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故之抱着小木盆,换好浴袍,穿着拖鞋,踏踏踏踏的跟着穆明往室外的温泉走。
室内厅里有几组沙发,还有一些茶饮供人们休息。
通往室外正对面的墙边摆着一张简单的宋式桌案,墙上挂着不大的一幅字,便再无其他。
这种隆重又恭敬的的样子,让叶故之好奇走近的去看,在极为简单的木质框架中用瘦金体竖写了一首诗,是陆游的《夏日》:
微风过中庭,庭树飒有声。
穿帘徐入座,巾屦有余清。
诗句没有深思,光顾着看字,这瘦金字写的极有风骨,挺拔秀丽,刀光剑影,叶故之看了又看舍不得挪眼。
穆明抱着手臂看了叶故之一会儿,见他毫无要走的意思拉他手臂,笑道:“喜欢这字?回头让他给你写一个。”
叶故之惊喜地看着穆明:“这人你认识?”
穆明嗯了一声:“宴的主人—江鹤宴,以后你会见到,他现在没在国内,等他回来我带你见他。”侧头看着叶故之,“他见了你肯定要送你一幅字。”
叶故之茫然问:“为什么?”问完觉得自己废话了,因为认识穆明,所以送他,有什么可问的。
穆明没回答,为什么?因为你的风骨比他这字更飘逸挺拔,如鹤立山间如屈铁断金,你侧如兰竹的样子只会让他觉得他那两笔字微不足道。
室外有一小段路的两侧种了青竹,微风而过飒飒有声,再往前便看见庭院中水雾弥漫,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池子一侧建了一座宽大的瀑布,发出沉闷的隆隆水声,氤氲升腾,萦绕水面。
叶故之正准备往水里走,被穆明拉着绕过温泉池顺着台阶往下走。
“咱们往里面走走,里面有很多小池子,没人。”穆明拉着他说。
叶故之觉得脚下有些滑,天色暗淡水雾缭绕有些看不清路,干脆一只手把木盆放在身侧,另一手拉着穆明的手。
穆明感觉到叶故之主动递进他手掌的手,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稳稳抓住。
整个温泉都是依着山势建的,除了大水池还有很多私密强的大小不一小池,一般能容纳三五个人,每处都有树木稍作隔档,路过时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不是有人,有私密又避免尴尬。
穆明找了一处没人的小池子,带着叶故之走近,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脱了浴袍放在旁边木架上说:“故之,别冻着,脱了衣服快进去。”
叶故之拿着小木盆看着穆明全身只有一条贴身短裤,肩膀宽挺,腰腹肌肉结实均匀,看着看着有点晃神。
穆明看他盯着自己出神,坏坏笑着,伸手搂他往怀里抱,一只手去解他腰带:“外面冷,赶紧泡进去,回去让你看个够。”
叶故之抬起被水汽染湿的眼眸,回了神,推他一把,自己解开浴袍搭好,踏进池水中。
真暖和,叶故之舒服的叹了口气。
穆明在叶故之旁边坐好,歪头看他脸色慢慢透出红晕,看他眼中湿漉漉的像是经过一场缠绵悱恻的秋雨,忍不住用一只手从水下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脖子吻他。
叶故之没躲,微微张开嘴唇由着他的吻从轻轻磨蹭变成勾魂摄魄。
两人喘着气分开,穆明说:“今天你怎么也跑不掉了,说什么我也要吃了你。”
叶故之没搭话,手在水里划动:“这温泉真舒服,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好地方的?”
穆明放开他仰头靠在池边石头上,看着夜空星斗:“这里是江家产业,我家与他们家有点关系,江鹤宴又在我和陈旭创业初期出钱入股,所以…关系不错。”
叶故之脑子转了几个弯道:“苏桃?”
泉水池旁有几个暖黄色地灯,穆明伸手在光上晃了晃说:“嗯,苏家女儿样貌都很好,从小培养性格,练习身段仪态,按着男人喜欢的样子去养。”哼笑着接着说,“跟定制服务似的,让人恶心。”
叶故之静静听着,没想到现在社会还有这种家族,不知道江鹤宴对苏桃那么甜美得体的女孩子是不是还不错?手指无意识的在水面晃荡模仿刚刚看到的字体:“他字倒是写得真好看。”人如其字,应该不差吧。
穆明抓住叶故之微动的手指,看他低垂的睫毛扑影在脸上说:“江鹤宴也算是不情愿的娶了苏桃,他俩年纪差挺多的,总之婚后不久他就往国外跑了。”说着往叶故之身边靠,拉着他乱动的手按在水里:“要不就别娶,娶都娶了,天天让个小姑娘自生自灭也是个犯混的,一手好字有什么用?”
叶故之听出他话里的醋意,仰头看天,月明星稀,空气中有荻花白絮飘过:“穆明,我不过是夸他字好。”
温度渐渐下降,冲撞着温泉水面,让水雾腾起更多,萦萦绕绕缠着人心。
穆明抬起都是水的手,伸出食指摸上叶故之的额头,继而向下摸他眉骨,叶故之闭上眼没有动,他便继续顺着他鼻梁向下,最后在嘴唇:“知道,那也不乐意,我也在练字了。”
叶故之想起之前他说的话,想起那句“半缘修道半缘君”睁开眼,水雾中的一对眸子似秋水,盈盈发亮:“你有时间练?”
穆明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侧头亲他脖子含糊的说:“嗯,抽空写了就是没什么长进。”他梦里的字写的就一般,实在没什么天赋。
叶故之想着他写过的那句话,手指不自觉沾着他肩膀水在他皮肤上写写画画。
温热的水,雾气弥漫,静谧的一处,心上人湿漉漉的眼睛,还有他不安分的手指,全都在勾他沉沦。
穆明呼吸有点重,觉得肩头痒的难受,从他开始写的第一个点就猜出他要写什么,他一根手指头随意在他身上比划就让他的自制趋于崩溃,但还是忍着让他写完,拉下他的手亲了一下说:“写完了?别泡太久,差不多出来了。”
叶故之知道泡久了对身体不好,站起身从自己小木盆里拿出毛巾擦水,结果抖出一只玩具鸭子,小孩子洗澡的玩具,这只小小的会发出声音的黄色小鸭子滚了两下掉到水里。
穆明看他疑惑的脸说:“拿毛巾的时候可以拿一个,我就给你拿了,刚才说话忘记了。”
叶故之无奈笑着,捞起小鸭子放回木盆:“你把我当成三岁啊?”
穆明站起来走到木架旁擦干自己,正好叶故之也走了过来,自然的蹲下给叶故之擦腿:“想宠着你。”
叶故之披上浴衣,系紧腰带,看着穆明站起来,看到他脸上浸湿的一缕头发贴着他眉边,情不自禁走近他拽了一下他浴衣的袖口,用手抚过湿发,手指一滑摸上他一侧脸颊,顿了一下踮脚轻轻吻了他。
穆明眨了眨眼,极轻的叹了口气:“别在这儿勾我,如果不是顾及你,那事我根本不在乎在哪做。”
叶故之低下头不敢再有动作,弯腰抱起小木盆往回走。
回了休息厅,穆明倒了杯茶给他,这种很苦的茶是为了中和温泉的热气,喝了几口刚才热得有些晕的头还有燥的心都清凉了。
叶故之又走过去看那幅字,那首诗。
看着陆游那一句句悱恻诗句,想起刚刚走过的庭院树木和清淡草木的香气,一刹那仿佛跨越千年,随着陆游走过了庭树飒飒的中庭来到了这里,仿佛看见他徐徐入座写下了这首诗,仿佛闻到他衣摆沾染的余清。
时间消失了,地域消失了,跨过历史长河,叶故之感觉自己透过宣纸笔墨与时空中的另一人感同身受。
叶故之有些兴奋的说:“穆明,这首诗放在这里太应景了,太恰当了,我好像在跟陆游对话,你能感觉到吗?跨过岁月蹉跎与一人产生共鸣。”
穆明柔情专注的看着他,能,他太有体会了,他就是那跨过岁月长河的人啊,他依然爱他,甚至更深更浓更烈:“嗯,故之,有没有可能你我在千百年前也像现在这样。”他不用透过笔墨,他幸运的找到了他的人。
叶故之笑着看他:“是文字隽永绵长,才能跨过这些,人哪行?你还信轮回?”
穆明眼帘向下不再看他,拉着他往房间走:“为什么不信?我希望我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爱你,与你白首到老。”
叶故之道:“我不信那些,过好了眼下今生最重要,总想着还能再来就不会珍惜现在了。”
穆明听着,忽觉心中酸疼,是啊,何等幸运,何等眷顾才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而且这一次是没有羁绊、无畏的叶故之。
进了房间,叶故之没等来每次的急风骤雨,有点惊讶。
穆明甚至没急着去吻他,只是拉着他坐在他腿上,把脸埋在他心口。
叶故之以为刚才的对话让他不舒服了,仔细想想穆明想浪漫,想跟他生生世世纠缠,结果他不解风情直接浇了盆水。
叶故之手指揉进穆明的头发,柔软了声音哄他:“其实,可能也有来生,你别不高兴,我就随口说说。”
穆明抬头看他,看着叶故之还有红晕的脸,睫毛层层,突然想哭,因为眼前的叶故之柔着眉眼软了声音在哄他,而不是梦里的叶故之冷着脸冷着眼一字一字的拒绝他:“穆明,你没有资格这样。”
叶故之见他眼圈发红,瞬间乱了阵脚,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有问题,匆匆捧起他的脸,声音又轻又软:“哎?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了?”
穆明感觉到自己眼底发酸,侧脸去含他耳垂:“没,你说的都对。”一边说一边解开他腰带,手伸进去揉捏他腰侧,感受到他皮肤比往日更滑更热,想和他在一起,想看他最不设防的一面,想用现在的美好盖住梦里冷酷的那一张脸。
叶故之双手搭在穆明肩膀上,思绪还沉在他刚刚泛红的眼睛里:“那你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回事?”
穆明手上一停,往下摸去低沉说:“憋的,忍了两天了,不对,忍了一周了。”说完也不等他回音,直接吻他嘴唇,霸道的撬开他唇齿。
叶故之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说:“关灯吧。”
穆明放他到床上,屈起他的腿压上去说:“不关,我要看着你。”
叶故之不坚持,眼眸带着一点湿润,慵懒而恍惚,像是树林中一场秋雨过后的湿意,雨水划过树梢闪着光。
穆明撑起半个身子看他,亲他眼睛,多美,忘了那个眼里带刀的叶故之,记住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眼角湿润带着情欲,嘴唇红润带着亮丝,身子软的像春水,这些都是他带给他的,多好,多美。
穆明俯下身子亲他耳朵,呼着气说:“隔音很好,不用忍着,舒服了就叫我名字。”说着话动了动,然后满意的听到了想听的。
叶故之脑子乱成一团,呼吸不畅的问:“你都哪里学的?”
“网络发达。”穆明说完用力亲了他锁骨一下,红色的印记,感觉身下的人微微抖了一下,沙哑的说:“还有心思问问题?看来我学的还是不够好。”
叶故之一听忙说:“不是,不…”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之后再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了。
到最后叶故之全身都在颤抖,感觉嘴里发出的声音高高低低十分羞耻,两条腿颤颤巍巍的抬着,手软着想推开那人,可怎么就变成搂住了他,终于承受不住的时候穆明还不放开他,像是要溺死在他身上才会结束。
“不行了。”叶故之声音都抖了,整个身体从脚尖到手尖都酥麻了,脑子里突然有烟花绽放,五光十色。
穆明喘着气在他耳边说:“等一下,故之,等我一下。”
叶故之只觉得他声音遥远,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哪里还等的了他。
穆明感觉到了,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拨开叶故之一缕汗湿的头发:“故之,忍一下。”
叶故之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感觉出来,就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如山洪暴发,自己像飘萍一样只能牢牢抱紧身上的人。
最后叶故之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了,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副身子拖累人。
穆明给他擦了身体,关了灯抱着他说:“睡吧,明天晚上吃个饭,送你回学校。”
叶故之困倦不已,迷糊的应了一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