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监的门在身后轰然闭合,赵奇一的朝服下摆还沾着永昌帝的黑血。那些金丝正在锦缎上织就新的纹路,细细看去,竟是父亲手札里记载的"锁魂咒"。
"少主人,该更衣了。"
沙哑的嗓音惊得赵奇一转身,看见阴影里站着个独眼老仆。老人脸上的褶皱深如星轨,左眼窝里嵌着的琉璃珠映出七点幽光——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更衣室的铜镜布满裂痕,却比赵府那面更加清晰。赵奇一解下玉带时,发现腰间不知何时缠着三圈银线,每根线上都串着七枚刻星玉珠。当他试图扯断时,玉珠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嗡鸣。
"这是历代国师的命线。"老仆递来玄色祭服,袖口二十八道金纹对应星宿方位,"每断一颗,紫微垣便暗一分。"
祭服加身的刹那,赵奇一听见无数叹息在耳畔炸响。那些声音撕扯着他的意识,直到袖中星盘突然迸发青光——母亲落下的香灰正在龟甲纹路上游走,拼凑出"寅时三刻,开阳移位"的谶语。
子夜时分,赵奇一被带到观星阁。这里比赵府的观星台高出九倍有余,青铜星轨仪占据整片穹顶,齿轮咬合声与心跳逐渐同步。当他将长生令嵌入中央凹槽时,东南角的角宿突然熄灭。
"开始了。"老仆的琉璃眼珠疯狂转动,"每次更替,总要吞颗星星。"
星轨仪开始逆向旋转,赵奇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到那些青铜齿轮间渗出暗红液体,渐渐汇聚成父亲的面容。更可怕的是,自己映在星轨仪上的影子正在分裂——少年身影留在原地,而苍老的影子正朝着紫宸殿方向爬行。
寅时的梆子声响起时,赵奇一浑身剧震。开阳星的位置,赫然悬着母亲每日跪拜的祠堂!香灰星盘突然变得滚烫,死门方位的香灰被震开,露出底下带血的指甲痕——那是母亲用指甲刻下的"逃"字。
"少主人该观星了。"老仆举起镶满陨铁片的窥天筒。
赵奇一凑近镜筒的瞬间,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镜头里根本不是星空,而是无数双浸泡在琥珀色液体里的眼睛。当最中央那只眼珠突然转动时,他看清瞳孔里倒映的景象:十五年前被父亲抱着的婴儿,眉心有个正在渗血的星形胎记。
阁楼突然剧烈摇晃,赵奇一扶住栏杆时摸到冰凉的金属纹路。那些雕刻的星图缝隙里,填满了干涸的血垢。东北方向传来瓦片碎裂声,他探头望去,看见日间那只化作星屑的白鸽正在屋檐下重生——新生的羽翼泛着青铜光泽,喙间叼着母亲常戴的翡翠耳坠。
"星骸复生时,旧主就该殁了。"老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枯手指向皇城东南。赵奇一顺着望去,赵府方向的夜空里,属于国师命星的光辉正在急速暗淡,而紫微星周围的血雾愈发浓重。
阁楼地板突然浮现血色星图,与白日紫宸殿地砖上的图案完全相同。赵奇一脚下的北极星位开始塌陷,坠落瞬间,他看见地底埋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长生令符文正在蠕动,而棺中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母亲那支凤凰金簪。
下坠戛然而止。
赵奇一悬在棺椁上方,发现自己的血正顺着衣摆滴落。当第一滴血触及棺盖时,整座皇城的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棺中男子的睫毛突然颤动,而赵奇一掌心的长生令,长出了根须状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