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映泽脸色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赶紧挣脱了唐老师站到一边,心里嘀咕,老师是不是看见他挨打了?还是说就是故意等唐老师动手了才过来?这也太丢人了,居然还要老师来解围。
刘老师走进来,扶着唐老师,笑道:“唐老师别生气,气坏身子了,年纪大了要好好保养,不跟这些小孩一般计较。”
唐老师还是生气,“啪”一声把戒尺丢在讲台上:“什么一般计较?你不知道他们多气人!气死我了!一个个的都不看书,尤其是这个,你这个学生,不像话!”
“是是是,不像话,我教训他,以后您上课的内容我给他抽背,不背会我抽他,您别气。”刘老师说晣瞪了几个学生一眼,“还呆在这干嘛?嫌你们唐老师不够生气,赶紧去学习!”
几个学生如蒙大赦,纷纷鞠躬道别,飞似的跑了。
“师母!师母!”程映泽着急忙慌地拍着门,一听到里面说“进来”就赶紧冲进去了,还赶紧把门关上,跟逃债似的。
罗老师办公室里还坐着个学生,程映泽认得,是罗老师的博士,他冲对方点点头:“师兄好。”
罗老师转着手里的笔,斜睨他一眼:“又惹你老师生气了?”
“没有!”程映泽立刻否认,又被罗老师看得心虚,忙道,“是上唐老师的课,他为难我!”看着师母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程映泽更加着急了,“真的,他问我三通是哪三通,您看,您也不会,我就说他为难我!”
罗老师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行了啊,我跟他又不是一个专业,我不知道多正常,你不知道就等着被你老师扒皮吧!”
程映泽委委屈屈地找了个地方坐,罗老师也不管他,继续给学生讲论文了。
讲了有大半个小时吧,罗老师把学生打发了,招招手把程映泽叫到跟前来:“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又不回家吃饭。”
“您怎么不问他?”程映泽就差没在脸上写“都是刘巍思的错,跟我没关系”了。
罗老师刚要笑,外头就响起敲门声:“罗老师,程映泽是不是在你这?”
程映泽一睁眼睛,摇摇头,示意没有。罗老师也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又听外面的声音道:“没人我就直接进来了?”
没办法,根本挡不住,程映泽两三步闪到师母身后,就算刘巍思来了也不能让他碰到。
罗老师由他去,拿过自己的包,开始收拾东西。刘老师一进来,就用眼神逮住了程映泽那小子:“你可以啊,差点没把唐老师气死!”
“分明是他针对我,凭什么别人不会就行我就不能不会?”
“你还好意思说?跟我回去!”
“我不!”
罗老师提上包,拉着程映泽的手说:“走,咱俩买菜去,别理他。”
程映泽得了庇护,得意得很,耀武扬威道:“就是!”
不过程映泽的打向来是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逃得了晚饭,逃不了饭后。待得一顿饭吃完,收拾了厨房和餐桌,罗老师就两手一挥回卧室去了,留着程映泽在客厅挨打。
“今天下午不是还挺厉害的吗?现在呢?”刘老师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孩,气不打一处来。
程映泽跪着也不安分,眼珠子转啊转的,不说话。
“闹了半个月,连饭也不回来吃,我找个人干活都找不到,还以为你死了呢!今天怎么又肯回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程映泽心里嘀咕,就是不回答。
刘老师看着小孩,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揉揉他的头,道:“老师说过,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因为某位老师的原因不能毕业,你现在相信了吧?”
老师是把他的话记在心里的,程映泽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不忍,只是突然伸手抱住了老师的腰,跟撒娇似的。
“你呢?老师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什么想法?”刘老师没有在这个时候摆架子,伸手揽住了孩子。
其实这段时间程映泽没回来不仅是因为这件事,也是因为他上回和少英谈论的那事——他叫这一声老师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要跟着老师读研读博继承老师的学术衣钵还是只是单纯的叫一声老师没有别的含义?他一个人想不清这事,又怕说出来老师伤心。
“不愿意说?”
“不是,”程映泽一开口,声音涩涩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跟在老师身边这么久,什么话都说过了,现在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真的不知道,之前跟老师断绝关系,是因为情绪上头,根本没怎么想后果。这近一年来,他和老师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如果他还是这么随便不知道珍惜,那真是白费老师一番心血了。
“老师,您为什么要收我做学生呢?为什么是我?”
刘老师低头看着他的发旋,笑道:“这事上次在医院不是说得很清楚了?怎么还问?”
“您收我,是不是像师爷收您一样?为了……为了……”
刘老师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温声道:“以前是,觉得你有灵气,读书多,比你师兄师姐还厉害些,你知道我们这一脉,跟别人做文献的不一样,要说扎实,比不得别人扎实,但是就讲究一个灵气天赋,你是那个有天赋的人,浪费了可惜。”
程映泽听到这,眼神蓦然一暗,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跟老师说自己不想做这些事。可是刘老师叹了一声气后,又道:“前段时间我跟你师母谈过,你师母说反帝反封建这么多年了,我们又没王位又没矿的,继承个啥啊?你说呢?”
程映泽摸不准老师的意思,不敢说:“我不知道,我听老师的。”
“傻孩子,你嘴上说着听我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有数,老师想,当初收你就为着你那点灵气,要是非逼着你干不喜欢干的事情,什么灵气也得被磨没了,这又是何苦?你啊,也别听老师的了,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师爷说的,高兴要紧。”
程映泽不知怎么的眼眶有点湿润,幸亏是埋在老师怀里,看不见:“老师……”
“现在是不是觉得老师好?恨不得一辈子呆在老师身边?”
程映泽点点头,道:“如果老师不打我,就更好了。”
刘老师都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少来!每次都这种时候哼哼唧唧的想逃罚,你这段时间干的好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不要……”程映泽黏在老师身上,不愿意放开。
“去,别在这时候撒娇,去把你的戒尺拿来,该算的账得算。”
程映泽知道,无论平日老师多么温厚宽和,到了打他的时候,那是一点也不手软。他边磨磨蹭蹭地起身边在心里细数自己这半个月的欠揍行为,不知道屁股还能不能保住。
那柄戒尺自从他上回拿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家里了,刘老师收拾完他就把戒尺放到了书房的架子上,就跟以前一样。程映泽看着书房熟悉的布置和一如既往的戒尺位置,既感到庆幸又不住感叹老师对待他的耐心。
如果换了易老头子,估计早就把自己打死了,或者逐出师门什么的,总之不会有好下场。
程映泽伸长了手把戒尺取下来,两手捧着往客厅去了。
刘老师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学生捧着戒尺过来,也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程映泽再次跪在老师面前,把戒尺递过去:“老师,我知道错了,您打轻点。”
“你知道错了?错哪儿了?要是有一条没数清楚,那就是不知道。”
程映泽差点把脏话骂出去了,“知道错了”这不是套话吗?怎么还要真知道啊?但是话说都说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再说“也不是很知道”,只得硬着头皮道:“就,答辩的时候,我不应该因为易老师的一句话就跟老师发脾气,不应该不相信老师,也不应该和老师闹这么久脾气。”
说得挺好的,可是程映泽一看,老师还是没表情,这就是说还没完啊!程映泽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还有今天的事,我不该不复习唐老师的上课内容,不该回答不上提问。”
不会吧?怎么老师还不说话?难不成还有?程映泽可太难了,绞尽脑汁地想,又想出了一点:“呃……我不该在唐老师的课上睡觉,不认真上课……还有,还有啥啊?哦,还有,我不该在其他老师的课上睡觉,总之就是不应该在课上睡觉,上课态度不端正……嗯……还有吗?这个,这个快到期末了,我不应该懒散……我最近也没看什么书,就……也没写作业……昨天魏老师的课还迟到了,完了今天下午还躲到师母那里去,想要逃罚,就这么多吧,也没了吧?”
刘老师看着这小孩急得一头汗,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不饶人:“我都不知道你犯了这么多事,看来是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程映泽一脸假笑:敢情您在这儿套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