位爷可是说到做到的。

    于是他们让开一条道,让沈漠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而正堂里,莫槐正等着他。

    “杂家不知,锦衣卫的威风竟然逞到东厂来了!”沈漠推门而入,一道尖锐威严的声音从堂内传来。

    沈漠不言,只是抬了抬手中的刀指着莫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莫督主敢做就要承认,别逼沈某动手。”

    莫槐看着绣春刀冷冽的刀尖,沈漠手中刀是把最独一无二的绣春刀,为新皇亲赐,此时他正拿着这把他一心效忠的陛下所赐的刀举在自己的眼前。

    他着急了,莫槐此刻想。

    这么多年来,历经多朝,他还是头回见到这般为天子真心着急的脸孔——沈漠的眼底猩红,面部紧绷着,像头要吃人的野兽。

    “沈指挥使,稍安勿躁,杂家有什么能做的,你细细道来。”

    沈漠找到他,既是来对了地方,也是来错了地方。

    不过,对方总会找到他想要的,莫槐想,不过是生是死可就不能保证了。

    ·

    凌渊坐得久了,他觉得腿部很麻,于是尝试站起来活动下身子,而玄铁链实在是沉重,他若要完全站起,那铁链便更要紧绷些,让他觉得不堪重负,于是没站了多久,他便不得不再度坐下来。

    他开始觉得冷,他估摸着此时应当入夜了,只能凭借温度的变化,假设外面已经是夜晚了,可是他还丝毫没有睡意。

    一阵细细的流动声音隐隐传来,凌渊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也许是哪道缝隙里倒灌而来的风声,也许是蜡烛烧过正滴泪的声音,可是这声音慢慢靠近,放大,直到他再也不能忽略。

    他低下头,发现石板的缝隙里开始慢慢渗出水珠,然后水珠汇成细流,要很仔细才能看见而不至于看成是石缝的反光。

    声音总有个来处,凌渊最后发现,这水流是从池底四角的龙头里缓缓流出的,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传到他耳中的声音就太过于细微。

    石板池底太过宽大,而水流又太过微弱,现在完全看不出石板要濡湿的样子,若不是凌渊对危险的存在太过于敏锐,他也不会发现。

    到能淹没他的时候,或许还需要很长时间,但这之前,有人能够找到自己吗?

    凌渊盯着最近的蜡烛,看着它燃烧,在心中查着时辰,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石板只是湿润了个边沿,他半闭上眼,无所依靠地坐在池中心,就算身上不舒服,也要抓紧时间补眠,保存体力要紧,之后可有得熬了。

    他想,原来当皇帝也不怎么好,可是有这么多人想害他呢。

新书推荐: 为了抽卡我成了传奇工作狂 成为预言家后保送编制 从星 繁花一世梦千年 枯骨仙途 昭迷于也 葭尔 金丝雀人设崩了后 混沌之月 女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