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服侍谢玄吟洗漱,将毛巾挂回了架子上道。“太子妃看着是很急了。”
谢玄吟也觉得蹊跷。“派去的人不说做不做得到,还没见着,人就死了。”
明月对着镜子,把墨发在手里穿插,他原本只会给林怀川梳男式头发,这些日子也没有婢女,谢玄吟更是不会,只能磨得他会了许多基本样式。“金国的细作应该大都在我们手中,但若是陛下所派,又或者是支持小皇子的金人我们是不知道的。”
“那他们有什么目的?陛下八成是希望扶持金轸,支持小皇子的什么毛病?”
拿起耳环,也就是一对,怕掉在地上暴露身份,还是没戴。
“小皇子的人既然要推,推哪一个不是推,他还没有什么势力,大可以回去坐山观虎斗。”
“不是我们,不是金轸,不是广山王,只有这两个可能,若是牵强,就是说不是他,或者是他不是这个目的。”谢玄吟缓缓道。“我怎么觉得,像是陛下动手啊。”
明月总听林怀川说女人第六感很准。“如今看来金元官员交易的事金轸无意再查,所以……,太子妃对金国以后的内部安排我们已然看的清楚,她想换掉金国的皇帝,急的又是什么?”
两人静悄悄的不再说话,只有布帛底下的水滴滴答答,进了盆中。
国师府中
这一次谢玄吟一起进去了。
“国师。”
国师上下打量了她,道。“请坐吧。”
“只要清茶。”
官员在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竹筒。“仍然是之前的问题,国师,我们带来了新的东西,只要加上一句话,一切都与您无关了。”
一张纸条推到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
“请回吧,我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老人并没有停留,转身欲走。
男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谢玄吟不明白,这就应该是他想要的。
谢玄吟上前一步道。“国师这府里,里里外外都是陛下的人,国师难道不害怕吗?”
国师也没回过身。“我都活了这么大年纪,该享受的都有了,什么时候死了……也算值了。”
“我们可以帮国师离开这里,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甚至可以让国师拥有更多实际权力。”
国师手指一动,暗处就有一个人飞身而来为他续了一杯茶。
他不需要这个条件。
“请回吧。”
谢玄吟盯着盘里的果子和不冒热气的菜,想起太子妃说,她把各方势力全都绞进去了。“国师,可知,那日皇宫大火之后小皇子失踪,那场大火是怎么起的吗?是有人将一只沾着鸟血的石子弹到了小皇子旁边房间的烛台之上。”
国师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
“那石子却与鸟的尸体离得特别远,鸟的尸体,却没有火烧的痕迹。”
国师抬起头道:“去把东西取来。”
那人影又动了,片刻便取来一个匣子:“主人。”
国师抚摸盒子上的纹路道。“我当时是有要事求见先皇,先皇正在小皇子那,我便在路上随意拿了一个树枝做了简易的弹弓,打了一只鸟,一次就中,我还以为是我打翻了烛火,原是有心人,后来便看见院中起火,先皇焦急想要救小皇子,把身上冗长的外衣脱在地上,但被宫人拦住了,那场火烧了好几个时辰,里面有很多人,烧焦皮肉和木头的味道混在一起很不好闻,后来陛下也来了,来的很快,他进来看见地上的衣服有一瞬间不自然,但我当时心里忐忑,没有当回事。先皇难过得昏倒,我便想要到前面抢救一下看看有没有人。”
谢玄吟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他们注意力都在先皇头上,现场乱的很,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陛下身边的人捂着嘴将衣服挑起来扔在火堆里走了,我等他们离开就捡了出来,已经烧的不剩什么,但是能看见这衣服里逢着一件其他人穿过的衣裳,上面带着干涸的血,而且是脓血,衣服上还有没散尽的熏香。但后来先皇并没驾崩,这件衣裳并不能派上用场。”
谢玄吟道。“可先皇自那以后身体日渐变差,焉知不是他的缘故,说不定中箭也是个连环计。”
官员得到了给自己主子报仇的刀,行礼都多了些快意,要伸手去接。“多谢国师。”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拿出来。”
官员与谢玄吟对视,二人都点了头。“那就先多谢国师了。”
国师用手蘸了水写了一个字,在谢玄吟能看见的地方。
官员送谢玄吟回到家中院内:“线索又断了,王爷的事,还是要请姑娘多多图谋。”
谢玄吟眼神一眯,回头看了一眼国师府。
“怎么了?”
“不敢当,还请您给我详细些写明了小皇子之前的样子。”
“好,明日我派人送去。”
“小姐。”明月现身来接她。
谢玄吟颇有些不屑。“哼,老东西,还挺虚伪。”
“那火真不是他放的?”
“就是他,不过是我看他从不吃热的和肉,想来那件事对他影响颇大,赌了一把。”但这一行,恐怕这个人并不如太子妃所料,他的一切消息没有被完全掌控。“这件事这样大的把柄金轸不可能留着他,还有这么高的自由度,那就是他手里有其他把柄,或者是同流合污。”
“可能金轸和金璍都是想借小皇子这把刀杀人,一个杀哥哥和侄子,一个杀弟弟。这样看倒符合金轸要去杀先皇的想法。国师可能也有过立场变动?”明月顺着自己的想法再用这次的信息补全,还很合理。
“让人看着他也不肯杀,这就奇怪啊。”
明月觉得巧合也不对劲,这金国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对劲。“两方人在同一天要杀这个孩子也很奇怪。”
谢玄吟道。“广山王害他一定是蓄谋已久,正常鎏金的瓶子敢送到宫中的,不会有那么大毒性,他们俩若是知道对方的所作所为定然也不会自己再动手,其中定有人牵线搭桥,难道是国师?”
“那会不会是先皇在这安插的探子?太子妃并没有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们。”
这倒是一个好解释。
“有可能,不然大家最后都没得到什么好处,这小皇子还死了。”谢玄吟觉得自己在国师这件事上开启了隐藏结局。“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不要接触那些人。”国师蘸水写了一个黄字,这就是新的突破点。“我们先查黄家,以后出门也乔装一下。”
泰安殿
林怀川将当日的最后一篇作业交上去。“陛下,我想告假。”
“为什么?身体不适?”小皇帝正折了一枝花,逗弄老登。
“只是觉得想要出去看看。”
“你觉得宫里无趣?”
拜托,你想当朱元璋和雍正,但我只想做朝九晚五的社畜啊。
每天十八个小时和老板在一起,很累的好不好?
“怀川不敢。”
态度很坚决。
小皇帝看了半晌只能点点头。“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一个月必须回来。”
王公公躬身道:“奴才这就对外宣称怀川公子告病。”
“不用,天天告病,没病也咒出病了。”
“多谢陛下,怀川告退。”
小皇帝放下笔同王公公发牢骚:“他也开始和朕这样说话了。”
“身在局中,哪能不谨慎,陛下想念从前的林怀川,等日后风波评定,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自然能缓和关系。”王公公心中明镜,他们只能越走越远,但安慰这头狮子是他的必修课。
小皇帝越发觉得这日子过的空洞。“是啊,他一向心软,走了不过半刻,朕就觉得这屋子冷了,空了。”
“陛下。”
小皇帝摆摆手抱起猫。“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林怀川想去罗洞山,看看渠为什么修不好,看看为什么计划会提前。去密旨,让他趁现在动身,叫他不管怎么办,一个月之后决不能让林怀川自由行动,切掉他所有消息源头,将他秘密送回宫。金国国内情形给不了我们多久了。”
“怕是。”
“不会。”
王公公沉默。
小皇帝享受这样纯粹的情绪,只是也带来很多困扰,有时候会觉得林怀川像个娘儿们一样多愁善感。
王公公:“普天之下,能让陛下将计划一改再改的只有一个林怀川了。”
“他如果不姓林,多好啊。”
罗洞山
林怀川一路纵马往前,行了七八日才到边境。
谢良恭敬地叫了一声起居郎。
“我可没有你的品级高,不要叫我起居郎,也不必,如此恭敬。”林怀川口中的恭敬显然需要打引号。
“怀川此来何事?”
“渠。”
谢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今日先休息,我明日带你去。”
“不,我要立刻看见,这才是我日夜兼程的意义。”
谢良一愣,又转而明白道。“飞鸽传书只会比你快得多得多。既然不想休息,随我来吧。”
两人到了黄沙走石的地面,都是痕迹,不过不是他们想要的痕迹。
林怀川摸了一把细小的砂砾。“这地面,都被清理了。”
“是,而且不是完全让这条渠通不了,而是延缓。”
“延缓?”林怀川放下心,这就是他非要来一趟的原因,他要确定小皇帝的想法。
谢良还哼笑一声。“抓到的,还都是披着金军衣服的人。”
“金军,呵呵。”林怀川才不信。“那图纸是我与你在书房一起探讨所画,是你记在心里不可能外传。”
“没错,我从没有画那实际图纸,只是每一段告知他们如何开凿,江国公也不甚关心,混得过去。”谢良对这渠花了不少心力,他们的手脚只能延缓,水,自然之力,可以引导却不能阻挡。
可这世上能人不少,一国皇帝想要知道什么不可能瞒得住。
林怀川从没有疑心谢良。“会不会请的一些工匠看出了苗头?”
“不会,都是一段一段,不会一个人参与全程,而且是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决口提前部署,做了个自然假象,若是旁人就真的糊弄过去了。”谢良敢打包票。“应当是不太懂,这渠凿好之后还不至于立刻影响地理环境,只是先破坏了以防万一。”
“我信你。”林怀川点头。“计划为什么提前?”
这却叫谢良。“陛下派了人悄悄做的。”
不管是一件还是几件都是至尊之位想做的。
其实在宁家之事与他背道而驰的做法,他就明白这个皇帝是什么人。“知道了。有新马吗?”
“还要走?那你来一趟做什么?不如直接写封信给我。”谢良觉得他有些情绪上头了。
林怀川自然知道这信不可能发出去,回信也不会是实话。
“不想相信,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不忍他来回奔波,劝道。“新马只能明日才有,随我回去,吃拙荆一顿饭吧。”
林怀川闭上眼,吐出的一口气带动了喉咙的颤抖被谢良听在耳朵里。
“多谢。”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皇帝那样昏庸,却始终有一部分人坚持只要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让人涕泗横流,称颂贤君。
浮云遮眼总能拨云见日,但相信有一个暴君,就是在磨灭自己生的希望。
有一个圆滚滚的蹴鞠到两人身前。
小姑娘喊道。“哥哥,快帮我把球踢过来!”
“来了!”谢良一脚发力踢给小姑娘。
“哥哥,和这个哥哥要一起玩吗?”
林怀川看得是几个小姑娘小男孩儿一起玩的火热,小脸红扑扑的,便掏了节省吃饭时间,随手带出来防止低血糖的糖块放在她手心里。“哥哥不玩了,要回去吃饭了。”
小姑娘很大方地问。“阿娘今日做了白馒头,你们吃不吃?”
看来谢良被他们信任,林怀川也想看看边境的风土人情。“吃。”
谢良拽了他。“平民之家的饭粗粝,你咽不下。”
“去看看吧,你这官倒是平易近人,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