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幻境

    荒漠寂静苍凉,放眼望去,除了黄沙堆成的沙丘,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即使用神识也探不到荒漠的边际。

    江禹安长身玉立,白色衣袍随风而动,他的面容一如既往既往的沉静,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容半分,桑知韫坐在玲珑棋子上调息,半日过去,身上的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抬头看着依旧当空的烈日,不禁想到了幻境中的那一轮圆月。

    不等她想明白,自沙地突然窜出一面沙墙,将她们的去路拦的严严实实。

    江禹安明显不想在此地纠缠,操纵着玲珑棋调转方向打算绕过去,然后无论她们飞向哪个方向,那个方向就会升起新的沙墙。

    桑知韫起身,手持花月与江禹安背对而立,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她抬头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太阳,道:“师兄,恐怕我们仍在幻境之中。”

    江禹安不答,算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随着玲珑棋的升高落下,沙墙也随之升高落下,地面的沙缓缓流动跳跃,时不时扬起朝着二人身上扔去,看起来像是调皮的孩童,这片荒漠,竟和密林一样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沙墙轰然崩塌,地面流沙塌陷,一望无际的荒漠在此刻都塌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烈日当空,却照不亮深坑的黑,而深埋地底,连江禹安都不愿招惹的东西此刻骤然伸出了数条粗壮的藤蔓,长约百丈的血色藤蔓挥舞着荆棘向二人袭来!

    在血色荆棘猛烈的攻势下,桑知韫持剑不断闪避,凌厉的剑光一道接着一道向血藤斩去,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虚影不停的在荆棘之间变换位置。

    原本踩在江禹安脚下的白色棋子已经被黑棋取代,数百枚黑色玲珑棋子带着浓重的杀意在江禹安身边形成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屏障。

    “是一千年前就已经绝迹的嗜血藤。”

    桑知韫腰间挂着的弟子玉牌亮起,脑中突然响起了江禹安的声音,二人此时相隔甚远,她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被麻烦缠身的不耐。

    江禹安似乎也没打算听桑知韫的见解,接着说道:“普通的嗜血藤不会长这么大,更不会有这么强的妖力,更确切的来说,这株藤的名字应当叫做嗜血魔藤。”

    桑知韫挥剑将周身荆棘斩尽,诧异道:“魔藤?可为何我没有感受到一丝魔气。”

    她说的是实话,自嗜血藤出现,绞杀这么多荆棘,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外泄的魔气,魔族行事向来狡诈,绝不会明晃晃的带着冲天魔气去杀人,更何况,自五十年前魔尊被师尊重伤,至今都闭关未出,没了主心骨,魔族行事只会更加谨慎隐晦,二师兄又是如何看出这嗜血藤被魔气浸染的呢?

    江禹安没有回答她,接着说道:“此幻境应当是日月幻境,我曾在藏书楼看到过对于此境的描述,日月幻境看似是一个,实则是两个,分别为朝日幻境和暮月幻境,两处幻境一处骄阳不落,一处冷月高悬,而破境之法只有八个字,日落月升,日升月落。”

    “被卷入幻境之人向来都是一男一女,所以此境也被称为阴阳境,男入朝阳,女入暮月,这是对破境之人的要求,先前小师妹自暮月幻境来到此处,想来是这日月幻境存在时日太久,阵法松动,才导致两境相通。”

    桑知韫沉吟片刻,说道:“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再次进入暮月幻境的办法。”

    桑知韫刚刚掐断传音,黑色玲珑棋突然如急风骤雨般,以一种遇神杀神的气势疯狂绞杀着嗜血魔藤,硬生生在桑知韫面前杀出了一条荆棘血路,江禹安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在这条荆棘之路上步步杀伐,温润如玉的面容不变,他就这样闲庭信步的在嗜血魔藤的荆棘林来到了她身边。

    桑知韫不自觉的把手中的花月握的更紧了,两年前能在弱水之畔击退三千魔军的人,的确不容小觑。

    待江禹安站定,黑色玲珑棋突然如春风化雨般温和的将二人护在其中。

    “方才我绕着魔藤转了一圈,找到了进入暮月幻境的办法,只是不知,小师妹可敢冒险一试了。”

    江禹安的目光在说话之时锁在了她的脸上,视线中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好似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在这样明晃晃的注视下,桑知韫自然的回望了过去,毫无怯意。

    “若我没有猜错,破境之人需要同时击破朝阳幻境和暮月幻境,才能逆转幻境,从而破境,对吗?”

    江禹安应声道:“对。”

    闻言,桑知韫轻轻一笑,左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她道:“既如此,就请二师兄送我入境吧。”

    见桑知韫如此坦然,江禹安难得沉默了一瞬。

    “此行凶险,小师妹不怕?”

    桑知韫好似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般,粲然一笑,道:“怕什么?有师兄在,我很安心。”

    看着面前少女明媚的笑脸,还有那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信任,江禹安微微扬了扬眉,不说话了,他默然操纵着玲珑棋,穿过血色荆棘藤,将桑知韫带到了嗜血魔藤本体面前。

    那魔藤被层层叠叠的荆棘护着,竟教人瞧不出半分真容。

    “只有被嗜血魔藤吞入腹中,才能进入暮月幻境,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江禹安面容温和,说的话轻飘飘的,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桑知韫不置可否,抬起手晃了晃,漏出了腕上的红线,道:“师兄,切莫断了联系。”

    身为桑家人,她又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东西,幻境而已,可留不下她桑知韫的命,只是不知她这师兄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无论如何,进入暮月幻境势在必行,她已经在这里浪费太长时间了。

    闻言,江禹安勾了勾唇角,看着她,笑意温润的将一枚白色棋子放在了她手中。

    “如此,小师妹把它收好,师兄为你开路。”

    话音落下,冰凉的棋子落在了桑知韫掌心,与此同时,三百余枚玲珑棋尽出,黑白棋子带着蓬勃的杀意将护着本体的荆棘一层层炸开,血腥气和嗜血魔藤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恶心刺鼻的味道。

    江禹安拉着桑知韫的手臂穿过破碎的血藤,衣衫整洁,清俊的面容不见丝毫疲态。

    桑知韫瞥了眼自己被荆棘划破的衣袍,拿出补灵丹扔入口中,这嗜血魔藤的妖力可比元婴中期修士,现在却被江禹安如此轻易的压着打,只能说明江禹安的实力在它之上,或者更甚。

    这日月幻境压根就不可能困住江禹安,他方才带着她乱飞,或许是在找其他破境的办法,但不巧的是,嗜血魔藤出现了,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他又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这才和她运用传统的破境之法。

    至于不传统的,那就是用绝对的实力,踏碎幻境!

    她不知道江禹安能不能做到踏碎幻境,现如今,她只知道江禹安顾念这那一丝同门之谊,不会把她抛在此地,不然他也不会再三问她是否愿意重新进入暮月幻境,她很好奇,若是她不愿,江禹安是不是就不会再管她了?

    桑知韫心中一哂,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堂堂桑家大小姐,竟成了别人的累赘。

    血色荆棘藤在玲珑棋强烈的攻势下几乎破碎成了一场血雨,嗜血魔藤的本体也在这样的攻势下渐渐显现出来,不知是不是幻境不同,朝阳幻境里的藤蔓并未再生。

    等到荆棘藤完全破碎,被护在里面的东西完全暴漏在了两人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血池,在血池中有一株藤蔓,通体血红,血色顺着藤身流入池中,供养着附在血池边上道血色荆棘。

    而在血池中,桑知韫看到了数不清的断臂残肢,白骨骷髅,经年累月,不知有多少修士葬送在了这里。

    毕竟五州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江禹安的实力,此等修行天才,凤毛麟角。

    那藤蔓早在荆棘藤被破开时就发现了他们,它似是怒极,血池翻涌,江禹安与它缠斗在一起,她被玲珑棋护着,荆棘近不了她的身。

    桑知韫握紧了手中的花月剑,腕上流火凤羽颤动,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寻找着合适的时机进入暮月幻境。

    “就是现在!”

    江禹安的话音落在桑知韫耳边,她看着与藤蔓缠斗的人向她飞身而来,他身后的本体魔藤紧追不舍,藤身上张开一个黑色大口,好似无底深渊一般想要将江禹安吞噬!

    桑知韫眸子一凛,自袖中飞出一道银链,缠上江禹安的手腕,将他用力拽向了自己的方向,随后迅速与江禹安调转位置,他被银链甩入玲珑棋的屏障,而她在被嗜血魔藤吞噬的那一刻,松开了抓着银链的手。

    与主人断了联系的银色细链松开了江禹安的手腕,在即将落入血池时被江禹安接在了手里。

    江禹安认得这条银链,那是在初见时,被她缀在发间的配饰。

    也正是在此刻,三百余枚玲珑棋子灵力暴涨,在那突增的骇人威压下,竟让发狂的嗜血魔藤不敢靠近半分。

    ……

    桑知韫被嗜血魔藤吞噬后,眼前只暗了一瞬,就又重新进入了那片密林,看着头顶熟悉的明月,目的明确的闭上双眼,想象着她上次看到的场景,再次睁眼时,果然又看到了那魔藤。

    暮月幻境中的魔藤和朝日幻境中的不同,此地的魔藤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就连空气中都能闻到植物青翠的气息,中过招的桑知韫首先封闭的就是自己的嗅觉。

    这种气息让人闻之心旷神怡,意念通达,但是却有着极强的致幻作用,若是贪婪吸入,陷入幻境,势必会被魔藤杀死在这,成为密林新的养分。

    朝日幻境的魔藤有着元婴中期修士的妖力,两处幻境又相辅相成,相伴而生,相比这株嗜血魔藤与之妖力相差无几,她不过是一个刚刚步入金丹期的修士,若是硬碰硬,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桑知韫伪装气息,潜在密林外围看着沉睡的嗜血魔藤思索着,这魔藤既然畏惧流火凤羽,那便以火攻,速战速决为好,毕竟拖的越久对她越不利,况且,她需要和江禹安同时诛杀嗜血魔藤,这无疑又增加了破境的难度。

    翻手将花月剑横在眼前,桑知韫一手轻柔的抚过剑身,眼中带着浓稠的依恋和决绝。

    “母亲,终有一日,我会成为兄长最强的助力。”

    世人都道,桑知衍弑父杀弟,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更不堪坐修真界第一世家家主之位,可奈何她兄长实在太强了,那些人也只敢在背后动动嘴,在兄长面前,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

    只可惜,那一天在场的人都死了。

    桑知韫收起花月,单手掐诀,召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整把剑除了剑柄就是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唯一耀目的就是那极致的白。

    “凤炽,好久不见了。”

    似是为了回应桑知韫,剑身上迸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红光。

    知情者都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当年弑父之人其实并不是兄长。

    而是她。

    那个时候没有人防备她,所以,当她拿出凤炽割破‘父亲’的喉咙,将长剑刺穿她‘父亲’心脏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包括兄长。

    自那之后,兄长就勒令禁止她再使用凤炽,因为兄长觉得,是这柄诡异的剑影响了她的心智。

    其实并不是,她只是很单纯的,想杀了他而已。

新书推荐: 老师,你也不想任务失败吧 我的咒术师物语果然有问题 失宠公主 在夏天也很想你 心渊认主协议 我在修仙游戏里修bug 那个装圣父的师尊 朕的权臣为何那样? 在一起!好不好? 明珠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