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熹正躺在床上,刚刚睡着。
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悄走进她的房间,缓缓地,在地毯上落下一串湿答答的脚印,水顺着衣服滴答滴答。
那身形像是个女人,她站在床边,伸出惨白的手,爱怜地抚摸着沈熹的脸,在她耳边吹气。
沈熹突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是梦吗?”
房间并不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了眼地毯,没有脚印。
什么都没有。
她睡不着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个不停。
……
“扣扣扣!”有人敲门,把她拉回现实。
沈熹来应门,看了看猫眼,只看到一个扭曲的、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
“谁?”她一直盯着猫眼想看清楚对面的人。
“沈小姐,好久不见。”
程狴恶作剧一般突然凑近了猫眼。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眼球,乍一下把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程先生,您有什么事吗?”她喘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不太愉悦,“这么晚了,有事就在门口说吧。”
程狴两手插着口袋,戏谑地说:“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她缓缓打开门,只留一条缝隙,没有放开门把。
程狴立即抓住门,趁机钻进了屋子里。
“程先生好教养。”沈熹冷笑着,关上门,抱着手臂看着这人要惹出什么幺蛾子。
程狴无视她,自顾自绕着她的出租房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评论。
“这沙发太硬了,不行。”
“衣柜这么小怎么够用。”
“这卧室这么小。”
“……”
他说了一大堆话,最后走到她面前,挑衅地说:“你是真不挑啊。”
“……这不是您给我安排的吗?”沈熹聪敏的很,“再者,我不像程先生金枝玉叶娇若无骨的,能住就行。”
“曾经,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住到这么好的房子了。”
“夏天倒还好,热着热着就过完了,冬天可太难熬了。
刮大风的时候,窗子挡不了风,被子只有薄薄一层,裹得再紧也冷得浑身冰冷战栗。
下雪的时候,雪子打进屋子里,床上都湿透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干,将就着睡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那种感觉,程先生不会懂的。”
程狴不再说话,沉默地盯着她,想要看透她。
“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要求更多,”沈熹也盯着他,似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所以,程先生不必再来找我了。”
“沈熹。”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可能。”
“尝过荤腥的豹子,会一直惦记着猎物的味道。”程狴深深地看着她。
“你会愧疚吗?会后悔吗?”
“……不会。”沈熹回答地有些不坚定,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有些发愣。
“豹子不会心疼猎物受了多重的伤,”程狴转身朝着门口走,“沈小姐,打扰了。”
“砰!”关门的声音很重。
……
这一夜她都没怎么睡,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毛线球,想要缕清楚,却苦于找不到线头,不知从何下手。
她坐在床上,正对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
正发呆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流星。
她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希望我这辈子,安然度过。
可是这辈子,多漫长啊。
……
第二天,她顶着两只熊猫眼去上班。
走进咖啡馆,她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奇怪在哪?
她一边摆弄咖啡机,一边想。
闻着咖啡的香味,她逐渐清醒过来。
是小冯。
往常小冯总是比她先一步到,店里已经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了,可是今天有些反常。
“陈姨,今天小冯请假了?”
陈姨闻言,看了眼消息:“没有,小冯请假总会提前说,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吧。”
有客人来了,沈熹不再想小冯的事,一门心思开始拉起了花。
早晨生意很好,客人一个接一个,沈熹的手没有停下来过。到了中午,才总算能缓口气,她擦擦手,给小冯发了个消息。
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可一直等到睡觉,她也没有收到回复。
也许是生病了?
往常小冯回消息总是很快,每次发一条消息就会回十条,热情得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
前一天没睡好,想着这件事,她倒是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还是如此。
小冯杳无音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收不到消息,打不通电话。
陈姨倒是很淡定,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只是又在门口贴了一张招聘启示。
她好像比沈熹想象中更冷漠些。
“喂,您……”她接起电话,刚想打招呼就被打断了。
“您是冯周周的同事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急切。
“是,发生什么了?”
“冯周周这两天有没有来上班?”
“没有。”
“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也见不到她人,我现在在她家门口,敲门也没有人回应……”
小冯失踪了。
这件事本来与她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一通电话,让她接连两天都想着这件事,无法心安。
她的理智控制着她,不要多管闲事。可她又时不时想到小冯的笑脸,好奇她到底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好奇心害死猫。
这个决定不一定正确,但她想自己不会后悔。
莫名的,她又想到程狴知道这件事的反应,那张闲不住的嘴一定会嘲讽她。
她倒也不怎么在乎,只是毕竟,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程狴眼皮子底下,总有些不自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揪着她不放,是一种拉别人一起下水的干坏事心理吗?好像又没那么单纯。
此刻她也不愿多想这些事了,作为别人棋局里的一颗棋子,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有冯周周的消息了吗?”
她打给之前打她电话的女人,是小冯的好朋友月月,两人是大学室友,毕业之后就约着一起来上海打工。
“还没有,我好担心她,你有消息了吗?”那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沈熹突然有些羡慕小冯,她孤零零过了二十多年,没有人这么关心她。她就这么跨过太平洋被偷渡过来,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还没有,”她听到对面深深吸了口气,吐气的时候有些颤抖,“你别慌,报案了吗?”
“嗯,但警察只是去她家里搜查了一下,没什么线索,和我们说再等等,”对面停顿了一下,擤了下鼻涕,“可是,万一她真的出事了……万一她没等到……”
她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把担忧全部倾倒出来。
沈熹有些被月月的情绪感染到了,在电话里不住地轻声安慰她。
她们聊了许多关于小冯的事,沈熹也逐渐有了些思路。
小冯有个谈了很久的男朋友,感情很好,准备明年就结婚。
她男朋友毕业后在互联网大厂打了几年工,攒了些钱,又借了些钱,开了一家小公司。
小冯本想和父母要一些钱,但他怕她的父母会瞧不起他,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她。后面再问他,他说他借到了,不过说得很含糊,只是让小冯不要担心这件事。小冯很信任他,也没再问下去。
他的公司刚开始的时候踩了些弯路,亏了不少钱。
那段时间,两个人只靠小冯的工资生活,紧巴巴的。那时候小冯白天上完班晚上还要去兼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状态很差。
说起这件事,月月颇为生气,就像所有瞧不上闺蜜男朋友的人一样,对着这个男的好一顿数落。
好在,后来她男朋友终于接到了一个大单子,狠狠赚了一笔,公司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经过这么一遭,两个人感情也是越来越好了。她男朋友也是个重情义的人,赚来钱都归小冯管,也没抛弃“糟糠之妻”。
小冯不必为了生计勉强自己,做起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按理说,后面的日子应当顺顺利利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这个意外好像也不算意外,埋在过去的一颗炸弹,会在未来某一天的幸福中给人当头一击。
“小冯的男朋友呢?他有什么说什么吗?”
最近接触下来,沈熹始终觉得小冯不是会惹事的人,关键点应当是她的男朋友身上。
难道是因为借钱?
“他没多说什么,但......”月月有些怀疑地说,“我觉得他的确有事瞒着我们。”
既然管了闲事,那就管到底吧,她想。
她决定去会会这个男人。
......
她同陈姨讲了讲她的想法,她想起一开始得知小冯失踪时她的反应,以为陈姨会反对,没想到陈姨很是赞同。
“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想你找不到她也不会罢休的吧。”陈姨像是爱护自己孩子一般拍拍她的肩膀。
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陈姨了。
......
根据月月给的地址,沈熹站在了小冯家门口,只不过女主人不在家。
门口放着一个鞋架,上面整齐地摆着几双女鞋,相比而言,下面的男鞋就凌乱许多,看起来没人有心思收拾。
她挪开眼,敲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