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弑父之事,听来惊骇,可对她来说,就只是杀了一个逼死母亲,总是欺压利用兄长的恶人而已。

    一个陌生的恶人,有何杀不得?

    当年母亲为了护着她,几乎将全身的灵力都放在了她身上,那时候,母亲正被她那所谓的父亲派去的人追杀,桑家势力庞大,为了躲开追杀,母亲过了弱水,进入了魔族地界,她活了,母亲却死了,一命换一命。

    自她有记忆开始,就只有哥哥陪着她,照顾她,把她养大,可是哥哥总是在受伤。

    她在母亲的尸体旁躺了七天,魔族之地阴寒,她寒气入体,伤了本里,只有用极品灵丹养着,才有痊愈的可能,若是放任不管,根本就活不到成年那天。

    可是她那父亲不肯,只留下一句,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让她自生自灭,只有兄长,在桑家荣耀和她之间,选择了她,甘愿成为桑家的一把暗刀,只为给她换得续命丹药。

    再大些,她逐渐知道了一些真相,母亲原是散修,无家族师门护佑,却是极难得的修炼天才,不过二八年华,就以一把花月剑扬名五州,桑家看中了她的血脉,以情爱织成了一座牢笼,折了她的羽翼,将她困在了后院,只为让她为桑家诞出同样优秀的血脉。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母亲带着她逃亡的记忆,却十分清楚的记得母亲的怀抱是温暖的,母亲的尸体,冷的沁骨。

    桑家的计谋,无疑是成功的,兄长他的确是桑家百年来最优秀的血脉。

    可是,谎言终究是谎言,母亲虽陷在父亲的情网中,却不是愚钝之人,在怀着她即将临产之时,发现了桑修远,也就是他父亲的另一个‘家’,还有一个与兄长年岁相当的男孩,母亲隐忍不发,暗中将来龙去脉打探清楚后,一剑割袍,一纸解契文书,干脆利落的要与桑修远断了干系。

    兄长为桑家嫡长子,又是百年来极难得的修炼天才,作为桑家下一任家主,他身边护卫高手数不胜数,母亲带不走他,在伤了阻拦她的桑修远后,就离开了桑家。

    家主重伤,怀胎十月的夫人失踪,桑家第一时间就向五州发出了搜捕令,可没过两日,这搜捕令就变成了诛杀令,由她父亲亲手发出的诛杀令!

    昔日的恩爱夫妻不过是假象,桑修远剥去深情的面皮,此番狠绝,与她母亲当真一丝情意也无。

    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凤炽剑身嗡鸣作响,桑知韫紧握剑柄,目光锁定嗜血魔藤,

    红色剑光闪过,桑知韫闪身而出,速度之快,身形在空中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月华正盛,嗜血魔藤反应机敏,碗口粗的藤蔓挥舞着袭向桑知韫,密林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整座密林都朝着嗜血魔藤汇聚而来,密密麻麻的藤蔓严丝合缝,将嗜血魔藤护在中间。

    桑知韫一边躲着藤蔓的攻击,一边寻找时机,先前就猜测月华是这座密林的养分,破解之法或许就在月华,以如今的处境,不管是与不是,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遮天蔽日!令出!”

    随着刻有桑家家纹的令牌掷出,月华被遮蔽,整座密林失去了供养,行动都变的迟缓了许多。

    这是桑家的遮天令,此令牌一出,天昏地暗,更有阻隔神识探寻的功能,是让桑家弟子在生死存亡之际逃出生天的遁逃令牌,虽然功能强悍,但只能维持十息,若十息之内无法逃脱,那便是命数。

    凤炽剑身上的红光在这片漆黑的天地里十分显眼,借着红光,隐约可窥见桑知韫的面容,她眉眼冷的出奇,昔日里的温和谈笑仿佛梦一场,那双时常盛着笑意的眸子里,此时只有杀意。

    晃神间,三息已过,凤炽依旧在厮杀,在不断闪现的红光里,桑知韫的身形离嗜血魔藤越来越近!

    “火燎术!”

    随着这一声低喝,桑知韫腕上的流火凤羽骤然燃起浓烈的火焰,那火焰附在凤炽剑身上,一剑挥出,红色的剑气带着烈火斩在里嗜血魔藤身上,那魔藤受到攻击,烈火缠身,枝叶藤蔓被烧的滋滋作响。

    十息已过,令牌失效,月华的光重新照在了嗜血魔藤上,那原本被烧的节节败退的魔藤经月华一照,灵力大涨,竟是直接狂化了。

    桑知韫不退反进,反手扔出一沓爆破符,尽数甩在了嗜血魔藤身上,一张张爆破符在魔藤身上炸开,魔藤行动受阻,趁着这个空隙,桑知韫重新将流火凤羽上的火焰附在剑身,飞身穿过一波又一波炸开的藤蔓,腕上的红线此时红光骤然大盛,桑知韫将周身灵力凝于剑身,一剑将嗜血魔藤的本体劈成了两半。

    火红的火焰随着魔藤身躯消亡,密林也随之消失,在月华之下,一颗黑色的珠子缓缓浮在空中,在这颗不知名的珠子身上,桑知韫感知到了浓烈的魔气!

    没想到,竟真有魔族的手笔。

    片刻迟疑后,桑知韫举起凤炽,一剑劈向了珠子,可就在此时,珠子魔气大盛,生生弹开了凤炽剑!

    桑知韫凝眸聚气,再次挥剑,就在长剑即将劈向魔珠时,暮月幻境消失了,而她挥出去的剑,堪堪停在了江禹安鼻尖。

    日月幻境被破,大片大片散落的金光落在二人身上,江禹安一身白衣翩翩,抬手伸出两指拨开了凤炽剑,目光轻飘飘的在剑身上扫过,落在了桑知韫脸上。

    “小师妹回神,我是你二师兄。”

    江禹安的语气平和,丝毫没有被人用剑指着鼻子的不满恼怒。

    桑知韫率先环视四周,竟是又回到了她和江禹安最初相遇的那个山洞,她将凤炽收了起来,抬手作揖。

    “师兄勿怪,只是破境之后出现了一颗魔珠,我想将它斩碎,没有成功,反而被它逃了。”桑知韫说完后,面露懊恼,余光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江禹安的反应。

    谁料,江禹安径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单手托起了她的手臂。

    “小师妹,你现在需要疗伤。”

    直到此时,桑知韫才分神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在她的左肩有一处贯穿伤,白色的衣衫也被血染红大半,应该是她在诛杀魔藤时受的伤。

    肩上痛感传来,桑知韫厌烦的皱了皱眉,往嘴里丢了几颗疗伤丹药,轻轻挣开了江禹安的手。

    “小伤而已,我们先出去吧,在我先前跳下来的地方,有一扇石门,那时我打不开,如今日月幻境已破,想来那石门也能打开了。”

    江禹安静静的听完,不言不语的寻了一个大石头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桑知韫看着他的动作,略显诧异,道:“你受伤了?”

    江禹安原本闭上的双眼此时睁开看着她,眸光中似是含了丝嗤笑。

    “怎么,我不能受伤吗?若师妹事急,可先行离去。”江禹安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桑知韫站在原地,沉默的看了他许久,眸中的情绪复杂翻涌,最后都归于沉寂,在离江禹安不远处盘膝而坐,开始了调息。

    流火凤羽让她的灵力几乎耗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两次耗尽灵力,对她的灵府和筋脉都造成了不小的负荷,她确实需要疗伤,只是不知她这师兄的伤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备,故意装出受伤的样子?

    魔珠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此地只有她和江禹安两人,她确信魔珠的消失和她无关,而最值得怀疑的人就只有江禹安,一早便知此地有魔气,在听她说魔珠消失后,既不追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在意,却关心起了她的伤。

    桑知韫收回视线,闭目调息。

    江禹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向来不动如山,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心绪更是让人难以琢磨,唯一一次明显的情绪外漏,就是对独孤景烨的杀意。

    调息过后,灵府灵气充盈,周身经脉被灵力温养,过度耗损引起的不适也得到了缓解,桑知韫扭头去看江禹安,见他还在闭目调息,起身来到水边设了一道屏障,将染血的白衣褪去,长发挽起,伤口露在眼前,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那道贯穿伤狰狞又丑陋。

    桑知韫拿着帕子沾着溪水清洗伤口,面上不见丝毫痛意,清洗过后将疗伤药敷在伤口处,自裙摆扯下一条布巾,动作娴熟的包扎着伤口。

    处理完伤口,自流火凤羽中又取出了一套弟子服,换在了身上,而那身染血的衣裙,被她一把火毁尸灭迹了。

    待她撤去屏障,一会身就直直对上了江禹安的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着笑意,面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桑知韫愣了一瞬,将视线移开,这道屏障是兄长给她特殊炼制的,起码可以阻隔化神期修士的窥探,江禹安应当是看不到什么,只是,看到他好似看透一切的样子,她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走吧。”

    江禹安说完就越过桑知韫,来到被炸开的洞口下面,飞身上了石室,桑知韫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消失,看着他那副自在的模样,她深吸了两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烦闷,飞身跃过洞口,又回到了她最初待的那间石室。

    桑知韫拿出萤石,将昏暗的石室照亮,自然也看到了站在石门前的江禹安。

    她拿着萤石走进,看到江禹安将手放在了石门上,却没有动作,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禹安抬手敲了敲石门,说道:“打不开。”

    闻言,桑知韫秀眉微蹙,日月幻境既分阴阳,那这石门恐怕也是一样的道理。

    思及此,桑知韫将手放在石门上,看着江禹安道:“师兄,我们一起试试。”

    江禹安闻言顺从的把手重新放在了石门上,就在此时,石门发生了变化,一道道金色的脉络沿着手掌的方向,在石门上逐渐浮现,紧密缠绕的金线爬满了整个石室,萤石的光被衬的越发暗淡,桑知韫索性将萤石收了起来。

    就在她想把手从石门上拿下来时,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做,她的手就像被粘在了石门上一样,不能移动分毫,金线爬上二人的手,顺着手向手臂爬去,慢慢蔓延到了脖颈,可想而知,衣衫下面故意早已遍布金线!

    桑知韫心中一沉,目光似刀一般看向了江禹安。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江禹安面容温润如玉,半掩着眸子,长长的眼睫垂下,看起来有些无辜,脖颈上的咬痕灼伤若隐若现。

    “怎会,小师妹可不要冤枉好人。”

    他语调低低的,嗓音微沉,话语间的委屈落在桑知韫耳朵里,更让她觉得可恨!而那若隐若现的伤,更是灼目。

    桑知韫强忍着怒意,冷声道:“事到如今,你既已得逞,总能如实相告了吧。”

    闻言,江禹安轻笑了一声,他眸中含着明亮的笑意,开口说出的话,让桑知韫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早就听闻桑家大小姐不通阵法,如今看来,传言也并非全然不可信。”

    桑知韫冷着一张脸看着他,没有接话,红线安安稳稳的待在他的腕上,她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清楚他对她没有杀心。

    江禹安倒是毫无在意,接着道:“这日月幻境玄妙莫测,师妹不能参透也实属正常,为什么日月幻境也被称为阴阳境?为什么被卷入幻境的人是一男一女?又为什么开启石门的方法必须是破境男女共同开启?小师妹方才急着出去,自然没有看到这石门上刻了一行字。”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而偏偏这行字,又只会在破境之后才会出现,师妹可知为何?”

    见桑知韫依旧一副不愿理他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传闻百年前有一修士,他疑心道侣移情别恋,便创下这日月幻境,设局将道侣带入幻境,若能破境而出,自然验明正身,若不能,那这幻境,就是二人的葬身之地,他那道侣不知情,不顾自身安危,一心想救他,心乱了,破起境来,自然也没了章法。”

    “等到她终于破境而出,却也是强弩之末,修士悔恨莫及,一生追寻伴侣的忠贞不渝他早已得到,却在道侣死后才幡然醒悟,殉情前在石门上下了一道禁制,性命相系,生死相依,凡是破境男女共同开启石门,都会被下上这道禁制,那些没有破境的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看到这句话。”

    桑知韫听完,冷哼一声:“那我现在这么想杀你,这禁制不也没做什么。”

    江禹安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然不会触发禁制。”

    话音刚落,桑知韫召出凤炽就朝着江禹安的手臂刺去,江禹安没有躲,任由她伤他,凤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刺在了江禹安右臂上,与此同时,在桑知韫右臂同样的位置,慢慢渗出了血色。

    凤炽意识到主人身上的伤由它而来,颤抖着剑身缩了回去。

    江禹安睨了一眼手臂上的伤,面上笑意不减。

    “小师妹,你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红线确实难得一见,世人更是知之甚少,可也并非无人可知。”

    桑知韫默然,确实是她心怀鬼胎在先,可是他既然识得红线,为何还要主动戴上?如今,还反将她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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