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赵奇一跟着引路太监穿过三重朱门，青铜令牌在袖中越来越烫。经过太液池时，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青金色涟漪，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竟有三重——少年、老者，还有一团扭曲的黑影。

    "赵公子当心脚下。"引路太监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砖。赵奇一这才发现对方手背上刺着乌鸦图案，在苍白的皮肤下忽明忽暗。

    紫宸殿的龙涎香浓得呛人。永昌帝斜倚在龙榻上，明黄色寝衣下隐约可见暗红纹路。赵奇一跪拜时瞥见皇帝脚边铜盆，半凝固的黑血里浮着细密金丝。

    "像，真像你父亲年轻时的模样。"皇帝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当枯槁的手掌抚上他头顶时，赵奇一闻到了腐肉的气息。他忽然明白父亲书房为何常年燃着沉水香——原来是为了掩盖同样的味道。

    青铜令牌突然发出蜂鸣。皇帝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珠迸发出骇人精光："让朕看看长生令！"

    殿内烛火同时暴涨，赵奇一看见永昌帝额头上浮现出与令牌相同的符文。那些符文正在蠕动，像是活物在啃食皮肉。袖中的白鸽突然挣脱束缚，撞向鎏金穹顶的瞬间化作漫天星屑。

    "陛下，该用药了。"屏风后转出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手中玉碗盛着猩红液体。赵奇一瞳孔骤缩——那人脖颈处有块青斑，与三天前他在父亲手札上看到的尸斑图一模一样。

    永昌帝松手的刹那，赵奇一袖中突然传来裂帛之声。青铜令牌自行飞出，在他掌心割开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在地砖缝隙里，那些暗红的沟壑竟开始游走，组成巨大的星图。

    "紫微垣移位..."赵奇一喃喃自语。血线沿着二十八宿的轨迹蔓延，最终汇聚在北极星位置——那里正是皇帝寝榻所在。他突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星外围那圈不祥的血色光晕。

    老者突然掐诀，殿内四十九盏长明灯同时转向赵奇一。灯焰里浮现出无数张人脸，皆是历代国师的面容。赵奇一在摇曳的火光中看见了父亲——五十岁的父亲正在灯芯里燃烧，每根白发都化作一缕青烟。

    "带他去国师监。"皇帝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赵奇一衣摆上，那些金丝竟顺着锦缎纹路爬向长生令。令牌表面的符文开始流转，赵奇一突然听到潮水声，仿佛有亘古的叹息从青铜深处涌出。

    穿过游廊时，赵奇一摸到袖袋里的星盘微微发烫。这是今晨母亲塞给他的，当时她指尖冰凉，香灰落在星盘中央，恰好盖住"死门"方位。前方引路太监的乌鸦刺青已经蔓延到脖颈，羽毛纹理间隐约可见星斗排列。

    国师监的门楣上悬着青铜古镜，赵奇一经过时，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他看见十五年前的雪夜，父亲抱着个婴儿站在观星台上，漫天飞雪在触及婴儿眉心时全部化作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