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大雪纷飞,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大地陷入了沉睡,等待着春天到来。
皇宫 除夕夜
“殿下,殿下……”
一阵急促的叫唤声,夹杂着些许细微的喘息。
长信睁开眼,还未等适应光线,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和熟悉的呼唤声,倒是叫她有细微的出神。
她唤道:“莹儿,我这是怎么了?”
“您……”
名唤莹儿的丫鬟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吭一声。
就是这样的态度,倒是叫长信瞧出了些许端倪。
“扶我起来”
长信撑着身子,刚想坐起来,下一瞬又失去了力气,跌倒在床上。她的头很疼,身上背上无一处不疼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像是一丝预警,让她笑出声来。
面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她看清了殿内的一切光景。
莹儿这丫头正在抹眼泪,见她看过来,嘴张着,泪倒是止住了。她慌忙伸手,去扶长信,“殿下,殿下,别动。伤口要崩裂了。”
“好了”长信拍拍莹儿的手臂,示意她放宽心。
莹儿却不肯松手,反而越抓越紧,红红的眼眶又一次湿润。
长信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身体,殿内的炭火很足,可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寒意,还是将她淹没了。
“驸马爷他……”长信的话未完,莹儿就像是受了惊吓,往后退去,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殿下别想了,好不好”她哀求的望向长信,“求求你”
长信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冷酷的模样,打心底让人害怕。可莹儿也只是执拗的看着她,只求一个答案。
“……他死了”
长信呢喃出口这句话,“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在皇宫,哈哈哈哈”
她发疯似的捶打起床面,神色癫狂又绝望。
数不清的哀伤覆满了她的身躯,腐蚀了她的精神,叫她变得扭曲阴暗。
她控制不住的发抖,控制不住的回想一切,像是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去描摹他死去时的模样,去构想那血腥的画面。
一道又一道的灵力出现在她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直到——
“皇妹,皇妹”
低沉的声音环绕住她,那宽大的肩膀上满是湿润的泪水。那双手一下下拍打着长信,让她安静下来。
长信颤抖的呼吸,绝望的情绪开始平复,却又一把推开他。
“皇兄”长信唤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身子骨不好,刚刚又……皇兄便想来看看”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耐心的回复她的话。
“可今日是除夕,宫中应当是有宫宴的。”长信细声细气的说,“各位娘娘们精心准备的宴席,你却没看几分钟”
“无碍,你更重要。”皇兄叹气,“自他走后,你夜夜被梦魇住,这些时日更是瘦了不少。太医说这样对胎儿不好。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去边境,毕竟那儿也不适合你养胎。”
明知皇兄说的是对的,明知道……太医所说的忌讳,可她偏偏做不到,做不到……
那些胡思乱想,那些过往,像是烙印在她身上,终生取不下来。
明明说过要白头偕老的;明明说过这次胜利后,就陪她回京城;明明许诺过那么多事……
他不守信,是个……骗子。
大骗子
他有什么好的,当年就是这样骗得她一颗心,却又这样践踏。
“他就是个骗子”长信红着眼眶,忍不住哽咽道。
心里的酸涩,肿胀与痛楚,无处发泄,无处宣泄。
看着皇妹难受的样子,陛下自己也不好受。他疼爱多年的妹妹,总是被那人搞得如此狼狈。可偏偏那颗心就是许诺在了那臭小子上,摘不下来了。
原以为不会有意外,可还是……世事无常。
***
十月金秋,长公主诞下长子。陛下大喜,普天同庆,遂罢朝三日。
落叶知秋,一叶孤舟浮于水,岸边枫叶染红了半边天。
船桨搅动,水痕一圈圈荡漾开来。笛声悠悠,如雨水滴落在湖面上。岸边落叶飘零,那些悠扬的曲调似蝶舞蜂飞,轻盈又自由。
一曲毕,整座湖面顿时寂寥起来,只有划桨时发出的“沙沙沙”声。
“好景难留”微握着玉笛的戚轻悦轻叹,“这大片的枫叶红,也只有每年的这一时节才能看到。可惜长信公主今年无缘得见。”
“是啊!”刚来到甲板上的许苁蓉顺嘴接话,“她刚刚诞下子嗣,身子正是虚的时候,可得好好养养。”
而后她的话风一转,“你刚刚吹的曲子不错,新做的?”
“非也”戚轻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才气,是李姒筎所做。”
“她啊”许苁蓉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笑散去了三分,变得倦怠起来,“终归还是疏远了”
“是啊”
说罢,戚轻悦便不在言语,转而欣赏起美景。
后头的风吹的衣裳咧咧做响,一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风散开,飘入戚轻悦的鼻尖。
她拍手叫好:“无忧谷的酒,到底是难得的佳酿。”
“是”
那隐没其间的笑意忽闻,倒像是戚轻悦的错觉。
“耶,今日可是大丰收啊!”
欢快雀跃的笑自身后传来,戚轻悦不由得一惊,随后放松下来,“还是这么的不稳重,冒冒失失的”
而后扬声,“沐娅,什么大收获,让你这般兴奋?”
“唉”一个稳重的声音解答了戚轻悦的答话,“用网捞上来的鱼。个头中等,中午倒是能烤着吃。”
“算是件好事”许苁蓉摇摇头,不言语了。瘫在了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指挥了几下,“这儿也就木栖、矢兰、戚轻悦三人厨艺尚佳。你们三平摊一下,其他人还是闪避为妙。免得炸了厨房,还我们没饭吃。”
许苁蓉这番话很不客气,但船上无一人反对,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于是,三人开始商量起这鱼最后的归宿。磨刀霍霍,丝毫不手软。船上的酱料齐全,各类道具一应俱全。
这样,一直在旁看着沐娅捞鱼的木栖提议道:“还是先腌制一下为好,各位觉得呢?”
最受到她注目的,当是戚轻悦。毕竟,她如今跟在戚轻悦身侧,是她的贴身侍女,也负责她的各种吃食。
她的提议也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可。
于是,这鱼做成什么口味的,又成了一个分歧点。
最后定下的方案则是,稍微加点辣提味。
毕竟这船上的人基本能吃辣。
香味随着晚风吹拂,一点点飘向岸边。
微微波动的涟漪,荡漾开的人心,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种别样的意味。
许苁蓉晃悠着腿,脚丫轻点水,身子向后仰,手撑着船面,似笑非笑的瞧向白云,一曲口哨幽幽响起。
一曲词作,一句感慨,轻描淡写的道尽了美景。
船在一片欢腾中靠了岸。
***
“十月金秋,倒是好时节”桂花被人随手采下,轻嗅花香,便扔在地上。
眉眼间的柔情被冷厉取代,可偏偏动作还是柔弱似水。
淡粉色的衣裳绣着艳红色的蔷薇花,一只玉簪轻绾起发丝,白皙的手上戴着一只玉镯。
“小姐”
后边跟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说。
“可别叫小姐了,该叫夫人了。毕竟谁不知道,我不日便要嫁给皇冠霖。上京人人皆知这段佳偶天成的‘好姻缘’”
李姒筎一番的阴阳怪气,叫丫鬟更加不敢说话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这副模样,李姒筎更是冷哼一声,不在说话了。
“若小姐不愿,那也是有办法的。”
一旁有人接过话茬,引着李姒筎往旁边的亭子走,然后端来一壶清茶,慢条斯理的开始沏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极了。
可偏偏李姒筎兴致缺缺,冷笑更是常挂嘴角。
她说:“哦?陛下的圣旨都下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此事就连长公主都未必能办得到。”
“自是……”
那人神秘的微动嘴,不知说了什么。
李姒筎的神色空前的难看,她狠狠一拍桌面,嗤笑一声,斜睨了那人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说:“倒真是良苦用心了”
可下一瞬,她又道:“皇家的有心,以及陛下的拉拢之心。呵”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跪了一片。
“罢了”李姒筎有些厌烦的摆摆手,“皇冠霖好歹不错,只是……这长子过于刺眼了。”
“那也是你的子嗣”
一个冷厉果断的女声传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威压。
听到此声,李姒筎的神色愈加的不耐了。她挥挥手,示意下边的人可以退下了。而她自己慵懒的抬眼,坐着轻飘飘的行礼。
“长姐”
“李姒筎,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以为的态度”
李姒筎被人喊了名字,眉宇间的烦躁眼见着要落实。
来人一身正装,一丝不苟的穿着,永远整齐的发冠,以及满身的医药味。清香中混着苦味,飘飘洒洒的朝李姒筎飞来,让她不适的皱眉。
“长姐刚才那话,我可不认同。”
李姒筎坐直了身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嫌苦,就搁置在旁。
“你不认同也得认同。可别忘了你的目的”
长姐坐下,也给自己倒杯茶,慢悠悠在那品。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是笃定李姒筎会先沉不住气。
两者间陷入了沉默。
那也更像是一场博弈,到了最后,果然是李姒筎先开了口。
“呵”
她轻微嘲讽的问,“你到最后也只考虑家族的利益是吗?或者说皇权?”
“陛下给的东西够多了,何况那孩子需要一个母亲”
“是吗”
李姒筎猛的站起,她的眼眶有些发红,眼中满是泪。
“所以我是棋子?还是说我们都是棋子?”
“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
李姒筎感到莫大的讽刺,以至于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中的浆糊也开始被整理成丝线,她才开口。
“呵,是为你自己好吧!”
她身体前倾,嘴角挂起疯狂的笑,“大姐你别后悔。她的孩子我凭什么要照看?她自己拎不清,我难道还要收拾烂摊子?呵”
她拂袖而去,只留下那叫人深思的话。
“你到时别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