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队……？”
一声巨响划破天际，闻思德仍然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站在硝烟之中。空中下起碎雨，有什么石子似的散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有一点点痛。
“闻队！！”
“嗯嗯，”他甩了甩头，回应着9900的花朵们，“我在呢。”
事情解决得异常具有戏剧性。9900的火线烧出营地几条深陷的坑道。闻思德被内助毫不留情地通报痛批了一顿，可他本人毫不在乎。
毫不在乎。
“……擅离职守……”
“……行为有失……”
看得出来闻思德喜欢盐水花生，吃得非常愉快。
“作为9900的指挥官，应该——”
他的吃相真的很有福气。
乔乔看着画面上虽然坐姿挺拔，但气质莫名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闻思德，突然揶揄，可能他真的有点累了，兴许是招架不住这样的责难，得多补充一些能量。
闻思德一边嚼，一边说：“现在还能训得上我就偷笑吧，管好你自己。”
他似乎已经有了相当完善的想法：“我要精神赔偿，要劳动补偿，要误工费，要食堂补助，要仲裁协助产生的冻结尽快取消，让我的人正常返回工作岗位，我要举报蜂鸟偷工减料。”
乔乔甚至能从9900内助的机械音回应中听出愤怒。
愤怒得太明显了，有些好笑。
闻思德什么也没听进去，“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要蜂鸟自查自测，通过媒体披露所有信息工程报告。我要冻结规则新增特殊前提，要参与权，要决策权，要一个正式的道歉。”
“……”
系统陷入微妙的停顿。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乔乔嗤笑不已，原来他们的内助也是个演员，因为不想回应，索性真的装起机器来了。
“你摁不了多久，等我出去了，你们都得给我磕头道歉，排队颁奖。”
“……收到。祝您用餐愉快。”
恶人自有恶人磨。
乔乔想。
2241的内助对待朴渡和小方也总是很不客气。
之前也同样这么对待自己，乔乔点起了烟，火苗一抽，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
不过也没什么，有的是整它的法子。
只是整到现在，2241的内助已经开始拒绝和乔乔的直接沟通了。
要不说这个好玩儿呢。虽然暂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乔乔颇有些得意，指间的白信缭绕，他呼出气，团团袅袅，监控画面上还在进食的闻思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观察的事实。
闻思德结束了和内助的扯皮，似乎还叹了口气。
乔乔看他交叠双腿，窝在沙发里，除了觉得有点意思之外，还是认为，闻思德和自己想象中的出入有些大。
目前看来似乎不是什么棘手的方面。
朴渡敲了敲门，想和他商议一下之后的日程。2241获取碎片的进度似乎暂时领先于9900，这也算是一个成果。
乔乔看着他，“北珐区塌了吗？”
“塌了。”
“汤照其呢。”
“回去了。”
“蛮好，”他抖抖烟灰，在椅子上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窝着，画面之中偶尔的变化映着他的面孔忽明忽暗，“之后好像也没什么……蜂鸟的防护修好了？”
“差不多了。”
“就像我们闻队说的一样，”他说，“我们要通过媒体披露一些一线事实画面。”
朴渡只是看着他。
他突然问，“闻队是什么样的人呀？”
？
朴渡斟酌了片刻，“能干的人。”
“比起这个，我问的是性格，”乔乔看着屏幕上的人，“在你看来，9900的闻思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尽量寻找着一个真诚中性的形容词，“是一个沉稳的人。”
“沉稳？”
“应该不是不爱说话的人就很沉稳吧，也不是麻木冷酷的人就很沉稳。”
“所以他爱说话，也不麻木冷酷？”
“……应该是的。他不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甚至9900的人都很喜欢和他说话。他也经常去菜园大棚溜达或者院子里，”朴渡一五一十地说道，“……招猫逗狗的。”
“可他有点睚眦必报的，你不觉得吗。”
“策略上的安排，也许不能称为睚眦必报。”
“我们小汤差点被他埋了诶——”
“他应该不会真的埋，”朴渡又犹豫了，“应该不会。”
乔乔笑出了声。
“行，”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那就这样。”
“就我个人的推测，乔队，”他在离开之前又多说了几句，“也许9900的主要开采目标本来就不在地下。汤副官之前下地后进行了一个大致摸查，模拟地图传送回来了，地底的面积远没有9900向系统要求划分的区域那么大。按照这个逻辑，地底塌陷这个问题本身也不会对9900造成多大影响。”
道德标兵啊。
乔乔没有说什么，“只为了除虫？”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朴渡说，“排除危险因素也许是9900首要考虑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一脸笑意的乔乔正等着他的总结陈词。
“总之，不能掉以轻心，”朴渡说，“9900比想象中狡猾。光是这次突发事件他们的反应速度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他们怎么知道沉船虫有母虫？”
“这是常识，”朴渡说，“类似的培养皿9900去过不止一次了。”
朴渡说完就离开了监控室，乔乔把腿架上桌面，百无聊赖地看着闻思德继续吃播。
不信任我，他想，不仅不信任我，而且怕我。
“我真是威震天下，驰名内外啊——”
他伸到一半的懒腰突然卡顿。
——“擅离职守”。
……擅离职守……？
擅。离。职。守。
他脑中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合理地重合。
不是……
乔乔想到自己隐藏起的疤，又想起食堂见面时闻思德直视自己许久的目光。
……不……是……
既然这样的话到底在费心费力瞒个什么东西？
哈——？
一个半小时后，他被迫坐在通用议室里，面无表情地听系统表达歉意，决定迅速通过仲裁冻结以减少作业影响，以及接下去新队伍的到来将会被顺延的事情。
乔乔和闻思德同时举手作出同意，算是不用再坐牢了。
乔乔一脸冷漠，他脸上的疤已经开始愈合，没有刻意隐藏，色沉的缝线显得更为狰狞抢眼了一些。对面闻思德背对着窗口，注意力不知道遁去了哪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留意，只是普通地坐着。
一通可有可无的逼逼赖赖结束后，乔乔才起了身，就被闻思德出声叫住了。
“乔乔队。”
他皱起眉头，也不作答，只是径直看向闻思德。
“？”
“乔乔队，你的眼睛都变成蓝色了，”闻思德说，“以后还是要尽力避免暴力开箱，有辐射的。”
“……”
“………………………………………………”
他闭了眼，胸口一沉，终于吐出一口气来，继而面带微笑地说，“谢谢闻队关心。”
“但是我这是天生的。”
闻思德也自然地起身，随着乔乔一齐往外走，“真的吗？”
乔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假的，闻队。”
闻思德就开始笑。
乔乔甚至没注意到闻思德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和自己一起出了门。
他只是问，“闻队，之前在地底，是你对吧？”
闻思德和他并肩走入长廊，口吻很天真，“不是我呀？”
“……”
乔乔咬着牙，抿了抿嘴唇，“真的吗。”
他沉吟半天，“假的。”
“……”
闻思德笑得更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