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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为钱主

    天玑,禄存星,为北斗第三星。

    三人来到洞内暗室,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阵机关开合的声音,身后暗门缓缓闭合,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在这里,似乎时间流逝和方圆边界都没有了意义。

    他们没有月满楼那天生适应黑暗的一双眼,也没有特地修习过瞳术。是以,没有人乱动,室内只余清浅的呼吸声。

    温钰不大喜欢这眼前一抹黑的感觉,凭着气息,一偏头,准确冲着秦行简和余忘忧的方向问道:“你们两个下来,带火折子了吗?”

    他倒是带了一个,但在外面点不着,就随手扔地上了。

    “……”

    沉默。

    温钰于是知道了答案,扶额。他说这两人怎么下来这么快呢,合着是一点准备也没做,傻愣愣地就跳下来了。

    余忘忧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干笑两声,给自己辩解:“这不是怕你在下面有危险么。”

    秦行简没他那么直白,但也不是扭捏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温钰呵了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无奈,罕见地没回嘴,嘴角却止不住地勾出一个笑。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光,这再怎么武功盖世也施展不开啊。

    余忘忧突然想起什么,问秦行简:“你不是有钱吗,有没有什么夜明珠一类的。”

    温钰一听,觉得有戏。天尊喜欢古玩,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秦行简作为他徒弟,连金球都是随便扔,说不定还真有。

    秦行简想了想,当真摸出来个东西。内力一灌,这东西就从内而外透出斑斑驳驳的银光,不算亮,照不明整个暗室,但对于三人来说,够用了。

    温钰瞧见了,挑了挑眉,天尊疼徒弟真不是胡说的,这是珊瑚雪。

    珊瑚雪不是珊瑚也不是雪,而是一种罕见玉石,内有珊瑚状的棉和点点霜花斑。这斑是活的,内力注入进去,四处游动,雪照云光,若碧玉银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落在珊瑚上,是玉树琼枝,积雪浮云端。

    三人借着这雪光,打量四周。

    这才发觉这阶下不过是个窄小平台,七步长,七步宽,再往前走几步,悬着交错银丝,玉光一照,折出危险的、锋利的线光。

    后面,才隐隐看出暗室轮廓。

    余忘忧凑近了看,搓着下巴感叹:“冰蛛的丝。”

    冰蛛罕见,其丝韧且有毒,遇血则化,杀人于无形。

    温钰端详了番这方形小室,颇为可惜地对两人道:“不知道能不能领略下天尊和药尊风采。”

    余忘忧啧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没推动,翻了个白眼,道:“你有话直说行不。”

    温钰指了指两边,示意他们记下步数。

    “七步阵,长七步,宽七步,需左右同时开关。我们在宽一步,长四步的位置,距左右各三步。你们两个一人一边,秦行简取左一,右二,你步势相反。到了墙边,是机关的开关,共七百七十七块,有天下万星图,取北斗,向东连点天玑至天权。”

    温钰一人一边,拍拍他俩肩膀,笑道:“看来,我今日有幸得见——”

    “夜雪渡洲迷蝶梦。”

    夜雪渡洲迷蝶梦,平野摘星欲乘风。

    天下轻功,如此四分。

    雪渡、迷蝶、摘星、乘风。

    大概是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余忘忧突然想到什么,问两人:“问星阁那位,应该跟我们也差不多吧?怎么没见过。”

    温钰摊摊手,示意自己不知道:“大概是星尊有命吧。”

    提到星尊,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位老前辈他们都见过,人很儒雅,不像是江湖至尊,倒像是个夫子,总噙着和煦的笑。大概没人能想到,他会是天下万万凡夫俗子之中,唯一窥得天机之人。

    只是这位上天也厚爱,以星为友,以月为伴的仙人,却是六尊中,最早离世的那位。他阖眼前,最后卜了一卦,没人知道卦象是什么。

    但,山上有小仙人,至今未下山。

    秦行简还是瘫着一张脸,放了点内力出去,温钰和余忘忧立时打了个寒战,回神了。

    余忘忧冲他点了点头,他们对于温钰的安排倒没有什么意见。但二人此前从未交手过,更何谈合作。那如何确保同步呢?

    温钰左右瞧了瞧,一边是冰天雪地的寒意,一边是四季如春的香气。

    他咧嘴一笑,不愧是聪明人。

    他们三个,内力差不多,轻功也同为顶级,只是各有侧重。他的乘风去,本质上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这里面密不透风,不适合他,却适合这两人。

    一般的轻功,讲究提气轻身。秦行简的雪渡恰恰相反,是把内力放出去,天涯霜雪寒,对手慢了,自己自然就快了,而他在雪内,若镜花水月,难以琢磨。据说他师父天尊,曾内力倾泻而出,雪覆满城。

    医药双尊内力、武学属同源。余忘忧的迷蝶戏,是四大轻功中最适合屋内的,若蝶圈了块儿地,上下翻飞,把猎物围在里面戏弄。更何况,余忘忧浑身是毒,而素心针在这种玄妙步法的加持下,更是防不胜防。

    不能保证同步,那就干脆都把内力运到极致,把速度提到最快。

    不消片刻,这二位回到温钰身旁,随着一阵摩擦刺耳声,冰蛛丝收回墙内。

    三人对视一眼,抬步而去,走入里间。

    余忘忧环视,有些失望。冰蛛丝用来守门,天玑又为禄存,主财富。他以为,这里面应该有些好东西,起码要比蛛丝更珍贵才是。

    哪知,这里面和外间没什么区别,光秃秃、灰扑扑的。

    温钰来到中心,这里比外面的七步室大了许多,但还不够大。

    他沿着绕了一圈,来到侧面,手掌按在上面,对两人道了声退后。

    裂缝初时还只是几道,渐渐爬满整面墙。

    温钰朝秦行简招招手。

    秦行简会意。在温钰松手,飞身往后退的一瞬间,一枚金球直直射向他刚刚按过的地方。

    “轰——”

    这面墙轰然倒塌,砸起一地灰尘。

    余忘忧早有准备,一掌出,内力带起的狂风卷过,裹着碎渣飞灰改了个方向,掉头蒙在更里面那间被隐藏起来的、真正的天玑室。

    玉石珠宝、绫罗绸缎、古籍字画……

    饶是见惯了奇珍异玩的秦行简,也愣了一瞬。

    他倒不是震惊这些宝物多么价值连城,而是它们,被随意地堆在地上。离门口有些距离的,因方才那一下只蒙了一层灰。但近些的的,玉石还好,有个瓷杯却被落下来的砖瓦砸了个四分五裂。

    秦行简看了看,粉釉青影高足瓷杯。这瓷烧制的手艺已经失传,而现在,世间唯一保存完好的,也没了。

    余忘忧心疼,唏嘘了两句。

    温钰倒是猜到后面会有宝物了,只是没料到就这么大剌剌摆在地上,好好的瓷器就这么碎了,也有些不是滋味。

    秦行简瞧了瞧他俩,轻描淡写道:“与其在这里不见天日,被等闲视之,倒不如碎个干净,全了一身傲骨。”

    这话没什么道理,珍宝又不是人。

    但温钰心下确实好受了些,再看秦行简,面色还是那般冷淡,裹雪携霜的。

    温钰挑了挑嘴角,对他印象好了几分——人虽然是无趣了些,心肠却意外的好。

    忽然,余忘忧诶了一声,指着珍宝后面,念道:“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

    温钰看过去,见那边有扇木门,两边刻着这两句打油诗,横批:吾为钱主。

    这话有两层完全相反的意思。这首诗里的“吾”是钱之主,还是说,“吾”被钱所主呢。

    余忘忧看向秦行简。

    他们三人中,如果说他自己是两袖清风,温钰是衣食无忧,那秦行简就是富可敌国。

    这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财富,金子都能用来砸墙,举手投足间,除了天尊的影子外,更有一股华贵。

    但秦行简不说,他们也不是察三访四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秦行简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其间含义。

    余忘忧纳闷,这里对钱、对财富最有理解的大概就是他了,连他都搞不懂的话,他一个医者,挣不了几个铜板,时不时还要倒贴银子进去,更不必说了。

    “钱主与钱奴。”温钰突然道。

    “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温钰蹙了蹙眉,似乎时间过去的太久,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回忆起只言片语,沉缓道:“曾经有个卖米的,他与一个打铁的、一个杀猪的是好朋友,三人穷困潦倒,在树下结为异姓兄弟,立志要闯出一番天地。”

    秦行简仔细听着。

    “三人同舟共济,真成就了一番事业。卖米的娶了娇妻,生了儿子,家庭幸福美满。”

    “后来,他挣得无上财富,却不知何时与两个兄弟渐行渐远,生了嫌隙。而他的娇妻容颜不再,儿子难堪大用,兄弟阋墙。”

    “三人决裂,此生不再来往。卖米的客死异乡,妻离子散。打铁的散尽家财,隐居山林。杀猪的全族覆灭,无后而终。”

    余忘忧愣住,不知该作何言语。

    秦行简看向温钰,似有所感。

    温钰对二人道:“你们两个都是钱主,因为你们不在乎”。

    他指指余忘忧:“一无所有,心无旁骛,所以不在乎。”

    余忘忧够聪明,很快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点了下秦行简,道:“应有尽有,过眼云烟,所以不在乎。”

    “卖米的从贫穷的、渴望富有的钱奴,变成了有钱的、物尽其用的钱主,最终又沦为富甲一方却还不满足的钱奴,而大概…”,温钰目光扫过这深埋在地底的、被弃之如敝履的珍宝们,讥讽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这一生,才有了这,吾为钱主的感慨吧。”

    秦行简问他:“那你呢?”

    你是一无所有,还是应有尽有。

    温钰面色不改,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故事一样,他亦不知道,他究竟,源自哪里。

    也许他本该如这些地上蒙尘的明珠一样,不被允许现世。

    余忘忧在一旁看着,感慨——这两人,秘密不少啊。

    温钰道:“走吧。”

    说着,绕过地上的宝物,来到那扇木门前。

    秦行简抬脚跟上。

    余忘忧惊了一下,不解:“这里面没有机关的吗?”

    话是这么说,人却很诚实地跟着来到了木门前。

    温钰笑了一下,指指身后那群若枯叶一般伏在地上的珍奇瑰宝,解释道:“我本来也怀疑过这有没有什么机关。”

    “但我想了一圈,发现我的思路也许是错的。”

    “这个机关很巧妙,莽撞的人会死在外面的蛛丝上,愚笨的人会困在外间找不到路,贪财的人会被珍宝迷住眼。”

    秦行简点头认同,这个机关看着简单,实则暗藏玄机,步步为局。

    温钰又手指一划,指了指上面那四个字:“而剩下的人,如果统称为聪明人的话,会困在这四个字上,找出路。”

    余忘忧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去念叨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温钰见他沮丧,笑了笑:“我初时也是这么想的。”

    余忘忧心里平衡了,示意他继续说。

    温钰往后瞧了瞧,啧了一声,说,来不及了,等会儿再说。

    推开门,有石阶通向一个平台,长七步,宽七步,他对二人道:“我们怎么落到外面的台子上的,就怎么上这个台子。”

    语罢,他率先跳下去,秦行简紧随其后,落在他左侧,余忘忧脚尖一点,立于右侧。

    三人站在宽一步,长四步的位置。

    身后木门关闭。三人眼前,是六条路。

    余忘忧不急着去下一个星枢,推了推温钰,让他先把话说完。

    “七星异相阵,是守护,是为了让不相干的人进不去,而让特定的人来取。我于是在想,这四个字也许有什么暗示,只有那个特定的人才知道。”

    “但当我察觉到我在这四个字上面浪费了太多时间后,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我是布置这个机关的人,那么聪明人的犹豫,将是阻拦他的最好时机。”

    “而秦行简的那个金球,印证了我的猜测。”温钰看向身后木门,此刻,已经看不见里面是何景象,他道:“金球不见了。”

    这两人,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

    秦行简用的力气不小,金球砸中墙面,弹射落在地上后,以金的软度,不可能在维持球形,他们也确实看到金球停在边上了。

    凹凸不平的东西在平坦的地上是滚不起来的,除非,地面倾斜了。

    温钰见两人反应过来了,耸了耸肩:“我想不到有什么机关会在我们什么都没碰到的情况下,能使地面倾斜。”

    秦行简摇头,吐出三个字:“七步室。”

    温钰勾唇:“对。所以我猜,这整个天玑室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机关,是一杆戥子。从我们踏进那间七步室时,就站到了戥子的一边。”

    余忘忧恍然大悟,紧接着道:“我们走了,戥就不平了,机关才启动。所以必须怎么站到戥那边的,就站到戥这边。”

    这也意味着,天玑室里的宝物,本身也是机关的一部分,一样都拿不得。

    温钰点头:“等会儿再走吧,把这戥踩平先。”

    三人站了一会儿,看向眼前的六条路,默契地取了最东边一条。

    路上,余忘忧问温钰:“那你说那么一大段钱奴、钱主的故事是干什么?”

    温钰一笑,慢悠悠的:“有感而发而已。”

    他没有说,他好像来过这里。而那个摔碎的粉釉青影杯,与他答应送给天尊的青釉石熏炉,花纹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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