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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将军

    开阳,武曲星。

    温钰本还以为这一枢应当与玉衡差不离,大概都是什么暗器杀器一类的。没料到,在门前就被困住了。

    门上有山,山上有棋局。

    温钰没怎么在意棋局之激烈,而是往那棋盘上多看了两眼,见苍茫云海间,万仞山上一孤城,便道:“对于赵家来说,文曲星是华琼枝,武曲星是岑清闲吗?”

    岑清闲,曾请仙。

    这位是赵仁手下主将,原是个书生,郁郁不得志。据说,他本打算从山上一跃而下,了却此生,不知怎的被途经此地的赵仁给救了,就干脆随着他打天下。

    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的儒生,在军帐中做了场梦,梦中仙人手捧兵法,与他对弈。醒来,岑清闲自觉是仙人抚顶,从此弃了经书,改投兵法,如有神助。

    因而得了个“邀仙手谈”的美名。

    秦行简没搭理温钰的自言自语,而是盯着门上似乎胜负已分的棋局。

    黑子人多势众,步步紧逼,白子被围至一角,似乎大势已去。而棋盘之外的山上,只有一颗白子可用。

    秦行简思量二三,修长的手指拈起那颗如玉白子,不紧不慢地按在棋形的眼位。

    有白子,暗藏杀机,深入敌腹。

    白子方被落在那个位置,便有光亮沿着棋盘经纬亮起,随后,白子呼啦啦落了一地,砸在地上,若雨敲青瓦,而棋盘上只余黑子独守空城。

    门开。

    屋内,有人邀他们应战。

    温钰将将要提步往里走,一扭头,见秦行简正在捡地上的白子,手朝那一伸,隔空取物,一翻腕,零散白子就都落在他手心。

    温钰这两日跟秦行简熟悉许多,那股子捉弄人的劲儿就爬上来了,等秦行简收拾好,把棋子归拢到瓮里后,温钰撞了撞他胳膊,眼眸一弯,粲然一笑,促狭道:“秦行简,解释解释?”

    没有生疏地喊秦兄,而是直接喊他名字。

    余忘忧在一边闷笑,知道温钰是故意逗这人呢。他自己是不怎么擅长对弈,但早听药尊说过这两人师父都是棋坛圣手,神机妙算,往往杀他个三天三夜,最后落得个和棋。

    所以,也不怪药尊对他俩关系的误解——枯坐三天三夜下个和棋,还总下不腻,这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是什么?

    身为他们的徒弟,这两人不说是独步天下,那也是棋艺高超。温钰肯定知道秦行简那一手妙在何处的,但棋局这种事情,解释起来麻烦,秦行简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而温钰,就是想看秦行简那别扭劲儿。

    余忘忧知道的事情,秦行简自然也知道。天尊每每与温钰他师父对弈回来,昆仑山的雪都会遭殃,搞得他一直以为两人关系不好。

    但现在一想,他从来没见他师父跟谁下棋有这般气性的,江湖圣者一边骂着狡诈,一边还要拎着棋盘赴约。

    拎的还是最喜欢的那个白釉瓷棋盘。

    大概,是棋逢对手,也是好友知己。

    秦行简于是看向这位他师父“死对头”的徒弟,不期而遇地撞进波光粼粼的湖里,在湖心,他看到了昆仑山的云和雪。

    秦行简忽然有些想叹气,只觉他命不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倒没有什么不满、难堪,毕竟初见时,他就知道,这人跟他师父一样的性子恶劣。

    也许是早有准备,他从容地吐出四个字:“潼关之战。”

    虽然秦行简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温钰莫名读出“果然如此”的意思,一乐:“不至于吧,你要不要这么自暴自弃?”

    秦行简瞧见温钰那一脸揶揄,就想揉眉心,回到昆仑山去。可转念一想,山上他师父指不定在,那位才更是个百无禁忌、不知收敛的,他都怀疑天尊养他不是为了收徒弟传承衣钵,而是想给自己找个会说会动的玩意儿逗着解闷。

    …头更痛了。秦行简无奈,对着室内抬了抬下巴,冲温钰一偏头,示意他把精力放在破阵上。

    温钰得了甜头,也给面子地收敛两分,进开阳室了。

    内里,是潼关之战。

    赵仁攻下邯郸之后,一路往西打,封岑清闲为征西大将,直取关中平原。

    而潼关,是东入中原,西进关中的门户,关下黄河天险,周围重山为障,有百二重关之称,二万守军可抵百万。

    当时的潼关,由关中盟军把守。

    七月,岑清闲率军兵临关下,两军对峙,黑云压城。

    九月,岑清闲渡渭水,入潼关。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关中各将弃城而去,赵军如入无人之境。

    一个书生,一个还没入冬就披着鹤氅,揣着手炉的病秧子,骑着他的小毛驴,攻下了天下第一关。

    世人说,此乃,仙人指路也。

    赵仁盘踞关中,定都西安。五王对峙,由此间始。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天下,已改姓赵。

    岑清闲,成五大儒将之一。

    温钰围着沙盘转了一圈,对排兵布阵不是很感兴趣,对秦行简道:“你来吧。”

    沙盘上正是陕西关中,红旗盘于关内,指关中盟军。而关东潼关、脚下渭水;关西陇山,六盘曲折;关南终南山脉,遮天蔽日;关北桥山,山分子午。

    任凭一心向医的余忘忧也能看出来,这关中,四方要塞,易守难攻。他蛮好奇岑清闲怎么攻下潼关的。但,更好奇的是,关中金城千里,可成就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而占了关中的越国,怎么就二世而亡了。

    秦行简以黑旗代赵军。

    余忘忧看着他手下动作,啧啧称奇。

    秦行简把黑旗悬于渭水之外,寓意赵军主将,也就是岑清闲主帐。

    而沙盘上,在机关的运作下,代表关中盟军的一杆红旗,前移至潼关,与赵军对峙。

    饶是秦行简脸上还是那般古井无波,温钰和余忘忧也从其眼中看出认真和兴味来,二人对视一眼,莫名有些想笑——还以为这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对什么都冷淡的,没想到也是凡人,有喜欢的东西啊。

    温钰一边暗想,怪不得秦行简认了燕辞当义弟,一边琢磨着这沙盘,见红旗自己动了,就知秦行简这第一步,走对了。

    这沙盘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机关,只有黑旗走对了,红旗才会跟着动。但第一步不难,两军对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难的是接下来怎么走。

    这也意味着,秦行简要做出跟岑清闲同样的决定,他们才能拿下潼关,走出这开阳。

    秦行简静静等了一会儿,又挪了一枚黑旗过去。

    红旗紧随其后,跟着行军。

    如此反复几次,秦行简手里仅剩四枚黑旗,而关中,数枚红旗屹立在潼关,丝毫不退。

    余忘忧有些紧张,秦行简把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潼关之外,是准备强攻吗?可双方兵力差不多,对方又占着地理优势,强攻似乎不是个好计策,就算攻下来了也是惨胜,对于还未建国,立志一统天下的赵仁来说,实则得不偿失啊。

    温钰则不然,扫了一眼沙盘,便没了再看的兴趣,起身到门边等着。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

    秦行简要的势,只差一步就要谋好了。

    胜负已定。

    秦行简抬头,看着懒散的、斜靠在门上的温钰。

    两人隔着沙盘,隔着潼关之战对望。

    温钰见他看过来,先是微微吃了一惊,随后扬起一个浅淡地、了然地笑,他无声地吐出四个字——秦小将军。

    秦行简定定地看着他,渐渐地,唇角小幅度地勾起。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好像在要求温钰保守什么秘密,在得到对方无奈的一笑后,低头,把两枚黑旗推至渭水之畔。

    余忘忧震惊,下意识抬头看两人,才发现温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门边等着了,而秦行简还是一贯的冷峻。他忍不住想要质疑秦行简的决策,却在看到温钰面上笑意后,静下心来。

    红旗动了。不在是紧随黑旗而动,而是选择只余一枚留守关中,其余红旗全部列阵潼关,出乎余忘忧意料的是,关中盟军选择了主动出击。

    一支小小的羽箭射在赵军营帐里,一枚黑旗倒地。

    秦行简不见慌张,把代表帅帐的旗子往后挪了一格,同时,一枚黑旗从北走子午岭,乘虚渡过黄河,占据渡口,落在关中腹地。——那里本来有一枚红旗镇守的,但,被召去了潼关。

    很快有一枚红旗移过去,抢夺渡口。

    但就趁着这行军、争夺渡口的时间,又有一枚黑旗从终南山脚下,绕道蓝田,直取关中。

    关中大乱。

    关中盟军本就是数位将领为了应对赵军,临时凑起来的。内部四分五裂,派系纷争,权势角力。这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聚在一起的红旗立时分散开来。

    但,为时已晚。

    争夺渡口的关中军本就每日处于赵军大军压境的恐慌之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磨得久了,又是连夜赶路,怎么可能敌得过赵军的蓄谋已久,倒在了渡口。

    南边的还在路上,又收到赵军渡过渭水,进攻潼关的消息,而此时,潼关只余几枚红旗。

    秦行简面色寡淡,不紧不慢地把那黑旗插在了关中平原之上,起身,朝着缓缓打开的大门走去,好似这一番攻城略地、翻云覆雨,与他而言,不过尔尔。

    温钰伸了个懒腰,跟在他后头,还不忘冲呆愣在沙盘前的余忘忧招了招手,道:“走了。”

    余忘忧回神,应了一声,抬脚跟上。

    温钰见那一身白衣掠过自己毫不迟疑地走进了北边那条道,百无聊赖道:“北渡黄河,直取老巢。可以啊。”

    秦行简止步回身,有些无力,知道这人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又来寻他玩笑。

    余忘忧可没听出温钰这话有别的含义,他还沉浸在秦行简那两枚旗子扭转战局里,遂在一边附和:“是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呢。”

    温钰“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某位神医的肩膀,走到前面去了。

    “……”

    秦行简看着温钰的衣摆擦过自己,留下一个背影,失笑。旋即,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还在乐呵呵回味的余忘忧,凉凉地来了句:“早点下山,还是有好处的。”

    起码不会好赖话都分不清。

    下山不过三年的余忘忧一怔,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也是个心大的,摇了摇头,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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