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忽然道。“陛下有如今,可要好好谢谢一个人,选了个好太子妃,不然太子可不会如此纯良,听话,犹豫不决。”
他满脸鲜血,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太子妃确实聪明,就是要这个聪明,家世也好,能稳定朝纲,还生了嫡长子,死得也及时,识时务,不然等太子继位会挡路。”金轸低下身子俯视他们,就如同他们永远在他股掌之中被玩弄。“你们以为朕不知道这里许多人是她提拔的?以后她掌握了朝纲,你们把太子架空,反了天了!”
金人并不排斥有权势能力的女人,他们只需要国家更好,但金轸想要的只有他的好儿子最好。
楚阳王同国师交换眼色。“没动静啊。”
金轸已经开始被膨胀的自己撑破,权欲的顶端,让他开始口无遮拦地吹牛放肆。“说她聪明还被唐家那个小丫头套出去情报,应该更早点死,也省得这么多麻烦事让你们蹬鼻子上脸。”
楚阳王和国师如同见到他们生的希望,率先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缓步走来。殿上人已经不到半数了。“父皇,你说什么?”
金轸为刚才的话有一丝心虚。“你怎么?”
高璇拦道。“太子,弑父杀君可是大逆不道!”
太子转过身,才让人看见他眼睛通红。“高大人,想必你不想和本宫一样做鳏夫吧?”
“你怎么?”高璇瞪大了眼睛。
“本宫怎么知道?”是太子妃给他铺好了路。一早将高旋的家人所在告诉他,死前一封信,亦是给了一个兵符,他原本不信父皇会杀太子妃,但不曾想他早就动这个念头,不是现在也是不久的将来,他一继位她就要死了。
太子一步一步逼近。“父皇,你现在写下诏书,儿臣让你安享天年。”
“太子,你为何也来逼你父皇。”
金轸机关算尽,他虽然算不过元皇,但是他从没有想过算计他这个大儿子,没有一丝防范,反而让他一败涂地了。
“父皇杀卿卿的时候想过儿臣吗?”
“父皇没有杀太子妃。”就算杀了,一个女人,怎么能比得上父子至亲?金轸不明白。金轸底牌出尽,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念及父子情份,高旋若能脱离掌控他就还有机会,重新夺权。
一挥而就的诏书,仿佛就穿越到几年前。
“父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金轸坐在位置上没有刚刚的胜券在握和意气风发了。“是啊,报应不爽,朕防了所有人偏偏信你。”
“也是先皇信你,才穿上那件衣服,被骗去香芹里引来杀身之祸。父皇,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您忘恩负义,我怎么会不学呢?”
“你放肆!”金轸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事,本不是他的错,他却有苦难言。
“动手吧。”
“啊啊啊!”
侍卫们打断了金轸两条腿。
太子左手也接过一柄刀,高内侍去搀扶被一刀抹了脖子,同时另一柄飞过去插在了国师身上。
“国师!”
楚阳王道。“太子这是做什么?”
“朕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太子还没封呢?”
楚阳王立刻低头。“是臣说错了,陛下为何杀国师?”
刚刚上任的金轸撇下一封书信。“国师联合高公公勒死皇后,他该死。”
侍卫们又是一阵手起刀落,与高公公有关的小太监也被杀掉。
没有人的脚下不是血,液体浸透了鞋底,叫人黏腻地不舒服。
原本以为这是个敦厚的太子,现在看来,并不如此。
“抬上来。”
一个大石头墩子被抬上来。
“先皇和国师共同谋划,预言生了的小皇子是天命帝王,国师又妄想用小皇子推翻先皇,但是,可惜是个公主。”
没有人追究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打开看看,但他们今天一任,就是两相放过,过去的事都不会有人再提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即刻准备朕登基、册立太子,另,昭告天下,朕只一位皇后,再不另娶,不选妃。”
那就意味着只有这一母同胞的两位皇子能继承大统。
“臣等遵旨。”
“高旋,立刻回戍边关,将敌军打退。”
“臣领旨。”高璇虽然不服,但只能遵从。
金轸回到了他和皇后以前的小屋。内侍道。“陛下一定很难过吧。”
“父皇对朕很好,朕不想杀他。”
“老奴违背皇后的意愿,先将信交给了陛下,但陛下依然选择了皇后。”
“朕没有选择皇后。”太子对她心中总是有愧,他总让她失望。
内侍宽慰道。“皇后不是想让太上皇死,而是不想让那么多人死。”
林府
林怀川磨药磨得起劲,曦曦在一旁玩耍,他看也不看一眼。
‘如果当初没有入局,是不是玄易就不会死了?是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比以前更好?’
“夫君?若是有心事,可以同妾身说一说。”江芙坐在他身边,已经不想前几年那样自傲、锋芒毕露。
林怀川想了半晌,无从说起,好像天意也是人为,这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始终不能原谅自己,他是那个向前行走的木偶关节,将结局推得更快。
“只是在想,如果,时间停止,永远不要十八岁就好了。”
江芙也说。“是啊,一切都还来得及。”
“国公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吗?”
“尚可,但削了军权,势力庞杂,也是寸步难行。”
大家深恨这种背后捅刀子的盟友,若只是战败还可以遮掩,这几乎灭族之仇,自然不能不报。
林怀川停下手道。“若是你们信我一句话,再不要管朝堂争斗,只自请去一个自顾不暇的地方,安安稳稳照他的想法做,这个人,你们斗不过。”
“妾身知道,可夫君刚刚还说,这不是几年前了。”
林怀川轻轻一笑,看天上的云,行色匆匆,飘逸之风不减,但功利心太重。“现在大家谁都不可能放过谁了。”
“当日夫君求娶,自然有一番道理,如今,妾身,可能助夫君一臂之力?”
林怀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月
泰安殿
太监宫女闲暇时的聊天就满是斗争。
“陛下已经病入膏肓,也没有后嗣怎么办?”
“这不是现成的吗?陛下驾崩,太后在宫内直接就可以立李章做新皇。”
李章小大人一般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说什么呢?”
“奴才该死。”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跪下。
“陛下才不会死,把这些人拖下去,掌嘴!”
“奴才再也不敢了!”
孟林杪牵着李章的手晃了晃。“我们快出宫,去找怀川哥哥,他一定有办法。”
李章点点头。“陛下眼下最想见得应该就是怀川哥哥和戚将军。”
孟林杪低头。“可是他们三个人自从怀川哥哥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怀川哥哥已经很久不进宫带我们玩了。”
“王公公说大概是哥哥要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不喜欢我们了。”
“你别听他犯贱逗你了。”
两个孩子乘轿撵到了林府,一路畅通无阻。
孟林杪扑到他旁边,却并没有被抱起来。“哥哥,你在干什么?”
“磨药。”
“哥哥是打算给陛下治病吗?”
林怀川听到他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的病自有太医来治,与我无关,若是有事去找戚澜,我已经不是起居郎了。”推着他们俩去旁的地方。“去和曦曦一起玩吧。”
江芙便在旁边叫他们。“快来,姐姐这里有点心。”
“哥哥这是怎么了?”孟林杪毕竟是个女孩子心思更敏感一点。
“他只是心情没有那么好。我们帮不了他,需要他自己努力。”
“哦,心病还需新药医。”
两个小不点,江芙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对,快吃吧。”
江府
管家悄悄推门进书房:“那两个小孩儿已经去了林家找林怀川,戚澜也接了密旨往回走,今日咱们的人来回话小皇帝快不行了。”
江国公知道又是做人质,又是谢家大批族人和谢玄易的死,小皇帝希望和谢家缓和关系才把他放出去。“林怀川现在可不肯帮他了,这小崽子一定会有后手,他也喜欢李章,绝不会让他继位之后也束手束脚。”
“老爷的意思是?”
“盯好了太后那边别出了什么事。”毕竟是亲儿子,这几年都是左右摇摆。
管家又说。“戚澜和宁家那边怕是会,我们要不要调兵?”
“只要皇帝不是死在我们手里,生事又怎么样?太后在我们就有的是机会,现下只要稳住未来新帝,他们不足为患。”江国公一直忌惮的只有一个人。“戚澜这个眼中钉确实很久,但小皇帝让文武分裂,几个握着军权的世家和文臣关系都不好,那些平民出身的人没什么根基,只要我们杀得快,杀的多,就可以重新夺权,在新帝无法亲政时支持谢家把持朝政,我们就还是我们,眼下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太后宫中
掌事姑姑跪在地上:“娘娘,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太后扶着额头,痛苦道。“本宫就这一个儿子。”
姑姑劝道。“娘娘,陛下病重,这时候若是不做决断,新帝登基只依靠戚澜,就连江家也保不住了。”
这就是江国公的想法,左右摇摆,那就让她只能选一头。
“摆驾吧。”
太后进了寝宫都是扑鼻而来的药味,见到榻上的人面色苍白。
“皇儿今日感觉如何?”
小皇帝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母后,今日好像是有些力气。”
太后有些后悔。“都是母后不好,一直逼着你娶江家女,让你到如今,连子嗣都没有。”
小皇帝摇头。“母后也是希望能保江家富贵,人之常情,只是儿子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就是不想娶。”
“母后打算给你大婚冲冲喜,你可还有看的过眼的?”毕竟是十月怀胎亲手养大,太后也是心如刀绞。
“母后不必白费力气了,儿子好不了了。”小皇帝咳嗽两声。“李章,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本就有意立他做太子,看来这孩子命不好,确实该他做太子,又要辛苦母后辅政。”
“好,好,母后都答应。”
很好的一个台阶。太后回到宫中,又细细思索江家得失。
“陛下依旧让本宫把持朝政,就是愿意放江家一马,新帝根基不稳,不敢动江家得罪本宫。”太后似乎找到了那个她一直在追寻的两全的法子。“新帝成长的十几年自然会涌现新的势力,江家只要不再生事,本宫不再向江家放权,那些过去的事就无伤大雅,哥哥也能销声匿迹平安度日。”
姑姑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不知陛下怎么越长大越心软了。”
“心软好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通知哥哥,什么计划都停下,不要动手了。”
江府
江国公痛斥:“妇人之见!陛下尚且不念我这个舅舅,何况是个毫无关系的小儿,秋后算账晚几年而已。”
“太后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如此想也正常。”管家道。“但是太后那不愿意,我们的势力不能巩固。”
“我这个傻妹妹,他以为我完全就是为了自己吗?他从继位第二年就给他母亲下药,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她现在连骨头都化了。亲母尚且如此,何况我只是个舅舅。”国公的脸泡在烛光中,一般热烈,一半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