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李澜起身,为谢玉沏了壶茶。
“嗯。那犯人招了,现在在查药铺。”谢玉坐在榻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在想什么?注意力不集中。”李澜端着一杯茶,缓缓走到谢玉面前,轻轻放下。
“咚”,案几发出沉沉的响声,将谢玉的思绪拉回。
“没,没什么。”谢玉端起茶,闻了闻,眼神亮了亮,随后轻抿了一口。
是西湖龙井。明前茶的芽尖掐下制成的少量龙井,每年只有这么点儿,遇水即散发出属于春日的清香。由于家中产业涉及,所以每年除上贡的贡品外,自家还会留一些自己喝。上好的明前龙井,是谢玉最爱的茶。
“你怎知我爱喝这茶?”谢玉挑了挑眉,问道。
李澜欲离开的身形顿了顿。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谢玉会喜欢龙井。
“只是觉得这龙井,与你相配。”李澜过了半晌才道。
有趣。谢玉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面前杵着的沉默的桩子。
一袭玄衣,如瀑般的青丝高高束起,颇有些江湖大侠风范。容貌的确与当今圣上有七分相似,不过与中原人不同,他的鼻梁更高,眼眸也更加深邃,立体的五官中透着几分英气与飒爽。
英俊的草原勇士,但又不失儒雅风度。
谢玉如是评价。
“报——!大人,查出来了!”叶灵德在门外禀报。
谢玉忙起身请他进屋。
“大人,经过一番搜查,京城中只有一间药铺近两天没有拿突厥的货。“叶灵德禀道,”善草堂。”
李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大人,属下经过盘问得知,这善草堂的东家,有一位是突厥人,“叶灵德顿了顿,继续道,”那位突厥人倒是奇怪,名字却是汉名,叫李澜。”
李澜?怎么会?
谢玉呼吸一滞,目光匆忙转向身旁的木头桩子。
一身墨衣。玄色,最深重沉稳的颜色,也是最容易掩盖其他东西的颜色。
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谢玉双眸一眯。
十九岁的少年,竟能将势力培植到京城。
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界和手段。
李澜的目光朝谢玉探来,定定地盯着他。这玄衣少年的眸子总是深不见底,让人摸不清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眼眸太黑了,像一颗光滑的黑曜石,有时又像梦境般破碎又重新拼凑的黑夜。
谢玉躲开了他的目光。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谢玉对叶灵德招了招手。
门重新合上。
屋内一片寂静。
如果是李澜,他为什么要卖毒药害人呢?死的又为什么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没有和朋友换位置,死的就是他了。冒这么大的风险有什么意义吗?做戏也不用这么真吧?
谢玉脑中一团乱麻。
看着谢玉苦闷的脸,李澜轻轻开口道:
“不是我做的。”
“你信我吗?”
信。我当然信。我希望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但现实摆在我面前,而我是大理寺卿。
谢玉蓦地用双手蒙住脸。
他在挣扎。
看着眼前蜷起的白团,李澜心里像是被一把利刃扎穿了。
把天上的仙拉下凡尘,与我一同深陷泥潭。
我太自私了。
李澜痛苦地闭上眼。
“我信。”
谢玉突然出声。
李澜的心一颤,他慢慢睁开眼,眼前是一双清明而坚定的眸子。
“不过你目前有嫌疑,身为一名清官,我得把你安置进一处牢房。牢里条件不是很好,你忍忍。
“没有人会在牢里为难你。你就当换个住处。”
其实我都无所谓,只要你愿意信我就好。
李澜在心里默默道。
谢玉连珠炮似的嘱咐这,嘱咐那,根本不给李澜开口的机会。
“我让人收拾了最好的牢房。我亲自送你。”谢玉轻声道。
“......好。”
似是即将迈入未知的欢喜。
屋外阳光甚好。
一片桃花瓣从枝头飞下,落在谢玉的发隙中。
李澜不自觉伸出手。
“李澜。”
“嗯。”
“我会努力查案的。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嗯。”
“你信我吗?”
李澜伸出的手一颤。
花瓣在碎发中落下,随着风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