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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玉衡

    天权,文曲星。

    黑铜大门上盘踞着两条凶龙,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位不速之客。

    秦行简扫了一眼这戾气逼人的浮雕,停留在那雄劲的龙爪上,下意识地抬了下眉毛,不解问道:“五爪?”

    温钰和余忘忧闻言一愣,看过去,确实是五爪。

    余忘忧惊愕:“这不是玄朝陵寝吗?”

    怎么会出现五爪龙?

    玄朝以金为尊,黄袍上绣四爪金龙,寓意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无不在姜家人手中。

    而赵仁以天命自居,将五爪黑龙旗插在姜恣头颅之上,悬于城墙三天。以此告诫天下万民,四方诸侯——山有五岳,道有五行,天下五方,他越国万般,皆高玄一筹。

    他们初时没往越朝那想,还以为是石料、工艺所限,只能用黑铜的,但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可能把四爪雕成五爪吧。

    可是司书捡到的那块儿牡丹砖,也似乎却为玄朝所用。

    温钰想到天枢星外的琼花纹,脑海中有什么喷薄欲出,他直觉抓到了什么关键——玄朝皇帝陵寝的传言、神山奇果、牡丹与琼花、四爪与五爪……

    谁真?谁假?

    余忘忧和秦行简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等着温钰想明白。

    温钰是他们三人中所知消息最多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最聪明的,或者说,是最多疑的。

    温钰仰头,与黑龙对视,盯得久了,只觉真有龙在那里腾云驾雾,而它马上要挣脱门的束缚,向他奔来。

    ……像是真的?

    温钰一拳砸在另一手手心,恍然大悟,对二人道:“也许,都是真的。”

    余忘忧和秦行简一愣,同时追问:“什么?”

    “玄朝皇帝陵寝是真的,这七星异相阵是越朝人布置的也是真的。”温钰摩挲着下巴,一边研究怎么开门,一边给二人解释。

    他没有直接讲清楚他的猜测,而是先问了两人一个问题:“如果有一样东西,得不到,拿不走,你们会怎么办?”

    余忘忧不假思索:“自己守着。”

    秦行简只考虑了一瞬,给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锁起来。”

    温钰朗声大笑,眸子里像清水含着一弯弦月,渐生渐浓。

    他指指余忘忧:“玄朝皇帝当有你这想法。”

    而后,一偏头,对秦行简道:“和越国人一样的霸道。”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迷毂之树就是那样他们得不到、拿不走的东西。姜氏一族把自己的陵寝建在其旁,可见其至关重要。而越王,则在其上,加了一把属于自己的锁。

    从时间上来看,越王这把锁应该是加在了玄帝之陵上,而玄陵,则是招摇山迷毂树的第一把锁。也就是说,要见迷毂果,破七星异相阵还不够,玄帝陵内也是危险重重。

    二人反应过来,立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也许不是他们能处理的。

    姜、赵都是当过皇帝的人,对一个果子如此重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在他们眼里,这果子也许会动摇国本,颠覆皇权。

    余忘忧身为一个医者,实在是想象不到一个果子怎么会有如此神通。更何况,洪涛中了迷毂果之毒。也就是说,这七星异相阵和那玄帝之陵,被闯过了。

    私心而言,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聪明绝顶、武功盖世,也不愿相信是这人,有七星异相阵和玄帝陵的地图。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温钰和秦行简。三人不自觉认真起来,忧心忡忡。

    天下太平不过十几年,谁都不想看见来之不易的安宁分崩离析。

    温钰琢磨了一会儿,按下左边半扇门上,五爪黑龙从左数的第四根爪子。

    如果这确实是越王命人所建,而天权又名文曲星,偏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五根爪子,最有可能的就是对应五音,宫、商、角、徽、羽。

    宫为长夏音,徽为夏音。正逢初夏,温钰更愿意相信是徽音。

    而越,以左为尊。

    “喀哒——”

    门开了。

    黑铜打造,又被深埋地下,刚踏足,便觉冷意如蛇贴上后背。

    这室内不见有任何机关痕迹,直接用大块的黑铜制成,严丝合缝的。中心处站着一形状奇特的人,身前是一把琴。

    温钰被那站着的人晃了下神,却不见他有何动作,眨眨眼,定睛一看,哭笑不得——那是个木头机关人。

    温钰想了想,对余忘忧道:“拿你的素心针,扎它心口试试。”

    心属火,在音为徽。

    余忘忧有些犹豫,捧着素心针喃喃道:“师父在上,素心针不害人,机关不为人。”

    语罢,一甩手,青光如流芒,直直扎在那木头人的左心房处。

    木头人没反应。

    余忘忧走上前,把针收回来。其间,不见这机关有何动作。

    温钰于是把目光落在那琴上。是一把七弦琴,比寻常古琴要窄些,呈乌黑色,带有暗红琼斑。

    八大名琴之首,琼枝遗音。

    这琴原没有名,只有五弦,是赵仁之妻华琼枝所有。

    传言,华琼枝在邯郸之战中,彻夜奏此琴,引来春雷滚滚,而乌云内,有五爪黑龙翻腾,赵军士气大振,一举攻下邯郸,赵仁逐鹿中原,一战成名。

    这琴便得了春雷之名。

    但华琼枝也因此一役,吐血于琴,不久后就撒手人寰,琼花开尽玉魂消了。

    赵仁悼念亡妻,给琴取名为琼枝遗音,并在琴上添了一弦,意为他妻,贵于大越基业。

    后来,赵烨念及亡母,又在琴上添了一弦。这才成了七弦琴。

    既然是七弦,那就是五音在加上少宫、少商。

    温钰拍出一掌,琴身颤了两颤,却不见有声音发出。

    三人见似乎没什么威胁,干脆上前围着木头人和琴。

    秦行抽刀出鞘,龙吟嘹亮,一道雪光闪过,秋霜切玉,落日明珠。

    温钰看着那断了两根弦的琼枝遗音,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偏头,那边秦行简刀已合鞘,无波无澜,面上似乎还隐隐有些嫌弃。

    秦行简剑眉轻蹙,眼尾天然勾起的弧度不见笑意,反而带着清冷的霜,毫无起伏地道:“愚蠢。”

    温钰失笑,知道他说的是赵仁添弦之事。赵仁后来虽未立皇后,但妃嫔不少,赵烨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登庸纳揆。

    华琼枝以琴鸣引来春雷黑龙,简直荒谬。他宁愿相信是这女子以磅礴内力为赵仁铺路。

    而足以造成天地异象的内力,必然是要以寿命的燃烧为代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华琼枝早逝了。

    至于是被利用,还是心甘情愿,一甲子过去,又有谁知道呢。

    七弦变成了五弦,温钰试着拨了拨,倒真有琴声如泉,倾泄而出,泠泠幽幽。

    机关人动了。

    琴有灵性,春雷,也在感念什么吗?

    温钰静下心,盘腿而坐,把琴置于膝上。

    他会抚琴,但不喜抚琴。也许是这琴上华琼枝的血迹浸成了同她名字一般的琼花,若春尽残枝作雪飞,惹得他忽然起了点拨弦的兴致。

    肯信琼花旧游处,至今犹唱紫云回。

    他弹的是广陵散。

    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温钰没什么想法,他也不能把自己代入到华琼枝去体会她那时的心境,也不愿意以女子多烦忧的想法去揣测她。

    他只是觉得,无论是被利用,还是华琼枝自己心甘情愿的,从头到尾,从身到心,在那邯郸之上枯坐,奏了一整夜,吐血也不止的人,也许早就有了赴死的准备。

    那一刻,华琼枝不是赵仁之妻、赵烨之母,她同上阵杀敌的越军将士没有什么分别。

    而,士,为知己者死。

    即使她知道知己心易变,而后来流落此地的古琴也确实证明,知己心已变。

    木头人似是受到指引,僵硬地走到一面墙前,一头撞了下去。

    不知它撞到了哪个位置,黑铜墙面坍塌,压到木头人身上,埋住可叹过往,露出后面的六条通道。

    秦行简和余忘忧没动,任肃杀悲壮的琴音盘旋。

    一曲终了。

    温钰叹了一声,起身,道:“走吧,华琼枝告诉我答案了。”

    赵仁定都西安。

    邯郸在西安的东北方。

    三人往东北方向而去,取道玉衡。

    玉衡,杀星、囚星。

    温钰围着大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干,直接把门推开了。

    才开一条缝,有利箭直冲他脑门射来,温钰有所准备,偏头避过。

    秦行简和余忘忧来助他,两人一左一右,运足了力,对着大门一脚踹过去。

    瞬时,有百箭齐发。

    秦行简上前一步。

    空中,下了一场碎雪,半飘梨花半飘絮。

    这些速度奇快的利箭慢下来,停在他眼前,慢慢地,从箭尖往尾翼处结了一层冰霜,随后,化为了齑粉。

    秦行简站在门前,肩上昆仑雪,刀鞘生繁云,衣上有红尘。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温钰抬眸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秦行简,只愣了一瞬,眼角微微弯了弯,勾出一个浅淡的笑。

    虽然秦行简不帮忙,他也可以应对,但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下意识的反应不会作假。

    秦行简帮他,他很高兴。

    秦行简把他当朋友,他亦很高兴。

    但温钰没有机会去琢磨他这个独狼竟然会为有朋友而感到高兴,他甚至来不及道谢。

    地上,有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涌出,那场面,跟蝗虫过境一样。

    秦行简和温钰眉头紧锁,面色难看。他们两个,一个在昆仑山顶,一个在极北,都不是多虫子的地方。一下子见到这景象,只觉头皮发麻,难以下脚。

    秦行简周身寒气弥漫,想要故技重施,管他什么死的活的,都冻上。

    余忘忧制止了他,兴奋激动,语调都比平常高昂许多:“别急,这可都是养蛊的好东西,杀了可惜,我有办法。”

    温、秦二人对视,面上都有些无奈。余忘忧素心针用多了,差点忘了他还有个药尊师父。而贵州多苗寨,苗女擅养蛊,药尊更是毒、蛊的集大成者。

    余忘忧掏出一个布袋,上有药香轻淡,他给两人一个小药丸,让含着。

    温钰含在嘴里,苦得直皱眉。

    余忘忧打开布袋,往角落里遥遥扔出去一把豆子大的球。这些毒物似乎被吸引,都往那个角落里涌过去,不消片刻,一个个瘫倒在地上了。

    三人沿着另一边往对面门口走去。

    秦行简目不斜视,暗道,出了这里,这身衣服、这鞋子都不能要了。

    依然是熟悉的六条通道。

    这一枢,没有什么巧妙机关,与名字非常符合,单纯的暴力、杀伐,温钰对该怎么选没什么头绪。

    余忘忧每条道都看了看,指了一条:“这些毒物应该是人带过来的,这么大的数量,从外省带过来不太可能。无息山我们转过,没有这些东西,那就只能是从招摇山那边被驱赶过来的,而这条道,湿气最重。”

    温钰和秦行简觉得有理。

    余忘忧停了停,看向两人,面色不算好看,丹凤眼不含笑,沉声道:“你们应该听出来了,我还有层意思。”

    温钰拍拍他肩膀,既有安抚意味,劝他别着急,也示意他们知道。

    这些活物,有人在饲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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