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她在哪？
她要干什么来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姜明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就那么僵在那儿了，脑子里已经排了几个G的乱码。
她真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找个缝钻进去，然后地遁钻出地球，换个人少一点的星球。
“姜明”
再唤了一声。
这次不带疑问，语气是笃定的。
陈经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却掩不住心如死灰的碎裂，有点忍俊不禁，又看到她身上的狼狈不堪，笑容消失了。
掩不住的气闷，阴沉道：“谁干的？”
“咳咳咳…”
姜明又忍不住咳嗽。
是真忍不住。
他离太近了。
姜明扯了扯被握住的胳膊，想自己站起来，陈经却顺势将她揽住，准备直接打横抱起。
哎！别搞她啊！
姜明下意识朝后面那个女孩望过去。
心虚又别扭。
哎不对哎！
她看人家干嘛！
这搞得她很像挑衅的绿茶哎！
于是趁着陈经怕弄伤她，手臂没敢太拢劲儿，她像条炸鳞的鱼似的扑腾扑腾翻腾。
陈经气恼道：“你闹什么事？受伤就乖点不行？”
哎！
“陈经…”
那女孩的嗓音没有起伏，全然没了刚才的倨傲鲜腆。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吓人。
陈经没回头，姜明回头了。
大哥你回头啊叫你呢……
—没有表情。
就是没有表情才更可怕。
姜明使劲推陈经，扯到了手肘的裂口，疼得龇牙，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姜明闭了闭眼道：“陈经我劝你做个好人”
陈经没明白她的意思，
挑了挑眉道：“我不是在做好人好事？我倒要劝你，别逞能”
于是姜明就在某个强烈的视线之下，被抱回了轮椅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上次说好一块出去，你又放我鸽子，电话也不打，我以为…”
以为我没发现你有女朋友是吗。
“陈同学”
姜明抿了抿嘴道：“麻烦你自重好吗”
你女朋友还站旁边呢，别嚯嚯她行不，他不做好人，她还想做个好人呢。
从之前那通电话，她依稀的印象，那时电话里的女声给她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子的。
陈经听着她这样郑重其事，反而更乐了，蹲下来，比她靠着轮椅还要再高一些。
两条强劲健壮的胳膊搭着她轮椅两侧，微微暴起的青筋，脉络蜿蜒盘旋，血管很漂亮。
距离未免太近。
然而他又有点舍不得离得太远。
别搞啊！
姜明心里尖叫着。
她的心跳很快，她能听见，于是声音更大企图覆盖住这控制不住的心跳声。
“大哥你女朋友旁边站着呢！”
想要语重心长却又实在做不到没脸没皮，心急如焚，甚至想拿个喇叭大喊“我和这人没关系”。
于是朝那个女生看过去，使尽内心最后一点勇气，破罐子破摔道：“那个…姐妹你快来帮帮我！你男朋友可能喝醉了”
你快来扇他一个大嘴巴子啊，你男朋友现在急需一个大嘴巴子。
别枝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她和陈经走了过来。
情绪毫无波澜，看着陈经。
“非要这样，是吗？”
陈经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轮椅的扶手，连看都懒得回看她。
漫不经心道：“你越缠我越烦，趁早死心”
姜明看见那女生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钱也还了，林楷那事随你便，还有你说胖子，你不如找人弄他？”
“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粘，你要贴他们就一门心思贴他们得了，我是他们哥们，不是他们爹”
简直一口气罗列完，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别枝嘴唇紧紧绷起，视线转而看向姜明，姜明下意识错开，又不好意思转回去，只得低着头，不敢动。
什么啊，她又不是插足感情的第三者，干嘛要把她带进来？
她根本就不想听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放过她可以吗……
“你就不怕被万灵芝知道”
陈经终于撩起眼，手指腹摸挲着磨砂质地的扶手。
“你比万灵芝还缠得让人心烦”
“你要是不嫌麻烦，劳烦，也跟她说一声”
“陈经”
别枝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尖锐，包含着哀怨与仇恨。
“你一点情面都不给，对吧”
陈经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什么话就一口气说完，别等到下次。没有下次了，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呵呵…挺好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一个没妈的贱种，当然不知道干人事”
“你说什么？”
陈经再也忍不了这女人，猎豹似的迅猛，掐住别枝的脖子，眼神中是暴怒的情绪，别枝的双脚快要离地。
“哎别打架啊！”
姜明吃力地起身，想拦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忍着疼痛的神经揪住陈经的衣角使劲往后拽，然而无济于事。
姜明焦急地看向四周，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围着看热闹，但都无动于衷，只是想看热闹。
别枝眼角含了泪，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对她出手。
声音颤颤巍巍，仿若蚊虫嘶吟。
“狼心狗肺…见她一眼就爱上…那我呢！”
“无非是…觉得我这样上赶着送的廉价，配不上你…灵芝姐也不过是供你吸食的血包”
别枝看了姜明一眼，意味不明的一眼。
“你喜欢那样的啊…无非是…高傲自负，陈经，你就是一个自大狂”
别枝挑衅地笑了。
“你以为呢，你以为，你妈其实不是被你给熬死的？”
“所有女人在你这里就只有一个下场！”
陈经的脸色已经很冷了，姜明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将拳头揍上那个女孩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姜明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一惊，转头一看，吴雪芹已经回来了。
“这是哪一出戏啊？情侣吵架？这都要打起来了，快告诉我是谁出轨了”
吴雪芹嘴里一边叼着一根奶油雪糕，一边吊儿郎当看着戏。
“不是不是！…是也不是！哎呀反正！你去拦一下这两人要打起来了！”
吴雪芹咬下一口冰，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
“跟我屁关系”
“这是之前我们在台球厅帮过我们的！”
“哦…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
“哦是吗？记性还挺好的”
姜明急得火烧眉毛，看着吴雪芹慢悠悠的模样，知道指望她是指望不上了。
“哼哼我可是费了老大口舌找人借了两百块钱，你之前请客吃的那些个我可是请不起的啊，但是呢，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嘛总是山珍海味也遭不住你说是吧…哎哎你瞎转悠啥呢腿不要啦？”
姜明勉力撑着想去拉围观群众帮忙，然而围观群众皆是躲避退让，她环顾四周，视线突然聚焦临近的那个自动贩卖机。
“你这样…不觉得万灵芝很可怜吗”
别枝还在冷嘲热讽着，对陈经冷酷的眼神视若无睹。
她被摁退到紧贴着玻璃门，呼吸有些紧凑。
KTV的前台假装没看见，里面要出去的人也不敢贸然出来，那就正好多看一场热闹，不看白不看。
别枝依旧讥讽地笑，眼睛却是红红的。
陈经的确用了实劲，狠掐了她脖子。
她不肯低头。
为这个男人俯首称臣了一年之久，这次她却一点也不想服软。
她知道他忍她很久了，有一年多了吧。
—他高一入学便帅的连她们隔了几个区市的艺校都知道了，就连美术班最古板的女生都会悄悄把他的证件照绣到画包里面。
她是因为不信邪，才专程坐了一个小时车到西勤职高去看他。
她只是想眼见为实，看完了便告诉所有人不过如此，没想过心动的。
然而后来就跟着了魔似的。
原以为是没遇到比他更帅的，其实是没遇到除他以外更喜欢的人。
是她硬要闯进他的生活。
她上着一年几十万的艺术国际学校，无论怎么混都不会有人说她，她自己也不在乎这些，她来世上就是来享受玩乐的。
而他只是一所声誉烂到出奇的职校，学着航空乘务，高一的时候身高就超了要求，毕业即完蛋。
她家庭美满，父母疼爱，卡里的零花钱永远不会少，他那台绿色川崎，她能给他一口气买十台。
他母亲累死的，父亲更是把他抛之脑后，唯恐他破坏了自己的新家庭。
她的同学都是富豪明星的孩子，探讨的事物可以高雅可以专业，也可以雅俗共赏。
而他的同学，什么都是最廉价最差劲的，娱乐爱好，离不开低俗和暴力，他耳熏目染，最终只会变成那种混浊的人。
他哪里有未来。
可她为什么怎么看他，都觉得很好很好，好到，她都觉得自己要配不上他了。
她死皮赖脸纠缠了他一年，他最恶心厌烦她的时候都没有对她动过手。
他抽烟，那是因为那样的环境，几乎所有人都抽，他不抽，倒显得怪异。
她不能不承认，他是她瞧不起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可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在淤泥之中，像一朵莲花，偶尔沉沦，却还是那样洁白。
沾染上的污泥，那也不是他。
他过得浑浑噩噩，她从前最嗤之以鼻男生的事情他几乎样样精通，她从前最瞧不起跪舔男人的女人她自己也做了个遍。
“你不如直接掐死我”
“掐死我，我下去陪你妈好了”
别枝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眼泪顺着说出口的话一同落地。
她把她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用来刺向他了。
陈经快要气笑了。
正要说什么，身后一股隐隐约约的凉意，随即而来，兜头的阵阵透凉，他冷的一口气，深呼吸，又是没完没了的。
掐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擦了擦脸，转头看去，看见姜明龇牙咧嘴，正忍着痛蹦起来，扑腾着要把冰镇的大瓶装矿泉水往他身上泼。
见他回头，被吓了一跳，手劲没来得及收回来，给他下巴来了一下。
然后呆愣愣地，抱着剩下不到半瓶还未浇完的冰水，又想跑又不敢跑，□□在原地。
似乎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说点什么。
声音有些颤抖：“打人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