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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的打破

    孟氏的祖宅坐落在黄临市南部,城如其名,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朝代在皇临修建都城,留下数量众多的历史遗迹。这不大的城市因此得名。

    “古今多少事,皆负笑谈中”,它经历了盛世极乐,歌舞升平;也见证过硝烟弥漫,水深火热。在两个极端的反复锤炼下,造就了今日城中的凄美气息。隔老远看到曾经的古城墙,来者便会呼吸一滞,好像融入了一曲悲歌的旋律,走进了一篇赞美诗的诗行。城中依旧复古的中式建筑中穿插着现代建筑群,来者便会发出“今夕是何年?”的感慨。骤然觉得那些朱红的楼阁,翻飞的花瓣,来往匆匆的原住民,闪着粼粼波光的大厦,千年的果树,都正绽放着极致的生命与美。皇临人就是这样,总有些极端,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赌上自己的一切,明天也不再重要。正是这种心态,皇临市中的强人比比皆是,他们奋力燃烧的最后一刻,因此他们不适合去做生意,商人们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们更适合去做政治的铁腕,去发展□□旅游业。但不管在哪里,他们都是脊梁般的存在。当然,他们也逐渐意识到这样不可能长久,于是有些事上也学会了变通,但有些事上依旧固执。像二次函数过了顶点,不是永远上升,就是无可挽回的下降。

    皇临市北部是绵延的群山,线条十分坚毅,像青黑的无数利刃刺向天际,势不可当。也许是因为这里是皇临人的墓地,埋葬着许多戛然而止的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青春年少,要强一生的垂垂老矣。他们依旧无限的心气,未完成的愿望寄托于这青山。青山不老,希望无限,追寻不停。

    今天是4月12日,这片墓地又多了一位入住者,皇临市最大的名门孟氏掌门人、孟香淳的爷爷孟载德在一个月前去世了,享年78岁。葬礼庄严而穆肃,散落各地的亲友纷纷前来。名门都家大业大,历史悠久,血亲分布十分广泛。但其实最密切的血亲,也就是本家人,往往就几个。

    孟香淳一身黑衣站在前排,从背影看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及肩的黑色卷发上别着一朵绢布白花,想用手抚平便知不那么驯服。她低垂着眼眸表示哀悼,克什米尔蓝宝石般的眼睛隐藏在长睫毛的阴影之下,显得更加幽深沉郁。她永远那么苍白的脸色与红润的唇色令人印象深刻,牢牢的记住这位阿尔忒弥斯般的清冷美人,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身为孟家法定的继承人,她从小受到顶尖教育造就了她与美貌成正比的才华。站在前排,她就像一位女王,引领着家族未来的方向。

    前排除了孟香淳所有人都有失风范。古稀之年的孟载懿和孟婉华对着哥哥的坟墓痛哭流涕,孟载德的遗孀梁杉玲、孟载懿的妻子久迩和子、孟婉华的丈夫黄怿铎也开始哭,感染了孟香淳的父母,旁边的表弟孟羽添以及他的父母。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孟香淳眨了几下眼睛,一滴清泪顺着白瓷似的面颊无声滑落。

    好不容易葬礼结束,太阳已经有了落下的前奏,最尊贵的客人和主人们组成一路车队浩浩荡荡的从皇临市北部开往南部孟氏祖宅,场面之壮观,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孟宅是中式风格。从鹅卵石铺成的大道上走进主宅,园林从入门起便展开了画卷,次第皆入眼帘,观之不尽。流水如碧玉,周柏唐槐盘虬卧龙,四时风光各异的假山,隐匿在其中小殿的金色屋顶……而要想于花间探隐樹、于水边寻亭台、于人作感天开,得走那些两侧有篱笆的小路。登上红木的台阶,砖石的小梯,或是随着长廊□□、曲桥漏窗,看它将你带到哪一处景致。

    过了园林,前方自然是主宅。华丽的建筑群一色重檐“庑殿式”瓦顶,黄琉璃、朱漆墙、金锁窗、白阶基、碧蓝柱。金顶一层覆一层,像一片波浪,似乎还在流动。宅内则是奇珍异宝,盆景屏风,书画雕塑的宝库,说不尽的“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孟香淳没有什么感想。她常住的是皇临市西部的小庄园“欧利蒂斯”。那里有她喜欢洛可可和巴洛克风格,她像杰里·盖茨比一样组织派对,看来者热热闹闹,自己这个主人反而在丝绸窗帘下的阴影中不言不语,她在等一个不会来的黛茜。有时她会只穿一件白色长裙,从衣橱中抽出各色绸缎布匹,搭在身上,直到像一颗混合口味的糖果那样寸步难行,躺倒在藏青色的小沙发上,看着那些嫩绿、粉红、玫瑰红、浅金等各种鲜艳的淡色调落下,又只剩一件白长裙,衬得黑发愈发光彩照人。

    倒是孟婉华重回闺阁,感慨万千,和易胜的妻子沈晓煜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两个老太太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沈晓煜的长女易隽诵是孟婉华丈夫黄怿铎的三太太。在30年前这是个丑闻,30年后仍然是笑谈。当初因为这件事,孟家和易家冷战许久,连带着孟香淳的母亲,自己嫁进孟家的二女儿易明秋也受了很多委屈。“黄太太,我洗耳恭听。”沈晓煜叹了口气。

    这时孟香淳正带着来客去参观,黑色的人群大多都跟随未来主人去了会客厅,只有两位老太太不急。孟婉华坐在楠木椅上,一派气定神闲,沈晓煜只好也坐了下来。于是易隽诵的大儿子黄逸真经过时奇怪地问:“外婆,您和大太太不去参观吗?”他的声音很温柔,笑容甜得像是要酿出蜜来。

    “我也是这里的主人,孟宅什么样我最清楚。今天你怎么不跟着香淳了?”孟婉华不满的抿着嘴,一个余光也没给他。

    “啊,那倒是,那倒是……”黄逸真尴尬地回答,拨弄着他们旁边高脚小桌上雕成木槿花的玛瑙盆景,转移话题说,“这个盆景真好看。其实我只是想多和香淳说说话,她现在压力肯定很大。”

    “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不得通婚,你和香淳是表兄妹,我看你就别想了。”孟婉华毫不客气的说,看着黄逸真神色凝重地低下头,她似乎满意了,“这个盆景,30年前就这么光彩照人。”于是黄逸真低声告退,心不在焉以至于差点撞上高脚小桌,沈晓煜神色黯然,一直沉默着。两位老太太的对话,此时才真正开始。

    夜深,喧闹了一下午的孟宅终于安静。孟香淳已换上帝政风格的白色睡裙,外罩一件灰色羊毛衫。她悄悄打开房门,向园林走去。今天众多的社交使她精疲力尽,现在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孟香淳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经常半夜醒来,今天则是听到一阵响声,大概是晚风刮断了树枝。惊醒后她会选择去花园转转,等到身上沾满花香,露水打湿衣襟觉出寒冷时,会睡得好些。

    从她在一楼的卧室到主宅大门,只需经过一条200米的拱形小走廊,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不会发出声音。当然,最快的方法还是从房间窗户翻出去,不过这着实不太优雅。

    “没有窗户的走廊是不完整的,让光芒透进来多漂亮。”孟香淳这样想着。

    突然,一道光柱进入孟香淳的视野,光很微弱,但在封闭的门厅显得格外明亮。孟香淳扭头看了也墙上的时钟:午夜2点55分,此时在门厅走动的,绝不是巡夜保安,肯定是客人或者窃贼!

    于是她立刻躲进拱门的阴影里,来者用光源扫视了这片区域,光柱笔直照到孟香淳的房门口,看到房门紧闭,来者才走开。孟香淳的视野重新归于黑暗,她靠着墙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只听到几次轻微的滴滴声,还有物品被拿起又放下的声音,然后大门被打开,就着月光,她看到了一个瘦高的黑影,随即大门关上了。

    孟香淳微微颤抖着,“真是狼狈啊。”她心想,“不就是半夜碰上一个人吗?又没见鬼,吓成这样……”她再次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表面坚强无畏的人,内心永远是个敏感孤独的小女孩。她彻底睡不着了,原路返回从房间窗户翻去园林。

    柔和的月色霎时就将她包围起来,好像周遭升起了薄雾,一切都朦胧了,孟香淳自己则像是其中海棠花般的梦。月光如水,清澈着她身上的色彩,与波光粼粼的湖面交相辉映。晚风忽起,湖面皱起了脸。满耳都是树叶淅淅沥沥的不满,倦鸟被吵醒叽叽喳喳的抱怨,悠荡着叮叮咚咚的水声,还有——

    一丝轻叹!!!

    孟香淳猛然闪回树丛中,匍匐前进,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和执行力,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靠近目标。

    “事情无可挽回了吗?”一个苍老的女声问。

    “只能这样了。”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女声响起,与前者相比,更带上点威严。

    “毫无厘头的对话,很显然我来晚了。”孟香淳不屑的想,“我是来抓人的,不是来听两个老奶奶月下闲谈的。”但是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电流的杂音,接着第一个声音又响起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三三最听你的话,你们互相依靠,默默保护对方。”第二个声音平静的回答。

    “唉……”一声清晰的长叹传来,是在湖边听到的声音,这类语气很容易被风传递。

    “我知道杀了黄怿铎很难……但是这是对你、对我、对三三最好的结果了。”第二个声音说。

    孟香淳在半个小时之内第二次呆住了。像她这种冰山般的人都忍不住吐槽:“我天,这是什么逻辑?两个老太太谋杀一个老爷爷……还是说那位’午夜的访客’故意让我听到这些?”

    “嘻嘻,别动哦~”背后想起一个语气轻浮的女声,动作却十分干脆利落。她趁着孟香淳不注意时,手间寒光一闪,孟香淳的脖子上便传来丝丝凉意。一低头,刀片的白光中映出两颗璀璨的蓝宝石。

    孟香淳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自从回到了孟宅,就没一秒钟是消停的。接着她猛地往前一倒,让刀片深深刺入颈部,伸手揪住那人的手,毫不怜惜的一个蹲式过肩摔。发出的声音,就绝非风声那么温柔了,那两个声音也早就消失不见。

    “哎呦,我天!”黑暗中那个女人尽力压制着声音,“你把她们都吓跑了,香淳!”

    “她们的谈话本来就没有营养,孟婉华和沈晓煜对吧?况且这应该只是提前录下来的声音罢了,只能说明她们谈论过这件事,并不能说明她们就打算执行。”孟香淳毫发无伤地站起来,玩弄着手中的“刀片”,“抛光的很好,但就算是真的,你也永远不会这么对我。”

    “哎呦,知道是我,你还摔那么狠……”那人不满地说,“我下次就玩真的,先拉我一把!”

    “把我玩没了,你就没有尽头了……”孟香淳把对方拉起来,“先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真奇怪,明明两个人都藏在午夜的阴影中,谁也看不清谁。倒像是早已认出对方一般,或者早就知道对方会来,这就是多年朋友的默契吧?

    “当我们来去的痕迹都清理好了吗?如果那个人有意陷害就麻烦了。”孟香淳回到了房间坐在椅子上,问正趴在她床上的人。那个人也是一个女孩,头埋在浅白色铃兰花纹的床单里,只能看到一头长长的黑色卷发和海军蓝白边色衣下的两条长腿。

    “嗯。”她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办事你放心。”

    “Lesslie,我觉得我们总是搞错对方的年纪,在谈话中总显得我比你大五岁。”孟香淳说。

    闻言黄璟鎏抬起头来,随意搭在肩上的黑色卷发中,一种凌乱美油然而生。她高兴的眯起眼睛,像一只晒足了阳光的小猫一样:“那说明我显年轻啊,仙女永远十八岁!”说完,她露出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唇角勾得恰到好处,令人想起今晚的月亮。

    孟香淳莫名有些不安,她裹紧了羊毛衫:“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你肯定到的比我早,不然我不会毫无察觉。”

    黄璟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别这么敏感啊香淳,会长皱纹的……”但看到孟香淳认真的神情,她忽然就不出声了。彼处夜色凝重,此处微醺的灯光弥漫,倒映在孟香淳的眼睛中,像看着海上的日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酝酿着怀疑、担心和无聊的风暴,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人拖进深渊。

    这样的孟香淳绝世而独立,又让黄璟鎏感到陌生。从五年前开始,黄璟鎏自己也一天天地敏感脆弱,这些年她为人冷漠,期望和信任都给了无声的朋友——世界上的美景:塞纳河畔的一江春水,哥斯达黎加令人魂牵梦萦的农场,墨西哥郊外邪气美丽的图腾……以及有声的朋友:孟香淳。黄璟鎏忽然就感到恐惧:自己从未被大海接纳,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匆匆过客,她依旧孤独。

    于是黄璟鎏默默的走去关灯:“别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不起。”黑暗中孟香淳说,她凭感觉牵着黄璟鎏一起坐在床沿,“今天这个人总让我想起以前祖父教育我的日子,我太压抑,太黑暗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黄璟鎏握住孟香淳的手,传递着自己的体温:“我向你发誓,我对今天的事情一无所知。其次,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一切如常,不必担心。你永远都是自由的,从此没有人可以再束缚你了。”

    “我现在就像从很深很深的海里出来呼吸一样……我相信你。和我说说你看到的吧?”孟香淳感动地说。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一直在黄璟鎏脑海中回响,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欢快了些:“孟婉华和沈晓煜之前也说了些话,无非就是追忆黄粱易孟四大家族的往事。孟婉华说我妈妈和她都被渣男骗了,还是当年孟家最盛,接着是易家以及现在衰落的常家和夏家。黄、梁两家都是靠婚姻的后起之秀。然后她就开始抱怨,矛头指向了我爸。接着就是你听到的了。”

    “奇怪的就是,孟婉华隐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今天说出了这么恶毒的话,你觉得你父亲有危险吗?”孟香淳思索着。

    说到父亲黄怿铎,黄璟鎏无所谓地说:“一个花花公子和赌徒的仇人多的是。现在还在享受花枝招展的女人为讨他欢心用尽手段的成就感,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对不起家人的事情他自己清楚他做了多少。再说他78岁了,以前有一个仇人装神弄鬼出来吓他,就把他弄进医院了。”

    “他真脆弱……”孟香淳面无表情地说,“坏事做多了,只要心中有鬼,天天都是中元节。有时候悲剧非要找上他们,我们也没有办法。”

    黄璟鎏赞同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我怎么回去啊?我现在没力气爬墙上去了。”说完就眼巴巴的望着孟香淳,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那有什么办法呢,就在我房间睡,明天早上再出去。”孟香淳在黑暗中微笑。

    黄璟鎏激动地搂住孟香淳光滑细腻的脖子,指尖抚过柔顺的发丝,两人距离很近,若有若无的冷香沁人心脾。黄璟鎏把头轻轻靠在孟香淳肩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待孟香淳回过神来时,黄璟鎏已经在旁边睡着了。身旁的人呼吸平稳,鼻梁有着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整个人在黑暗中依旧闪着光,像天使一样的圣光。这样美好的人就应当沐浴在阳光之下,别人看着她就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这样美好的人就不应该被伤害,哪怕犯错也值得被原谅。五年前,孟香淳好不容易把黄璟鎏哄睡后,也是这样的情形。

    “世界对黄璟鎏还是太残酷了,我要守护她,直到世界的尽头。”孟香淳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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