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独孤景烨,狰狞的面目直接将那张原本俊美的脸毁了个干净,跟在他身后的人更是无一人敢出声。
“这位师妹倒是牙尖嘴利,不过你也不用激我,方才我已经道过歉了,此事早已揭过,你说再多,都没用!”
“师妹可别忘了,这是北州,是独孤家的地盘。”独孤景烨压低了嗓音,语气恶狠狠的威胁到。
桑知韫目光泛冷,唇角勾着笑。
“谁告诉你,犯了错,道歉就可以揭过的?”
桑知韫提高音量喊道: “师姐,可愿揭过此事啊。”
秦南书早在桑知韫替她出头时就站在了南宫玥身旁,闻言坚定的说道:“不愿。”
桑知韫双手环胸,下巴微抬,“耳朵没聋吧,听到我师姐的话了吗?”
独孤景烨怒极,一脚踢开了因为给他挡火雷子倒地不起的护卫。
“还未请教师妹名讳,改日,独孤家必亲自登门拜访!”
桑知韫笑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主动想要拜访兄长的人,指尖微动,敲了敲镯子,极其认真的问道:“你确定?”
“当然,还是说师妹不敢了?”
桑知韫笑了笑,拱手朗声道:“云霄宗,落剑峰峰主狂墨仙尊座下弟子,桑知韫。”
旁人看不到,但是桑知韫看到了,独孤景烨在听到她的名字时,瞳仁紧缩,惊诧之余垂下了眸子,试图掩藏自己的情绪。
“看来独孤公子认识我?那倒省事了,独孤家无论想做什么,都请便吧。”
桑知韫笑的温和,可这温和的笑落在独孤景烨眼中却像是夺命弯刀,是他的催命符,他忽然想起出门时爹对他的嘱咐,‘桑知衍亲自在碧落秘境外坐镇,必定是因为桑知韫也会进入秘境,且不是打着桑家的名号,你在外收敛些,不要惹了这位大小姐。’
世家和宗门不同,宗门传承在于能力天赋,而世家更看重血脉,所以世家中人首先要学的,就是各个世家的家徽标志,比如桑家的家徽是白色山茶,独孤家是一枚青色的鳞片,穆家则是一朵血兰花,其次就是各家族中培养的继承人是谁,家族看重的是谁,不能惹的是谁。
而在不能惹的人中,排名最前的就是这位桑家的大小姐!她虽不是桑家培养的继承人,但她是桑家家主桑知衍唯一的妹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亲,而桑知韫也不愧是由桑知衍一手教养大的,行事手段都是一样的狠戾。
唯一的区别就是桑知衍常年都是一张冷脸,一身黑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深渊里的恶鬼,厚重的杀意使得没有人敢站在离他三步之内的任何地方,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养出了一个特别爱笑的妹妹,她喜欢一切鲜亮的颜色,无论对谁,总是一张笑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和明亮的少女,却和她哥哥一样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现在她竟然入了云霄宗,拜在了狂墨门下,这位大小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独孤景烨紧抿着嘴,脸上的狂妄收敛了许多,他的视线越过桑知韫,恶狠狠的盯向桑知韫身后的江禹安。
江禹安挑了挑眉,泰然自若的回视着。
“我们走!”独孤景烨极度不甘心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匆匆忙忙的走,那些受伤倒在地上的护卫被其他未受波及的独孤家的护卫扛着离开了。
“小师妹,好胆色。”江禹安不知何时站在了桑知韫身侧,他语气平淡,一如往日温润的嗓音里,却并没有多少赞赏之意。
桑知韫侧目看向他,只看到了他如玉的侧脸,淡薄的唇微微下压,目光沉冷的看着独孤景烨离开的方向,细看之下,竟有隐含的杀意。
桑知韫收回了视线,心思百转,难不成她这个二师兄,竟和独孤家有什么渊源吗?她可不认为江禹安是因为独孤景烨冒犯了大师姐,所以才想杀了他。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看的出,江禹安对于云霄宗的众人,只有同门之谊,他本身应该是个极凉薄的人,当今世上,能得他信任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他不易动情,更难动怒,性子凉薄寡淡,初次见面便惹的他动杀心的人,必定是旧识,可这独孤景烨却不像是认识江禹安的样子,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桑知韫想的出神,突然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惊的她后退半步就被拉住手臂被迫定在了原地,一抬眼目光就对上了江禹安那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她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那是一种像冰雪般冰冷的味道,与他温润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在这样极具压迫感的距离下,桑知韫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师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站不稳了。”江禹安笑着松开了手,错身越过桑知韫就和百里尘他们重新商议起了在哪里安营合适。
桑知韫猛的转过身,盯着江禹安谈笑风生的模样暗自咬了咬牙,直到秦南书拉起她的手,脸上才重新挂上了笑。
“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秦南书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桑知韫看出来秦南书是担心她被独孤景烨气到,笑了笑,道:“师姐放心,他还不配让我放在心上。”
秦南书握着桑知韫的手紧了紧。
“小师妹,谢谢你为我出头。”
秦南书美目似水,温柔又歉疚,桑知韫回握住了她的手,她们丹修不善战,若是在秘境遇上独孤景烨,只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如今有小师妹以桑家大小姐的身份为她出头,即使独孤景烨不把云霄宗放在眼里,也不可能去动桑大小姐护着的人。
“师姐,你我同门,不必如此见外,更何况,他看起来就很欠收拾。”
宴清河在此时也来到了她面前,抬起手在桑知韫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小师妹,干的好。”
宴清河常年挥舞一把重剑,手上的力道自然非常人可比。
桑知韫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嘴角的笑都有些牵强了。
秦南书在一旁看的清楚,怒道:“大师兄!你手太重了!”
这边的动静不小,引起了江禹安的注意,他看了一眼桑知韫笑容牵强,揉着肩膀的样子,又平静的把视线移开了。
安营的地方最终定在了天痕山一处靠近断崖的地方,那里十分空旷,没有什么外物遮挡,大天大地的,据百里尘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只要跑的够快,就能安然无虞。
桑知韫不得不佩服她这位师伯的豁达心态,不拘泥小节,也不会被世俗之见规训,逍遥快活,一生自在。
只见百里尘展开折扇横于身前,一枚金色的令牌浮在上面。
“俗话说的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夜子时碧落秘境开启,这枚令牌就是进入秘境的钥匙,届时我会在此地给你们开一条通道,进入秘境后,你们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到时候不要着急,你们的师兄会找到你们的。”
说完这些紧着着将宴清河和江禹安单独叫了出来。
“你们师兄弟二人修为最高,进入秘境之后首先要找到你们的师弟师妹们,确保他们的安全。”
“孩子们,秘境凶险,切记贪功冒进,记得听你们师兄的话,平平安安的进去,平平安安的出来!”
这一番话说的极具长辈风范,他身上在这一刻闪耀的慈爱光辉,惹的南宫玥都对他侧目而视了。
对比百里尘的万般嘱托,南宫玥就实在了很多,她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二十个锦囊。
“这里面是各种疗伤和防身的丹药,至于用量,只要你们安分,足够撑到你们出秘境了。”
听到这话,桑知韫翻看丹药的手一顿,师尊让她去罗生门里摘丹桂,这应该不算不安分吧?
子时很快就到了。
百里尘将金色的令牌掷于空中,手中掐诀,嘴里念念有词,在月华的照耀下,令牌逐渐化为数道金色的流光,那些流光在桑知韫他们之间飞舞缠绕着,直到流光缠在了所有人的手腕上。
百里尘收了手势,看着金色流光中的众人,道了声:“孩子们,保重。”
随着话音落下,云霄宗二十名弟子也随着金色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桑知韫只觉眼前突然乍现了一道强烈的白光,刺的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周围变成了漆黑一片,桑知韫从镯子里拿出一颗萤石,情况不明,对于明火还是要慎用。
黑暗被萤石微弱的光亮驱散,桑知韫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道黑灰色的石门,那道石门上除了缠绕了一些藤蔓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视线从石门上移开,环顾四周,桑知韫做出了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石室,但是这个石室里面除了碎石就是藤蔓。
她试着去推石门,手还没有碰到石门,就被一道屏障给弹开了。
桑知韫挑了挑眉,没再执着,沿着石壁寻找可以出去的办法。
这间石室看起来像是人为凿开的,石壁不说光滑,看起来也十分平整,上面还残留着被暴力破开的痕迹,桑知韫放下了被拨开的藤蔓,静下心来,凝神屏气,将耳朵贴在了石壁上。
石室很静,静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是这里的藤蔓又如此繁盛,地下必然有着丰富的水源。
桑知韫将呼吸放缓,屏气凝神,将灵力缓慢注入石壁,金红色的脉络一丝丝渗入石壁,密密麻麻的向地底延伸,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丝及其微弱的水流声,随着灵力的深入,她感受到水流突然炸了起来。
砰!砰!砰!几声巨响,即使不去凝神静听,在山洞中也听到的十分清晰了,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声兽类的嘶吼。
桑知韫在山洞中细细看了几圈,最终确定,这个山洞唯一的出路,就在地下。
沉思片刻,翻出了桑家独有的爆破符,桑家灵矿众多,开采时为了方便,多以此符开山,因此爆破符被分为了十个等级,等级越高,爆破威力越大。
十级爆破符甚至可以炸平一座山,但此符制作不易,需要大量的灵石淬炼,是以在这五州之中,爆破符就成了桑家独有,当然,若是需要,亦可向桑家购买,只是,桑家售卖的只有五级以下的爆破符。
桑知韫率先拿出的是一张一级爆破符,毕竟她还在洞内,谨慎为好。
将符纸贴在山洞最薄弱的地方后,桑知韫拿出了在闭关时用的结界令牌,给自己套了一层防护结界,紧接着将一道灵力打入爆破符。
砰的一声巨响,火星飞溅,山洞震荡,山洞底部被炸出了个窟窿,光亮照了进来,桑知韫收了令牌,透过洞口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江禹安,他灵活的操纵着玲珑棋,正闲庭信步的逗弄着一只形状奇异的妖兽。
《奇闻异兽录》中有载,有兽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名曰猼訑(bo tuo),这种妖兽对于现在来说,并不常见,若是再往前推个三百年,就不算罕见了。
那个时候普遍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猼訑的皮毛有什么特殊的用法,穿在身上,可以让人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自此,一场无止境的屠杀就开始了。
猼訑性情温驯,族群一直以来在密林中避世,是五州之中,最具灵性的妖兽,可这近百年的屠杀,让猼訑一族几乎灭绝,在秘境之外,极少有人能再见到猼訑了,她对猼訑的了解也仅存在于书中,没想到今天在这见到了。
桑知韫看着一颗颗黑白棋子毫无杀伤力的砸在猼訑脑袋上,再看看她那光风霁月的二师兄,一时无言,恰巧此时,江禹安忽然抬头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看着江禹安那毫不意外的神色,桑知韫起身利落的从洞头跳了下去,估计早在爆破符爆炸时,他就发现她了。
桑知韫落地后,抬手将猼訑罩在了原地,视线在四周扫过,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江禹安身上。
“二师兄兴致可真好,玩的开心吗?”
江禹安收了玲珑棋,将一枚白子捏在指尖,笑道:“那小师妹看的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