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映泽走在学院的楼梯上,心想:少英是个通透人。
事情是想好了的,可是到头了又有点害怕,一直在走廊徘徊,不敢走过去。
去了怎么开口啊?算了,要不还是别去了,就这样吧,等哪天刘巍思来找好了。可是,不说真的好难受,会不会他都不在办公室?去吧,去敲门,如果没人回答就马上跑,对,就这样!
程映泽鼓起勇气走向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强迫自己抬手敲门,却在心里不住祈祷千万别有人……
“咚咚咚。”
不幸的是,里头声音很快传出来了:“请进。”
这是什么运气?程映泽翻了个白眼,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刘老师抬起头,并不非常惊讶,似乎预料到程映泽会来:“怎么了?”
程映泽转身把门关上,走上前来:“想问您,那个,今晚在不在家?想,找您有事。”
刘老师笑笑:“在,你想来就来。”这回不说吃饭了,似乎每次吃饭都不大愉快。
程映泽有点烦,觉得老师反应太冷淡,又不大高兴了,闷闷的:“那我走了。”
“映泽!”刘老师急急地叫住他,看他茫茫然的,觉得这儿子是有点傻,“那天师爷跟你说什么了?”
程映泽不愿意老师担心自己,也不想提前点燃炸弹,反正该说的今晚都会说,便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刘老师那晚是打过电话的,听得出严先生当时并不非常高兴。他知道程映泽虽然气人,但其实也懂事,凡事有度,对严先生不敢如何,只是担心小孩受了委屈:“师爷打你没有?”
程映泽鼻子一酸,眼眶微红,摇了摇头:“没有。”
程映泽八点多了才到刘老师家门口敲门。刘老师一直在客厅坐着看书,一听敲门声立刻起身去开门,半分钟都等不及:“来了?”
程映泽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不大自然:“嗯。”
刘老师倒是挺自然,看着学生进来就把门关上,让他坐。
程映泽没坐,环顾一周,问:“罗老师呢?”
“她今晚带学生吃饭去了,研三快答辩了,最近改论文辛苦,今天又讲了一天。你知道的,罗老师心疼小孩,那俩又都是女孩子,批评完了还得安慰安慰。”刘老师说着自己坐了下来。
“哦。”程映泽其实也没想管罗老师去哪儿了,只是想问清楚罗老师在不在,毕竟今晚,嗯,她还是最好不在吧。
程映泽依旧背着手,走到刘老师跟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想清楚一点了。”
“想清楚什么了?”
程映泽没说,只是把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是他那柄刻字的戒尺,然后双手将戒尺递了过去。
刘老师看着这柄戒尺,都有点恍惚了,当时还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后来的一连串事情也让他灰心丧气,可是没想到,它就这样回来了。
也许,还连带着这个令人头痛的学生。
程映泽看老师没接,以为是自己诚心不够,干脆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我是认真的。”
刘老师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忙接了戒尺,要扶他起来:“我没说你不认真,就是这挺突然的,我也没个准备。”
程映泽不起来,惯性地伏在老师膝上:“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那就说。”
程映泽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摆出更多的诚意来,但是似乎诚意只有他自己的屁股,于是他抬起头:“打、打轻一点。”
妈的,太没诚意了。
刘老师都被他逗笑了:“你什么都还没说呢,就直接打预防针了。”
“怕疼嘛。”程映泽嘟囔了一句,随后脱下了裤子,厚着脸皮爬上沙发,趴在刘老师腿上,“抱着打。”
刘老师随他去,看他趴好了,拍拍他的背:“我不为难你,你自己说,你觉得该打就打,你觉得不该打的,我也不提,都由你。”
这话说得不错,要是放到以前,程映泽肯定得立刻叫嚷起来说自己没错,可是他跟老师闹了这么久,一直是老师在包容他,他脸皮得多厚才能说出自己不该打这种话?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挨打。
程映泽做了八百遍心理建设,终于开口了:“我,我不应该随便说和您断绝关系的话。”
刘老师笑笑:“这意思是不和我生分了?”
“嗯,”程映泽看着沙发布料的纹理,小声地唤,“老师。”
很普通的两个字,刘老师几乎天天听不同的学生喊,可是从程映泽嘴里说出来,感觉却很不一样。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两年前,甚至三年前,回到了程映泽还在他身边鸡飞狗跳的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映泽,以后不说这种话了成吗?老师承受不起。”
“对不起,老师,我,我错了……”说到最后,已然哽咽了。
刘老师知道他难受,半开玩笑似的道:“少在这里假哭讨我心疼,自己说,该打多少?”
程映泽琢磨了一下,这回真要拿出诚意来了,咬咬牙,大义凛然道:“五十,可以吗?”
“嗯,你自己说的,等会别嚎。”
“知道了。”程映泽委委屈屈,可话音刚落,戒尺就“啪”一下甩上来,他当即“嗷”一声叫了出来——真的忍不住。
刘老师翻白眼了,当初就不该纵容他这个坏习惯!
但程映泽还挺有自知之明,嚎完之后道:“没事,老师,我就是叫一叫,您打吧,我撑得住。”
这话,还不如不说!刘老师抬起戒尺,“啪啪啪”地落了好几下:“你好意思说?才一下,当然撑得住了!要是一下就撑不住了,你这屁股豆腐做的吗?”说着又接连责落戒尺,“噼里啪啦”的。
“嗷嗷嗷!老师慢点!疼疼疼!”程映泽受不住这么疼,人也趴不好,小幅度地扭动起来,结果被刘老师一巴掌拍上来,骂道:“你瞎动什么?等下打到别的地方,那才叫疼!”
程映泽迫不得已,又趴好来,嘟囔道:“那我疼嘛,您一口气打了十几下,能不疼啊?”
“你自己说的五十,我不得打快点啊?谁知道你今天认错认到什么时候?你想等会你师母回来看见你撅着个屁股在这里挨打?!”
程映泽没话了,一沉默,那戒尺又“啪啪”地落了下来。他有大半年没试过这戒尺的滋味,都忘了这玩意有多厉害,一开始还只是脆脆的疼一下,打多了那疼痛就绵长起来,从表皮一直渗入肌理直到骨骼,打屁股一下,简直浑身都疼。
程映泽虽然不乱动,但嘴里还是“嗷嗷”地叫,心里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说五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这五十下挨完了,原本白皙的屁股全红了,跟大腿的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远看像两朵朝霞浮着似的。
刘老师把戒尺放在学生的脊背上,自己也趁机缓缓:“接着说,还错哪儿了?”
程映泽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的错这么多,十个屁股都不够用!“老师,我疼……”
“少来!不许瞎喊!再拖延就给你翻倍!”
“呜呜……”程映泽假哭两声,完了还是正经思考起来,道,“我不应该因为少英的事迁怒您,把脾气发在您身上。”
刘老师不由得叹气:“这事不全怪你,老师理解你的心情,这条只打十下,你嚎就嚎,小声点。”
“这我哪控制得住啊?啊!!”戒尺突然落下,程映泽差点咬掉舌头,“嗷!疼!!”
刘老师知道他这性子,慢慢打还嚎得更厉害,干脆一口气“啪啪啪”地把这十下打完了。一结束,他就感觉到这小子整个人跟脱了力似的趴在自己腿上,菜市场上刚捞出来被打晕的鱼就这样。
臀尖已呈深红色,刘老师给他揉了揉:“就该好好打你一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疼,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老师抱抱我……”
原本是恐吓他,可是一听他这样说,刘老师便心酸难耐,大半年了,他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他们过去,明明是像父子一样的人。
刘老师把他抱起来:“抱,老师抱。”
程映泽抱着老师,又趁机讨起饶来:“老师不打。”
刘老师:“……”
“别的可以,这个不行。”刘老师语气坚决,“自己错哪儿了,一条一条给我数清楚,一个都别想逃。”
讨饶失败,程映泽无奈地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扁着嘴道:“我不该把魏老师的事怪在您头上,说那些话伤您的心。”
刘老师心一梗,心想,要是这么认错认下去,再来几个屁股也不够打,于是他稍微松了口,道:“一错不二罚,之前打过了的你心里有数,就不再打了,你自己想想还有哪些错没挨过打的。”
“没有。”
刘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