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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三招

    温钰一路向南追去,在将将要踏进深山时,止了步。

    东川府的山上多树,根缠着根,叶挨着叶,若最娴熟的绣女织成的最密实的布,把整座山兜住,十五的月光都照不破。外围还能见得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一旦踏足,就会身陷黑暗,渐渐迷失,被困在这天罗地网中。

    这是埋伏的好地方。

    温钰看着被洪峰莫名其妙的杀意激怒,实则冷静着呢,自然猜出来洪峰在林子里等他。

    他只是有些不解。

    洪峰以飞镖为引,在林中设下陷阱,可见是有备而来,不过不大高明就是了。

    但这正是奇怪所在。

    若二人有旧怨,那自然怎么处心积虑都不为过。若是有新仇,那洪峰一个大门派副掌门,有仇当场报不更好,又何必这么拙劣地引他到无人密林。

    他就这么在林子外站着,一手提着剑,一手握着剑鞘。月光如瀑倾到明烛上,又流出去一道更亮的溪,不疾不徐的。

    秦行简到时,就见此间画面,往那云纹剑鞘上多看了两眼。他往林子里瞧了瞧,便知是何情况。心下对温钰有所改观,初见此人,便是他要取人性命,虽说那人该死,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尤其是习武之人,总是被教着前进,要一往无前,乘胜追击,却很少有人学会止步,做到适可而止,及时止损。

    温钰当然不是怕了洪峰,就算林子里真有什么天罗地网,他使出浑身解数,也能杀出重围,但话又说回来,何必呢?值得吗?他来东川又不是要与洪峰决一死战的。

    燕辞和唐南竹落在秦行简身后,他们两个内力不如秦行简,上前可能有被发现的风险,就远远瞧着,见温钰没动,舒了口气。

    他俩可不管温钰为什么没动手,只是觉得还好来得早,没有错过。

    唐明竹倒是忽然注意到,温钰的剑鞘和秦行简的刀鞘,似乎是同一种云纹。

    燕辞屏着气息,小跑几步,撞撞秦行简胳膊,问道:“秦行简,洪峰你认识吧?几招能打过?”

    秦行简面无表情掸了掸衣袖,往旁边让了两步,答:“十招能赢,二十招能杀。”

    燕辞回去与唐南竹一说,二人对视一眼,乐了。

    三人隐在后面,一站一蹲一坐。

    唐南竹蹲得腿有些麻了,站起来甩了甩腿。

    直接大剌剌坐在地上的燕辞也不嫌脏,招呼他一并也坐。

    唐南竹瞥了他一眼,刚要说话,便见一绛红手握双轮,从林中走出。他也顾不得腿麻了,僵着一条腿看过去。

    前面,秦行简一皱眉,往身后看去,就见正目不转睛盯着山前的唐南竹身侧出现一个白影。

    唐南竹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带着调笑:“诶哟,这不小唐吗?腿麻了啊?用不用我给你扎一针。”

    唐南竹一惊,下意识就要喊出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被点了哑穴。

    就坐在他身旁的燕辞,目瞪口呆。

    来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山前,小声道:“小声点,小心被发现。”

    唐南竹此刻见清了白影全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似乎是认识。

    白影一笑,给他解了穴,又不知从哪摸出根一指长的银针,往他腿上一扎,那种痛麻感也消失了。

    唐南竹低声喊他名字:“余忘忧。”

    秦行简瞥了一眼这与自己同样一身白衣的人,不感兴趣地转过头。

    燕辞则细细打量一番,见余忘忧瞧着年纪与他们相仿,丹凤眼挂着笑,有些风流多情。一身月白长衫,不比秦行简的冷,而是一种柔和,衣襟、袖口和腰带滚着红绡,潇洒写意。

    这人并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而是凑过去站到秦行简旁边,瞧了瞧同尘,问了句:“天尊是你师父?”

    秦行简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而那边,温钰见这老狐狸憋不住自己从林子里出来了,但只是阴沉沉站在那里盯着自己,随时有转身回林的打算。

    温钰于是又给了把刺激,抖了抖剑,扇玉随之左右摆动两下,跟招猫逗狗的尾巴草一样,他悠悠道:“你说你一个掌门,虽说是副的,但也是位高权重,我又没杀你全家老小,何至对我有如此怨恨?”

    他本意是挑衅一下,试探一下。却不知哪个字戳到洪峰心坎上了,这人提着日月双轮就冲过来,一扬手,日轮就以破空之势,向他颈间咽喉割来。

    日月双轮,日轮状如圆盘,除手握处外布满棱尖,可抛,可划,可刺。月轮实则是把弦月弯刀,刀刃在月光下翻着冷光,削铁如泥。

    温钰啧了一声,但见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在废话,脚尖轻点地面,跃至半空,恰好踩在日轮上借了一点力,手中明烛直刺,若灵蛇昂头,同样也向洪峰颈间而去。

    洪峰心下一惊,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这老东西确实有些实力,他此刻来不及以月刃撞歪温钰剑尖,便手腕一翻,刃面正好挡住明烛。

    若是平常,这或许是一记完美的格挡势。

    可他被温钰动作骗了。

    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以割为主。

    兵刃相接,明烛曲之如钩。

    温钰勾唇一笑,左手剑鞘如绸,敲在洪峰肩膀,像打了声招呼。

    随后,一个翻身避过绕了一圈回来的日轮,落在洪峰几步远处。

    他剑鞘本打不到洪峰的,但明烛一曲,二人距离缩短,足以让剑鞘触及洪峰。

    余忘忧吹了声口哨,道:“这招漂亮。”

    而且实在羞辱。明明能杀,却只是拍了拍肩膀,跟逗蛐蛐一样。

    但这招只能用一次。有了防备,就不好使了。

    余忘忧又看了看秦行简,问道:“你不去帮他?”

    秦行简不解。

    余忘忧往后瞧了瞧,确保那两个人听不到,悄悄问道:“你俩师父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吗?”

    秦行简一愣,旋即反问道:“你师父不是暗恋温钰他师父吗?”

    语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撇过头去,看着温钰那边,不再搭腔了。

    余忘忧小声嘀咕着什么老太太不厚道,八卦都作假。秦行简也纳闷,没感觉他师父跟温钰师父多亲,倒是像死对头。

    而洪峰那边,被这么一搞,要旁人早就意识到实力的差距,退却了。他却似乎有什么非杀温钰的理由,三步并作两步,若鬼魅版出现在温钰眼前,双臂交错,上下夹击,双轮横割而过。

    这便是软剑的劣势了,以缠为主,绵绵不绝,不如硬剑可以劈,可以挡。

    就在围观众人都以为这招温钰只能躲时。温钰却并不着急,反而收剑入鞘。

    余忘忧皱眉,摸出两根针来,有随时出手的打算。

    而一旁秦行简,不见有什么动作,面上一派了然镇定。

    温钰一甩剑,那本如绸缎一般柔软的腰带起了变化,紧紧缠在明烛剑身收缩、合紧,然后,绷直。

    明烛,从软剑变成了一把硬剑。

    星斗气,郁峥嵘。

    万里独吟迎雪去,平生一剑带霜携。

    温钰双手握剑,直竖于胸前,便闻玉石相击之声,锵然琮铮。他以此剑硬接日月双轮,不落下风。

    余忘忧收起银针,惊叹:“这剑鞘…”

    秦行简浅浅一笑。这一笑没有任何人看到,只有月亮、晚风为之倾倒。月光眷顾在他身上,映出片片祥云,轻轻柔柔,晚风勾起他衣角,抚过林间青草,飘飘摇摇。

    他刚见面就认出来了,温钰的剑鞘是由昆仑山白石矿芯制成。

    白石矿极硬,不能被炼化,只能打磨,大型整块的白石矿与黑石矿往往是锻刀磨剑的好材料。而白石矿芯却在硬上添了韧,且可以炼化。只要有足够多的白石矿芯,足够强的内力,把其炼化成水,就可以再浇铸成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七八岁练刀。有一日,昆仑山大雪倾覆,天尊忽然跑过来,问他:“小简,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也习武,送他点什么好啊?”

    小秦行简持着木刀立在雪中,想了想,回答:“武器?”

    天尊摇头:“早有一把世上最好的软剑等着他了。”

    就像天尊早已备好同尘,等着秦行简使之出鞘。

    软剑?

    风雪瞬间埋上昆仑山顶,扑在秦行简眼睫上,把他裹成了一个小雪人。小雪人不在意地道:“那你再送他把硬剑呗。”

    小秦行简想得简单,只觉软剑优劣明显,送把硬剑,换着使呗。

    天尊大笑,抄起秦行简,亲了这小雪人一口。一旋身,消失在风雪中了。

    秦行简默默抹了把脸上口水,再度于茫茫天地间挥刀。风雪夹身,又在靠近他周身的那一刻,融为虚无。

    他师父云游跑遍了整个昆仑山脉,才只得到一块拳头大的白石矿芯,原是给温钰做剑鞘了。

    以白石矿芯做的剑鞘,平时若布一般软,但内力一灌,矿芯收缩,缠在明烛上,便裹成了一把白石矿制成的硬剑。

    秦行简于是意识到,他师父费尽心思给温钰如此重宝,当然不可能是想再收个徒弟,也许余忘忧那番话,不是作假。

    洪峰气息一窒,没料到还有如此变故,更觉此子断不可留,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心计,羽翼丰满可还了得?

    武器比不过,他还有内力。

    思及此,红狐儿沟副掌门爆喝一声,内力沿经络涌出,日月双轮压着明烛往温钰胸前逼近。

    温钰撑着剑柄,看起来有些力竭,左腿错着向后滑出一道线,在地上踩出一个压实了的脚印,上半身后仰,被逼成了弓字形。

    眼看日轮尖棱马上要扎紧温钰胸膛,洪峰大喜。

    却见温钰狡黠一笑,眼中有星光。

    洪峰拧眉。不知是此人还有计策,还是临死前的故弄玄虚。他来不及想更多,手上力气更重,内力倾灌如雷雨,磅礴而下。

    他忽觉一丝异样。

    风停了。鸟鸣声也无。

    温钰什么也没干,只是收回了那条腿,直起身来,往前迈了一步。

    “轰——”

    洪峰日月金轮脱手而出,扎在一旁树干上,而他本人也如双轮撞在树上,又跌落在树下,扬起脸,见天上星斗明月,斑斑点点,他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不甘道:“你…你又骗我。”

    温钰收回内力,把明烛挂在腰上,一歪头,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内力就能比得过我吧?”

    高手过招,尤其是同级别的高手过招,第一招最为重要。双方都会试探,力求探出对方的底线,内力高低、武器用法等,凭此确定他们后几招如何出手。

    洪峰第一招被温钰剑刺的动作骗了,没瞧出来他用的是软剑。

    第二招也被骗了,没料到剑鞘亦是剑。

    而第三招,他又被骗了。

    因为第一招和第二招,温钰算是取巧。这便给了洪峰一种错觉,似乎他强在武器之上,内力不如自己,才会在第三招选择拼内力。

    若是同龄人,也许不会仅凭两招就断定温钰内力不如自己。但洪峰是前辈,本就觉得温钰内力不可能比自己高,见温钰两招都投机取巧,反而更证实了这一想法。

    洪峰撑起身体,斜靠在树干上,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怎会有如此高的内力?”

    温钰想了想,回答:“我内力应该跟你差不多。”

    洪峰一怔:“那…那怎会?”

    温钰轻笑,极为得意:“老头,我第一招拿剑鞘拍你,可不是为了挑衅。”

    那一下,他顺着剑鞘往洪峰体内注入了一丝很小、很小,小到那时候气急攻心的洪峰无法察觉到的内力。

    但就是这一丝属于温钰的内力,在最后一刻洪峰爆发出自己全部内力的时候,反噬了。

    温钰,骗了他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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