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因为刺眼的阳光和屋子外的车马人流,纪攸秉没了睡意,往旁边伸手一摸,摸空了。甚至没有丝毫暖意,看来哥已经出门上班好一会了。
他又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8:07。沈津九点上班,平常八点半出门。纪攸秉坐起来,一条腿支起来,薅了一把头发。
哥哥,躲我是吧?
他又点开微信,点进唯一置顶,信息还停留在昨天的——
哥哥:【我来接你放学】
纪攸秉:【好】
再没有新消息了,纪攸秉往下滑拉,好像这样能划出新消息一样。百无聊赖点进对方主页,又看见他和邬鸣时的合照,没有更新的朋友圈。发别人不发自己弟弟?昨夜压下去的火又在此刻迸发。
他回到自己房间,拉出抽屉,翻到最里面,拿出一包烟,只剩两根了。
靠。烟也没了。
他拿出仅剩的两根,把空包装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尤其显眼。走进阳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扳动火机,嘴里叼着根烟往上怼,烟草点燃的那一刻,吐出第一个烟圈,他的心才开始平静一点。
纪攸秉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出昨晚加的邬鸣时的微信,他答应他哥要学做饭来着,兴许哥哥吃到他做的饭会夸他两句。
纪攸秉手指点了几下键盘,发出了条信息——
【鸣时哥,你有空吗?】
邬鸣时秒回,【有空怎么了】
【可以来我哥家教我做饭吗?】
【我现在来】
纪攸秉一看到这四个字,立刻就摁灭手机,用手捏住还在燃烧的第二根烟,灼烧感让他受不了的第二秒他才松开,烟被掐灭了,随即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冲洗着刚被烟烫过的地方。哥说被烫到的时候要用冷水冲烫到的地方,他记住了。
将近九点——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连续响了四声的门铃,真够符合哥那狐朋狗友的作风。纪攸秉打开门,邬鸣时拎着大包小包的装着菜的塑料袋,一脚跨进了他家门。自顾自的找到厨房放下菜,又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像他自己家一样。
“诶,弟弟,说起来我第一次来你哥家还是你叫我来的,你哥都没让我来过。”
虽然邬鸣时进来到现在才说一句话,纪攸秉觉得整个屋子已经吵得不行了,他自己一个人就是一个菜市场。
“我们是现在开始学吗?”纪攸秉企图扯入正题。
“不急,弟弟,我休息一下。”邬鸣时拿起桌上的薯片就撕开包装嘎吱嘎吱地吃上了。
“不要叫我弟弟。”我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弟弟。
“那跟你哥一样(嚼嚼嚼)叫你阿纪(嚼嚼嚼)?”
“不要。”那是只属于哥哥对我的称呼。
“那就小纪吧。我告诉你啊,做菜嘛,他讲究一个天赋,(嚼嚼嚼)像你哥一样他就没有天赋,(嚼嚼嚼)”
“别吃了,天赋哥,现在教。”纪攸秉已经不耐烦他了。
“怎么能对你师父这么不客气呢?得把我请进厨房。”
“师、父、请、”纪攸秉咬牙切齿地憋出三个字,面露死亡微笑。
“来了。”邬鸣时扔下怀里的薯片,率先进了厨房。纪攸秉紧跟其后,进了厨房,背对着推拉门,慢慢地合上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拿起菜刀…
切菜。
“不是,你不用洗的吗?攸攸。”邬鸣时被他拿起西红柿就切的操作惊呆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攸攸是什么鬼,好恶心。”
“新称呼,多亲切~”
说话间,纪攸秉已经洗好了菜,放到了案板上。
“既然你选择了西红柿,那我们就从最简单的番茄炒蛋开始,很有天赋啊,知道从基础练起。”
“这样就叫有天赋?”纪攸秉边切边质疑他。
“我的天攸攸!”纪攸秉被邬鸣时的一惊一乍打断,“你这西红柿切的薄厚适中,片片均匀,果然有天赋啊!”
纪攸秉仔细一看,恰如其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想象出哥哥吃着他做的一桌菜露出幸福的表情,刚走神一会儿,就切到手指了。鲜血掺着番茄汁水一起流下来。
“握草!刚夸你就切自己啊?创可贴在哪?我去拿给你。”
“在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邬鸣时听了就跑去找,纪攸秉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哥哥要是看见了应该不会再舍得疏远我了吧,思及此,笑容更甚。
他把邬鸣时拿来的创可贴贴上后,又继续去打鸡蛋了。
“你小心点啊。”邬鸣时被刚才的小乌龙弄得警惕起来了。
“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手打碎了。”邬鸣时从碗柜里拿出筷子递给他,让纪攸秉搅拌鸡蛋。
一阵折腾后,纪攸秉总算把番茄炒蛋做好了,邬鸣时迫不及待想尝尝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做的怎么样,用筷子夹起热气腾腾的鸡蛋就往嘴里送。
“烫烫烫!不过很好吃,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真的吗?”
邬鸣时夹起一筷子鸡蛋送到纪攸秉嘴边,他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张口咬下来了。
的确是好吃的。
吃下去第一口他想的是沈津,如果哥哥能吃到就好了。不如中午去哥哥公司送饭好了,想到这,纪攸秉的笑意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拿出手机就拍了张番茄炒蛋,发给沈津。
【哥,这是我做的番茄炒蛋】
【中午我去你公司送饭吧】
盯着屏幕几秒,未有回复,略有失望地放下手机,又安慰自己,哥哥一定是在忙工作。
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鸣时哥,我们继续吧。”
邬鸣时心里感叹,年轻就是好,伤心快,开心也快。
“攸攸,你学做饭是为了你哥吗?”邬鸣时突然发问。
“是啊,不行吗?”纪攸秉已经转战做肉食,切着排骨了。
“你要是单纯想我教你做饭就好了。”邬鸣时轻声说了句。
“啊?你说什么?”纪攸秉用到切排骨的声音很大,盖住了他的说话声。
折腾到十点半,纪攸秉做好了所有菜,不得不说他真的是有做饭天赋,香气飘飘的,两人一起摆到饭桌上。纪攸秉又掏出手机拍了张“全家福”,发给他哥。
【哥,我做了一桌的菜】
【等我来送饭】
前面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哥哥一定在努力工作养活这个家,我努力填饱哥哥肚子好了。
他又一次安慰自己,短短一早上,他想起他哥多少次了,数不清了。
邬鸣时在纪攸秉忙着做菜的时候已经煲了饭,这会他端出两碗饭来招呼弟弟一起吃。
“你先别吃,别让我哥吃你的剩菜。”纪攸秉忙制止他将要染指的糖醋排骨。
纪攸秉拿出饭盒,装了满满当当的饭,压的严严实实,生怕他哥饿着。又用番茄炒蛋、糖醋排骨、三个大鸡翅、几筷子时蔬铺在上面,盖子都快盖不下了。他又用纸条写了几句话贴在上面——
“哥,工作辛苦也要按时吃饭。还有,不要不理我。——你的弟弟”装进保温袋里才算作罢。
“可以吃饭了没,祖宗。”邬鸣时还在等着一起动筷。
“你怎么不先吃?”
“等你呢。”邬鸣时这才动筷,纪攸秉把自己做的菜都尝了个遍,都还行,就是差点火候,还有很大进步空间,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吃。
吃完饭,已是十一点,纪攸秉也打好车准备出门。“记得把碗洗了啊,鸣时哥。”
“我上辈子是作什么孽了吗?来给你们两兄弟使唤来使唤去的。”纪攸秉出门急,没听邬鸣时说话。
到了公司门口——
纪攸秉护着饭盒,一路小跑到公司前台。
“姐姐你好,我找沈津,他是我哥。”天气炎热,纪攸秉额头沁出薄汗,几根发丝黏在额头上。
“沈津啊,他刚才已经和小沈总出去吃饭了。”
“小沈总是谁?”纪攸秉接着发问。
“是我们董事长的儿子,让沈津这个同龄人带着他从底层干起,你哥没跟你说过吗?”
“没事了,不用跟我哥说我来过了。”话音刚落,纪攸秉就转身走了。
所以哥哥不回我信息是在陪别人吃饭吗?好样的沈津。他一出公司门口,就连带着袋子和饭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纪攸秉随便进了附近的小店,买了几包烟,放在身上的口袋,吞云吐雾半个小时后才开始回家。
打开家门。
“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邬鸣时刚洗好碗出来。
“你怎么还在?”纪攸秉一身戾气,说话一点没客气。
“怎么了,饭盒被抢了?”邬鸣时虽然心大,但也看得出他一脸不高兴。
“扔了。”他就淡淡说出两个字。
“啊?做那么好吃,扔了?”邬鸣时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人吃。”
“我吃。”
纪攸秉抬头看了邬鸣时一眼,几秒后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邬鸣时不假思索地给了肯定回答。
“我们只见过一面吧。”纪攸秉将信将疑。
“一见钟情不行吗?而且谁刚喜欢第二天就被戳穿的啊?”
“随便你吧,我想自己待会,你回去吧。”纪攸秉无心应对这些是非,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对哥哥朋友喜欢自己这件事也是飞速接受了,只要不是喜欢他哥就好。
“那我走了,自己好好待着啊。”既然下了逐客令,邬鸣时也不好继续待着。
纪攸秉回到房间,一下扑到了床上,头埋进枕头里。
喜欢一个人什么的也太容易发现了,只是第二天而已,那我多少年了呢,哥哥怎么就现在才发现呢?被发现不好,他会躲着我,会跟别人去吃饭。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是从第一次梦到他开始,还是被初中同学欺负时出现的他,还是离家出走时被他找到,亦或是从吃第一碗长寿面开始?
爱是世界上最酸涩的东西,就算是爱上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也是一样酸涩。有些感情他不能言说,他太害怕失去了,他只有他了。好想被你看见啊,你的眼里要是只有我就好了,沈津。
咸湿的眼泪渗进枕头里,心事只有枕头知道。纪攸秉只能憋着,憋得太累太累了,他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