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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的世界太拥挤

    火光闪烁,离得近了就会感受到炙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在一片清雅的布置中,跳动着火星的烤架与周围精巧的布景格格不入。

    傍晚,正是该吃饭的时间,夜不算凉,也没什么风,几人琢磨着架起火,围坐在一起研究烤肉。

    “太咸了。”堂鉴咬了口肉后摇摇头,嫌弃地递给了楼明易。

    楼明易试着咬了口,也摇摇头。

    “我吃着咸淡还行,轻白呢?”方庭行从烤架旁退开,对自己的手艺有了几分犹疑。

    被问到时玉轻白正往烤好的肉串上刷酱,他吃得快,手边已经叠了几根签子。

    “他们雾江人吃得比水还淡,就算给他俩块白豆腐生吃都得说咸,”玉轻白并不觉得肉有什么不对,他长大的地方在虞国与北雍的交界处,香料往来,有许多衡京找不到的稀罕调味,能接受的口味也丰富些,“连这么正常的佐料都吃不了,你们庄子里那么多人,四面八方的究竟怎么能吃到一块去?”

    “各吃各的呗,不挑的口就跟着伙房吃,讲究点的就同乡的几个人凑凑,肯定是饿不着的,”堂鉴手下动作利索,边说边拿了把肉撒了些他自己配的粉末,“这边和我们吃的相差太大,我在庄子里算不挑口的了。”

    带着好奇,方庭行接过根雾江人的特制烤串,撒在肉上的细碎粉末不过瞬息就融进了泛着油光的肉里,散发出阵阵异香。

    “闻着不错。”

    肉刚入口,方庭行变了脸色,话到嘴边几次想开口却又吞了回去,他默默地将肉放下。

    他端起茶欲饮,杯身送到嘴边时却被忽然炸响的破空声分走了注意。

    咻。

    有东西从身侧射出,方庭行的视线从半空顺到杯盏落处,原来是他随手搁到盘上的铁签被玉轻白掷了出去。

    不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方庭行随着动静望去,门边站了个拎着匕首的青年,在他身旁的墙上钉着被打飞出去的铁签。

    一时失察,方庭行端着杯子的手晃了晃,撒了些茶水。

    院中几人各忙各的,无人理会站在不远处的楚得。

    他将匕首回鞘,挑眉问道:“这就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净用些暗器来欢迎主人的朋友。”

    罪魁祸首玉轻白擦拭着方庭行沾了茶渍的指尖,随意敷衍着,“我们家主人可没有不递拜帖不等通传就翻墙而入的朋友。楼明易,这种人若是出现在你们家该如何招待?”

    楼明易思索片刻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无可奈何地偏过头,堂鉴扶着额,半点不想理会身边这个有问必答的兄弟。

    眀易你讲话不看场合啊,堂鉴目露绝望之色,这事是能往外说的吗?

    这事就应该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似乎不小心知道了很不得了的消息啊,楚得假模假样地捂住耳朵,脚下挪远了几步。他可是崇理寺的人,以前还是专司律法判罚的那种,不经官府私自伤人,真是楼明易敢说他都不敢听。

    近几年朝廷与这些江湖门派愈发割裂,许多不安分的势力频频生乱,光是镇压乱七八糟的教派起义就分出了三支地方军。先帝晚年荒唐无度,民间不信任朝廷的人多如牛毛,暴政所遗留的祸根至今未能拔除。偏偏当朝天子又着力打压门阀世家,各州间地头蛇与土皇帝们盘根交错,地方官鱼龙混杂,贪的多过廉的,世家作用之下,其中几州甚至隐隐有与朝廷割席之势。

    对于这些祸患朝中并非毫无防范,今上能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走到如今地位绝不是巧合,平心而论,楚得很佩服当今圣上的种种手段,只是许多政令并不是颁布就能当即生效。

    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革新巨浪,近水楼台先被淹,楚家世代勋贵,不论是在京中还是在祖籍都颇有声望,此等家族若是纯臣还好,偏偏楚得是个亲近五皇子的,整日里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很难不引人猜忌。是以上面几波决策下来楚得在京中首当其冲,大小事儿都能扯到他头上论论,最受牵连的时候从少卿一路掉到了主簿。

    形势严峻,楚得自知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知晓与江湖人结识恐怕都会被同僚参上一本。他无力也无意深究拂衣山庄这些逾矩的作法,说白了,雾江那地天高皇帝远的,他们没起反心就不错了。

    思索间,楚得抽空看了眼刚刚抛向他的暗器是什么。

    铁签?

    楚得气笑了,他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至少拿把像样的刀来扔他啊,取材这么随便,跟街头的市井无赖斗殴有什么区别。

    那边玉轻白本就使了巧劲,加上楚得情急之下没有收住力道,签子插的极深,半截都没入了墙中。楚得费了些力气才把签子取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只有残留的油光混合着墙灰碎屑,并没有肉了。

    心思一动,楚得用签子点着地,冲着院中的藤架勾了勾手。

    “嘬嘬嘬……小鸟,对,快来,给你吃。”

    随着翅膀的扑棱声,藤架间飞出了只通体乌黑油亮的鸦,它怪叫着飞了几下,在离楚得还有些距离时落了地。顺着肉香飘来的方向,乌鸦蹦跶着走了几步,还时不时地回头去看玉轻白的反应。

    “阿金,回来。”玉轻白垂眸翻烤着新架上的肉,头也不抬地说。

    闻言,阿金赶快朝着玉轻白几人的方向蹦了几步,但没走出多远又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拿着签子逗它的楚得。

    那边楚得见阿金往回走就起了坏心,他竖起签子,刻意侧着掌心遮住铁签下端,找角度掩去了签上没肉的真相。他眯着眼睛冲阿金勾手,循循诱导:“就吃一口而已,浪费食物是罪业,你也不想你主子以后遭到报应吧。你这是为他好,别害怕,我保护你。”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肉吃,阿金警惕地向后踱了几步,歪伸着脖子探头去看玉轻白的反应。

    失望的是,那边玉轻白忙着低着头串肉没空理它。

    放下茶盏,方庭行拍拍手,伸出左臂招呼阿金过去。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阿金忙倒着两条细腿朝方庭行跑去,楚得手中的肉串对于因为超重而控制饮食的阿金有着莫大的诱惑,不依靠外力根本无法拒绝。

    楚得看着慌忙逃窜的阿金发出坏人的嘲笑,“小肥鸟,都快飞不动了吧。”

    阿金愤怒地扇扇翅膀,扑腾着飞到了方庭行的小臂上站住。

    沉甸甸的分量让方庭行的手臂被阿金带得晃了晃,他今日穿的薄,鸟类尖利的爪子停在衣服上要总是么被丝线挂住要么扎进布料里划伤皮肤,阿金只得不断蹦跳着尝试找出不伤到方庭行的姿势。

    看着身旁毫无默契的一人一鸟,玉轻白叹了口气。他接过阿金放到了肩上,多年经验之下,他所有的外袍都在肩处加了块专门给阿金落脚的软甲。

    “只许吃一块,”玉轻白串了根只有一块肉的签子,架在火上微微烤熟后递给阿金,阿金扇扇翅膀表达不满。玉轻白屈起指节敲敲它的头,教训道:“别一副苛待你口粮的可怜样,你都这么胖了,而且王大夫说了,你是鸟,吃多了人的食物会短命。”

    “要一时吃得痛快还是一世吃得长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阿金失望地蹦了蹦,叼着肉飞走了。

    在方庭行的招呼下楚得自来熟地坐到了四人身边,堂鉴也给他递了根烤串,楚得乐呵呵地接过咬了口,随后惊讶问:“你们这吃的哪的口味,怎么这么甜?还有点酸。”

    “你也觉得不好吃?”堂鉴问。

    楚得又咂了咂嘴琢磨下味道,“只是有些奇怪,不算难吃。感觉上一次吃到这种甜口的肉还是跟我爹打东垣人,他们那边吃什么都加糖。”

    东垣?

    堂鉴露出了然的神色,回道:“这就说得通了,逐哥和婵哥以前跟着段老将军在东垣打过几年,或许就是那时留下的习惯。”

    “江逐和孔观婵吗?有些印象,我爹提起过,”楚得思索着,“那时江逐还没继承拂衣山庄吧,我爹很欣赏他,还想过把他从段家挖过来。”

    “他与孔观婵跟着段老来京时我见过几次,感觉是个有傲气的人,一看就不适合在京中拘着。”楚得拼凑出些许回忆,这几年忙着在朝堂上应对各种乱子,当下才惊觉原来这些逐渐模糊过往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楚兄慧眼,逐哥说过,在京里那段时间是他最烦的经历了,还不如放他回东垣养牛……来,边吃边说。”

    聊起这些事让二人来了兴致,堂鉴又递了根烤串过去,楚得接过,两人搭着肩,在你来我往地对自家长辈的吐槽声中熟稔地好似多年挚友。

    大家都是在衡京讨生活的,这话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地往京中形势跑去,楚得这才一拍大腿想起他的来意。他放下签子擦擦嘴,很讲究的从腰间掏出面小镜子照了照整理仪容。

    只见镜中人面容俊朗却透着浓浓的疲惫,那些喜怒流于言表的不谙世事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与日俱增的冷漠与狠厉。

    楚得伸手抬平他习惯下压的眉心,在崇理寺呆了这么多年,日日与穷凶极恶的罪犯作伴,感觉面相都变得凶恶了,等方道清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弄个风景秀丽的舒心去处,让我好好休养休养。

    思及此,楚得为自己明显憔悴的面容长叹一声,随即将目光投向方庭行,他无奈道:“能不能跟丘羽同说说,别什么人都往我们这塞,为了处理他送来的那堆北雍人我从上午忙到晚上,挨个问话,嗓子都快冒烟了。”

    闻言,方庭行不慌不忙地递了杯茶给楚得,摆手否认了楚得得指控。

    “楚兄可不要冤枉我,方某挂名在工部,送人过去的是勘卫,我可不敢越职插手守备军事务。”

    接过茶,楚得冷哼一声,两人相识多年,他对方庭行那些糊弄人的话早看透了。楚得眯起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方庭行的打算,“若没你的示意丘羽同不会这么干,不过是一队被卖过来的北雍人,他身为勘卫统领完全没必要追究到底。”

    “这样烫手的案子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送去都察司,让那些滑头家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收几笔钱送到该送的地方。”楚得说起这些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来念念有词,早年他不知其中门道吃了不少亏,有些结下的梁子害的他直到如今官职都升升降降不稳定。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楚得余光瞥见一旁的楼明易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他敲敲桌子强调道:“我这都是经验之谈,等你查案遇到八百个人从中作梗之后你也会懂的。”

    方庭行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他记得有次楚得灰头土脸的来找他借腰牌,一问才知道是跑去可他送到了崇理寺,你笃定我知道后就必然会将背后主导之人查出来,通关文牒都没有还能一路进到衡京,这种案子的牵连肯定不会少,丘羽同敢这样做绝对有你指使。”

    方庭行笑笑,对于楚得的指控不置可否。

    “我听说人是他们在城门口拦下的,北雍的平民没有文书还能一路被送到衡京,往小了说是京中有人打通关系私自贩奴,往大了说这就有可能是有人与外族勾结送来的暗子。”方庭行捡起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个名字。

    身为崇理寺寺丞,楚得对本朝的京中大案都有了解,他很快对上了方庭行写的人名是谁。

    “明康二年,宁王勾结东垣意图谋反,白松时,”楚得点点其中一个名字,“在大虞潜伏多年的东垣人,在礼部当差,祭天大典时偷换了礼器,想伪造陛下得位不正惹怒上苍的天谴。”

    “延单风,东垣养的暗探,靠宁王之手进了千翎卫,在行宫时打算刺杀皇上结果伤了随驾的柳敬司。”楚得指向第二个。

    第三个,第四个楚得都一一对上了。

    第五个,方庭行拿着树枝地手顿了顿,没有再写下去。

    见他攥着树枝不动,楚得轻笑问道:“怎么不继续写了?”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

    “花家已经翻案了。”方庭行垂下眼,断成两截的树枝被他捡起来扔进了火里。

    楚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呵,用秋虎营三千条人命翻的案,他花家的清誉可真重啊……”楚得笑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狠厉,他抬手止住准备开口的方庭行,玩笑中夹杂了几分威胁的意味,“方庭行,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也该算得上故交了,我知道你爱当和事佬,但我和花清昭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等我找到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会一件件弄清,该算在他头上的账不会少,不该他担着的我也不会多算。”

    这算不算反目成仇?明明从前玩得那么好,方庭行深深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

    心好累,人也好累,方庭行疲惫地抬起右手遮在眼前,卸了力气向斜后倒去,意料之中的,他靠在了熟悉的怀抱里。身后的玉轻白接住倒过来的人,他单手撑在坐榻上,调整了下姿势让方庭行能靠的更舒服些,随后揽住怀中人的腰,放松地将头搭在了方庭行肩上。

    楚得看着软榻上越靠越近的两人,扫了眼自己坐的圈椅,又看了看坐在火边板凳上的堂鉴和站在堂鉴身侧的楼明易。挺好的,还有个靠背,他心中刚燃起的火气一下子就泄了,吵不起来啊,人俩那么安逸。

    楼明易见状指指坐榻。

    “嗯?”楚得疑惑。

    “明易的意思是,左边是我们的位子,”堂鉴烤好了最后一把串,他递了三根给楚得后掸掸衣摆,走向了坐榻的另一边,他拍拍身侧,“楚兄,一起吗?”

    楼明易抱着肩站在榻侧,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了楚得脸上,静静地等着回应。

    “哈哈,不了,不了,你们坐,你们坐,”楚得干笑两声,摆手拒绝了,“我一个人,坐哪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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