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所定,凡有功之臣,获一月的 ‘赐假’。
一般只有有功的将军才有,因为将军在外打仗或者是守护边境,是无休的,一月‘赐假’相当于给他们补上的假期。
紧闭了一夜的城门被士兵推开,城外的人天未亮便收拾着东西往最豪华的朱雀大街赶,本就在城中的商贩也打开了门,开启一天的忙碌。
处处都是叫卖声。
“-又香又大的肉馒头~”
“-上好的丝绸布~快来看看”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儿~”
男男女女的商贩,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吃食,路上人流如织,高声叫卖着、吆喝着……热闹极了。
唯有祝晚婤孤零零地一人在街上散步……
她脱下盔甲,换上了常服,一身藏青色,玄色绦带束腰,玄色下挂着一块碧海青莲佩,在人群中更为突出。
常年在边外,许久未感受到烟火气,竟有些怀念京都的繁华。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一个摊位摆满发饰胭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其中一对耳坠,她轻轻拿起,两者互相碰撞,叮咚轻响如泉韵,碧玉耳坠垂葱茏。有响却不闹,空灵缥缈如山林的幽静。
“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的镇铺之宝,名唤翠影流苏,上好的翠玉所制。”老板娘眼睛很尖,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立刻热心地为之介绍。
“我要了。”祝晚婤放下银两,微露满意之色,拿着耳坠认真欣赏着它的美丽。
现在的她付钱如此果断,她怎会想到很多年以后,她会与夫君在大马路上与他人讨价还价。
忽然不远处响起杂乱声和尖叫声。
“让开!都让开!马疯了!”
原是马匹受惊,大声嘶鸣起来,失去控制,向前方奔袭。
一匹马受惊,周围人慌忙躲避,四处一片狼藉。
马的主人好似是个马夫,控制不住受惊的马翻身而下,马夫虽有一些功夫在身,落地时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角落却忽然窜出一个人。
他一袭简朴青衫,青衫上刺绣着不起眼的花纹,领口处点缀着一串小珍珠,肩上背着一个碎花包袱,仿佛无意间闯入这混乱场面的幼鹿般,他慌乱懵懂地呆立在原地,任由周围人高喊也没有挪动分毫,似乎被吓呆了。
“让开……快让开!”摔在地上的马夫用尽力气喊出声。
早已发狂的马又怎会听主人的话呢?
看到马快伤到人了,祝晚婤将耳坠放入怀中。
心中估了估,脚尖一点,运起轻功,飞坐在那匹失控的马上,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拉动马绳,高大的马匹高高抬起前蹄,嘶鸣着,碧海青莲佩与骏马呼啸着一跃而起,如同湍急的河流,翻滚着、怒吼着,迈着巨大的脚步从倒地之人身上一跃而过。
它的威力无比强大,将一切阻挡在面前的障碍物都冲刷得干干净净,这一蹄下去,怕是男子也没了性命。
男子被吓得浑身发软,他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转头看去:祝晚婤骑在马背上,利落地制服了受惊的烈马。
一名在旁边的男子,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将惊吓不行的青衫男子扶起,“可否有事?”
青衫男子沉默了一会,方才从惊吓中脱离而出,结巴道,“无…无碍。”
她松开绕在手上的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递还给马夫。
“多谢郎君!差点就伤到人了。”马夫感谢极了,牵着马转身离开,好似又想起什么,“我乃前面陈家马肆的掌柜,若他日有马匹所需,尽管找我。”
语毕转身离开。
“没事吧?”祝晚婤她将被勒出深深红印的手背在身后。
常年在风沙征战的祝晚舟皮肤不似在京都养尊处优的人般白皙如玉,却也勒出红痕,可想她用了多少力气才制止了这场不幸的产生。
“陈安多谢两位郎君帮助。”青衫男子轻轻推开白衣男子扶着自己的双手,拱手答谢。
“客气。”祝晚舟话音未落,陈安眼睛一闭,整个人又软了下去。
祝晚婤忘记了手上的伤口,下意识的把人扶住,手上的刺痛虽与战场上所受的伤相比无足轻重,毕竟十指连心,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
却来不及管自己手上的疼痛,替怀中男子把脉,“幸亏只是惊吓过度,才导致晕倒。”
白衣男子看到了她轻吸凉气的原因,那抹伤痕尽那么明显,“去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
“辛苦带一下路。”
白衣男子在前面带路,祝晚婤抱起晕倒之人,阔步跟在他身后。
的确像他所言,他家真的不远,没几步,硕大的一个江府出现在面前。
将陈安放在床上,祝晚婤抬眼打量着眼前豪华的房间,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墙上挂着一幅用金玉镶嵌的字,字迹清秀娟丽,东侧摆放着一面八扇描绘朱雀缠云屏风。
心中不由的嘀咕:我要打多久才能赢得这豪华的屋子。
“鄙人江祁年,此乃我的卧房,比较简单。”江祁年自我介绍起自己,并接过小肆手上的东西,又言:“你手受伤了,我替你擦点药吧。”
这才提醒她,她手上有伤口,祝晚舟摇摇头,将手猛然握紧,摇头,“无碍,小伤,早已愈合。”
虽现在自己是男儿身,但毕竟是女子,他又一看便是大家公子,被他人知道终归是不好的,影响了他的声誉,自己才是罪大恶极。
江祁年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自己的目的就是接近她,怎么会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一把抓住她的手,将药粉倒在她的手心。
一瞬间,手心那道痕便火辣辣地刺痛起来,其实一直以来这种皮外伤,她都是等着自然长好,忽然的药让她竟疼痛地皱起眉毛。
看到她眉毛微微皱起,江祁年想到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擦药时的模样,对着伤口微微吹气,“这是上好的药,用完还不会有疤。”
祝晚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异性,她瞥向他的面庞,竟然有些许发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手,“公子自重,切勿污了公子清誉,既然已经安全送达,鄙人就先回了,家中还有事情。”
说罢转身离开,却没有注意到江祁年的表情。
晚饭上,依旧是母女和和睦睦,她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仿佛是局外人。
“婤儿,你最喜欢的。”祝晚吟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了她的碗里。
也许,这世界上,只有姐姐还记得她喜欢什么吧。
暮色渐沉,早已入了秋,不似夏日炎炎,夜里的风也带着些许凉意。
酉时过半,祝晚婤立在案前,长久凝视着案上的地图,这是京都最繁茂的地段,此次归京,她是想辞去大将军之位,投身经商。
她不是木头,能感觉到皇帝对她的提防以及对她手中兵权的渴望。
依照现有银两,购买两到三间铺子定是没有问题的,一间给祝晚吟开药铺,另一间……
祝晚婤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自己能做什么行当,仔细一想,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想到这,原正摩挲着图中两个相连且中意铺子的手指顿了住,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异色与不知所措。
“来人!有刺客!来人啊!”原本外面安静至极,却忽然传来老管家顾伯的声音,满是焦急与害怕。
是母亲!
祝晚婤很快便辨别声音从何传来,推开门奔向心中所想之地。
是相爷的房间,母亲倒在了老管家顾伯怀中,白色中衣早已被血染红,腹部的鲜红尤为明显。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医。”祝晚舟对门外吓得早已不知所措的小侍吼道,跨步进入房内,尽量平静语气,却止不住颤抖,“顾伯,歹人何去?”
“好像……往后院去了……”顾伯扶着相爷颤抖地指向歹人逃窜方向。
顾伯是父亲的陪嫁小侍,父亲去世后,一直都是他在打理这个家,常年待在府内的他,见到了如此血腥的场面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望见地上那柄母亲心爱的佩剑掉落于她身旁,佩剑上面也沾有些许血迹,祝晚舟就明白了,父亲也将歹人刺伤,歹人定跑不了多远。
她捡起佩剑,与医师错肩而过,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侍女顺着后院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