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

    纪攸秉在他十七岁生日那年收到哥哥送的红绳后,就打算要去岁见寺求一根红绳给沈津,那样他们就带着彼此的祝愿了。

    这天,沈津出门上班了,纪攸秉周六在家得空,就前往岁见寺,左手带着格外鲜艳的一抹红绳。

    寺前——

    他只身一人前往,与来来往往的情侣格格不入。他们都携手前来,只为求得百年恩爱两不疑。风吹来一枚桃花瓣,落在他的掌心,他稳稳地攥紧了。纪攸秉踏入寺门,闯入视线的是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上面悬着千丝万缕的红飘带,寄托着美好的祝愿,随风飘扬,当真是美极了。

    他找到一位住持,询问道,“大师,我想求一根红绳,请问在哪儿?”

    “施主,求红绳可是要登上寺庙身后这座尘缘山,要徒步万阶石梯,每百步要合十掌心虔诚鞠躬,因此啊,有的人知难而退,望而却步了。”

    纪攸秉细细听着,那和尚又接着说,“求红绳是不需要香火钱的,心诚则灵,施主要试试吗?前几天就有位施主求得了红绳,说是要祝心上人岁岁平安。”

    话及此,“心上人?他亲口这么这么说的?”纪攸秉一听就激动起来,“没明说,可来这不就是为心上人求的吗?”纪攸秉眼帘垂下,有些落寞。和尚注意到纪攸秉手上明晃晃的红绳,“施主手上这条莫不是上次那位施主为您求的吧?”纪攸秉的耳根染上一阵绯红,和尚露出明了的笑。他一扫刚才的落寞,哥哥为了我爬这么高的山,还要百步一拜,要经历这些困难他都没跟我说,哥果然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大师,我要爬!十座山也爬!”纪攸秉燃起斗志。那和尚把他领到尘缘山前,果然是一座高山,像他能和沈津在一起一样遥不可及,还能看见前面已经爬远了的情侣,手挽着手。

    他迈上石阶第一步,想着沈津一步一步想着自己而爬的山,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口气爬了十阶伸出手掌心合十虔诚一拜。和尚看见了纠正他,“施主,是百步一拜!”——“我愿意!”他兴致勃勃地又继续爬了,每一步稳稳地踩在脚下,渐渐超越了前面几双情侣。

    万阶梯,千次拜。

    三月里,还有冷风吹,纪攸秉已经满头大汗了,到了六千多的台阶,身后的人已经甩开了,面前也空无一人。

    他停下,仰头灌下几大口矿泉水,又继续爬了。早上九点多来的,现下已经正午了。他抬手一看腕表,11:48。如果13:14分到是不是能求得心上人一生一世的爱,思及此,他加快脚步,剩下三千多阶他一刻也没休息过。

    还有一百阶左右了,他眼前眩晕,再看时间12:36。靠,走快了,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打算一点了再出发。山顶寺庙里的住持远远看见了,喊了一句,“还有一百阶了,施主怎么累倒在那了?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也喊着回应,“我要卡点,晚点再上来!”话音刚落,他便翻身躺在台阶上,看着晴朗的蓝天,万里无云。哥哥为了我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吗?不知道他收到红绳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想到这,他伸出左手,闭着眼深深亲吻了挂坠上的纪字。

    下一秒,他一下翻身跳起来,跑着上台阶,虽然急,但十步一拜却不马虎,每一拜都实实在在。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彼时时针跳动,13:14分。他出声,“沈津。”

    最后一步,“我爱你!”他大喊一声,“你听到了吗?”爱意随风扬了整座尘缘山,山巅听到了。

    纪攸秉走向寺庙里,“大师,我来求一根红绳。”他笑容张扬,“施主,您是今天第一位,这可是头彩啊。”“谢谢大师!”,师父又领他来刻字,刻笔刀递给他,“施主,我这啊,有时几天都来不了一人,有些呢,听到万阶石梯就打退堂鼓了,有些呢,爬到两千多阶就受不了了半路下去的。上次来我这的施主,就是求来送您的吧。”他也注意到了纪攸秉手上的红绳。

    “可惜他不知道这是求姻缘的,我跟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姻缘,求不来。”纪攸秉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低头刻着字,已经刻出了部首。

    “施主您知道我们这为什么灵吗?”

    “为什么?”

    “灵的从来不是什么寺庙,是真心啊。”

    纪攸秉一抬头,看见上头的牌匾“心诚则灵”,师父捻着胡子,继续说道“或许那位施主不是来求姻缘,而是来求你的,是心里专门想着一个人而来的,我瞧施主,您也是吧。两心相许便是缘啊,您也不必只喊给这座山听,该说给他听,静悄悄的,只你们两个人知道也无妨。”

    纪攸秉听了,眼里多了几点光亮,“多谢师父指点迷津。”说话间,一个工工整整的“沈”字也刻好了。他把红绳放在掌心,静静揣摩着,不胜欣喜。

    “施主既已求得,便下山去吧,去送给心上人,实现真正的心愿。”

    “谢谢师父!”

    住持看着他雀跃的背影走远的样子,捻着胡子道了一句,“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下了山——

    纪攸秉见众人都挂了红飘带在桃花树上,便去求了一卦,拿起毛笔写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他并没有落款署名,因为要静悄悄的。不像别人一样都往树枝上挂,光明正大许你安好,让世人都见证两情恩爱。他来到桃花树下,蹲下刨开一抔土,挖出一个小坑,把红飘带放进去,连同进寺庙前接到的桃花瓣一起埋了进去。

    我的爱在地底下潜滋暗长,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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