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辙在殿外焦急的等待着，低沉的眉毛透露住不易察觉的狠辣。
两侧的宫女拉开门，赵然神色如常的走出来，貌似刚知道崔辙在外面等候。
“呀，崔大人。”赵然笑眯眯的做出邀请的姿势，“陛下在里面呢，快请进去吧。”
“赵然。”崔辙低着头，咬牙切齿的低笑。
“想必你不知道，崔某原来身份卑贱。虽然到了如今得到陛下厚爱，但崔某仍然知道，自己靠的不过是能豁出这一切的决心。所以如果有谁想断了我的路，崔某必定不会放过他。”
他丹凤眼轻扬，带着一丝威胁，“望赵将军谨言慎行。”
“崔先生过于妄自菲薄。但子然走到今日也不是单靠家族荫庇”赵然哂笑，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他眼底微波流转，向崔辙探出身子，“可是，子然发现，崔先生从来不抬起头和我说话。”
“是觉得赵某模样可憎吗？”带着好奇的清雅嗓音在崔辙耳边轻响。
崔辙脸上陡然浮上一丝可疑的红色，猛的一抬头，面前之人的脸宛如艺术品一般，一颦一笑都能诱人失神。偏偏身上气质有股难言的清冷高雅，他正用那双璀璨如明珠的桃花眼注视着自己。崔辙只觉得有些目眩。
每次和赵然说话，如果看着他便会只顾着看他的脸，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让他失神，根本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赵然被崔辙轻轻推开，他看着对方急匆匆跑进大殿的动作，垂下眼帘，鸦羽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陛下！”崔辙眉目舒展开，似乎喘了口气。
“何事这么惊慌。”戚长荣眼都不抬一下，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
“圣医在要人，要赵然去试药，给的报酬丰厚。赵然的那些文人朋友写的诗该传遍了，写他在您手里受苦，甚至有的说他被秘密处死。”崔辙停顿了一下，“赵然在百姓中威望很高。不如就把赵然送给圣医，让流言不攻自破。正好让百姓不再有逆反情绪。”
戚长荣看向崔辙，眼神比刚才幽深了几分，“这件事，我不是说不行了吗？那些流言派人去处理一下就好。你还纠结什么。”
“他们写的各种话本也传的到处都是，压都压不住，燕国的军队还在路上，在三个县城都已经出现起义军，虽然被及时处理，但如今他们反抗情绪这么强，要是真起来会坏我们的大事。”
“怕什么，那些起义军无组织无纪律，根本不足为患。”
崔辙叹了口气，赵然就是百姓反抗的动力，只有将赵然送到圣医哪里去，才能既不失威信的压下这件事，又能更好的谋事。
何况赵然一直在宫中自由行走，这宫里大部分人还是大宋人，远不如送到医圣那里试药，让他们安心。
戚长荣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迟疑的皱着眉，用手轻轻捏着手指上的扳指。
大殿里是诡异的沉默。
“如果赵然能为咱们所用，成为咱们的人，那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崔辙用遗憾的语气感叹着，余光注意着戚长荣的神态。
“行了，将他明日送到圣医哪里，有许多事等他离开就可以办了。”戚长荣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御花园里，开到茶蘼的芍药轻垂，被一只手指轻轻抬起。
戚长荣从背后抱住赵然，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赵然本来面无表情的脸闪过厌恶。
声音却柔和的响起，“陛下怎么了。”
“子然，朕没办法让你一直待在朕身边了。”他闷闷的低语，“你要去圣医哪里待一会儿，不过朕保证你很快就能回来。”
戚长荣的手掌握住赵然抬花的手腕，将脸抬起，下巴垫在赵然肩上，眼眸漆黑，笑容也淡了许多。
“不过也好，这是子然希望看到的场面吧。”
赵然无奈的用手覆在他的手上，“我和圣医素不相识，怎么比得上和你在一起自在。”
戚长荣不再说话，抬起眸子看赵然的侧脸，神色平静无波澜。
“朕舍不得你怎么办呢？“
“陛下不是说我很快就能回来吗。”赵然懂事的安慰戚长荣，“陛下要是想念我，就写信给我，我回来可以看。”
“今日，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吗？”
戚长荣没有回答，晚上赵然看着窗外的月亮，下人通报戚长荣要在议事的大殿留宿。
赵然浓稠如墨的眉眼没有什么其余的表情，他看着月亮，双手合十，带着毋庸置疑弯下腰拜了拜。
赵然去圣医那里试药的事情很快就传开，百姓反抗声渐渐消失，好似达到了一个众人都比较满意的平衡。
“子然。”白衣男子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到有些病态，在看到赵然的时候露出几分异样的光彩。
赵然在进入圣医住处后，身边的下人便自动退开，他轻车熟路的转入一个偏路，好似来过许多次。
男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嘴角扯着勉强的微笑。
“玉慈。”赵然脸色柔和下来，他走到男子对面坐下，关切的问道，“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只是很担心你。”辛玉慈笑着摇摇头，又捂嘴低声咳嗽了几声。
赵然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流露出哀痛。
辛玉卿是四王爷的嫡子，也是他这么大以来唯一的挚友。当初四王爷造反，有关人员全部处死。
他匆忙赶到京城，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感情做出了释放罪犯这种事。
辛玉慈没有习过武，他和赵然一起，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家人死在自己眼前。
当时的赵然挡在满地血色之前，捂着他的眼睛叹息，“节哀吧玉慈。”
但从那以后辛玉慈身体情况还是急转直下。
说起来四王爷造反对赵家没有什么影响，无论是谁上位，以如今的局势他们的地位都无法撼动，尤其是赵然只效忠于大宋的天下和这黎民百姓。
但偏偏赵大人看中了从龙之功带来的巨大诱惑，一纸家书将赵然从边关调回京城。
想分一杯羹的人太多，清君侧的口号和虚假的正义充斥着对权利的向往。
赵家成为最后的赢家。
而赵然在赵家的监视下保住了辛玉慈，两人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那样。
“子然，你在宫里受到委屈了吗？”
赵然愣了愣，没有回复。像变戏法一般将虎符推上了桌子。
辛玉慈的眼光一下子被吸引，他微微惊讶，“你拿到虎符了！”
赵然笑着点点头，“你拿上它，我再给你写一封亲笔书，便可号令赵家军。”
“具体怎么做我也一并写好给你，此外，如果我死了，记得控制好舆论为我报仇，如果操作得当，或许可以直接围住皇城。”赵然轻笑着，好似在真的憧憬。
辛玉卿不忍的看着赵然，语气落寞“如果当初，是我做到了那个位置，我在京城铲除奸妄，你在边关冲锋陷阵，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情况了。”
赵然叹了口气，“往事难重来，我只希望玉慈以后能成一代明主，彪炳史册。”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的名声好一点，别让后世的人觉得，我真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赵然眉眼弯弯，一支手指停在嘴边，“让我们迎来最后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