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我可是严先生的徒孙呀!”程映泽得意地说。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各异,易堂生阴沉难堪,耿少英皱着眉冲他轻轻摇头,又忍不住去瞥自己老师,其他人则是流露出歆羨,至于坐在上首的那位陌生老师,只是笑笑,说:“你这问题问得好,但其实漏洞也很多,看来,还是没有学到严先生的精髓呀,易老师,你可得好好教。”

    刘巍思今天没来,不怪人家把程映泽当成易堂生的学生。

    易堂生不能在这种场合发作,只道:“大一的小孩子,本来就没学多少东西,让您见笑了。”

    程映泽没有放在心上,吐吐舌头,继续听别人提问了。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讲座,来的是西南一位专门研究道教文学的老师,由易堂生负责招待。这讲座只有不到二十个名额,原本程映泽这种大一的毛头小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亏得耿少英给他留了位置,这才有了他在讲座上的侃侃而谈和肆意妄言。

    而人家老师不过夸了他问题问得好,他便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严先生的徒孙,可真是,生怕师门的脸没有丢光。

    讲座还在继续,几乎在场的每一个学生都提了问题,那位老师一一解答,态度十分温和,会议室里气氛融洽,笑声连连,很快让人忘记了刚才程映泽说过什么。

    只是讲座结束,易堂生要送那位老师出门前,特地跟程映泽说了句:“今晚叫上巍思,去我那里一趟。”

    “哦。”程映泽呆呆地应了,不以为意,却是耿少英立刻着急地抓住他,趁老师回头便低声道:“别去,找点理由,不要去。”

    “为什么啊?”

    耿少英一张口,正要说话,却听见老师叫了他,他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走了。

    程映泽耸耸肩,没把耿少英的紧张放在心上,等人都散了以后,就慢慢溜达回去了。

    晚饭过后,程映泽跟着老师上楼去,按响了易堂生家的门铃。程映泽自己是很不想来的,但是易老头子毕竟叫上了老师,他要是瞒着老师这事,老师知道以后肯定得暴揍他一顿,所以权衡之下,还是如实跟老师说了。

    来开门的是耿少英,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这对师生:“师叔,映泽,老师在书房里等。”

    “好。”刘巍思并不知道发生何事,笑着点点头,迈进了门。

    四个人在书房聚齐了,易堂生坐在书桌后头,耿少英站在一边,刘巍思则带着程映泽站在书桌前,躬身问:“师兄,找我有事?”

    易堂生把没有温度的目光移到程映泽身上:“你没跟你老师说?”

    “说什么啊?”程映泽坦荡荡地反问。

    “映泽,没规矩!”刘巍思低声斥道,易堂生显然是听到了,冷笑了一声。

    程映泽脸上显出写嫌恶,又十分无奈,只得微微低了头,干巴巴道:“回师伯的话,我不知道师伯要我告诉老师什么,请师伯明示!”

    耿少英一直垂着头,心想映泽每一句话都踩在老师雷点上,今晚怕是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易堂生冷哼一声,道:“程映泽,你到底是多没规矩,连这种事都要我明示?巍思,你要是还不会教学生,就不要收!”

    刘巍思“咯噔”一声,心知小孩犯大事了,偏偏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连求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师兄话里的刺已经扎到他身上了,他今晚是护不住这小孩了:“师兄,是我太懈怠了,但是映泽还小,刚进师门,还请师兄给他一点时间。”

    “年纪小,刚进师门,别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但是进了师门至少要知道维护师门,不要丢师门的脸吧!”易堂生越说声音越高,严厉得书房里三个站着的人都不敢抬头,“知道自己是严先生的徒孙,就该好好读书,不是天天拿着这身份在外面炫耀!你要是有本事,我也不说你什么,偏偏是个半桶水,响叮当地跟人家显摆,你丢不丢脸?你师爷要是知道了,嘴都给你打烂!”

    刘巍思一惊,下意识朝小孩看去,却见程映泽一脸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什么上世纪的发言。

    “你到底做了什么?”

    程映泽不耐烦,两三句话把今天讲座时候的事说了,末了还不服气地补充:“这有什么呀?我本来就是严先生的徒孙,还不许我说了吗?我当然好好读书,我什么时候不好好读书了?我现在半桶水,以后又不是,难不成还有人大一的时候就比老师还厉害啊?我要是这么厉害,我还上什么大学听什么讲座啊?”

    “程映泽!”刘巍思猛地喝止了他,这些话平时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在师兄面前,是嫌命太长吗?

    程映泽看向老师,眼神从不可思议慢慢变成了自嘲,原来,原来老师也是那样想的,觉得他丢了师门的脸,让师门蒙羞了。

    易堂生被气笑了:“巍思,你这个学生,是本来就这么能说会道还是你教的?”

    “师兄!”刘巍思猛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问题不管怎么答,都是错。

    “好,你以前怎么教我管不着,但今天,你就在这里教,把这件事给他说清楚了,我听着。”

    “师兄,映泽还小,求师兄让我带他回去吧,我会给师兄一个交代的。”刘巍思始终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要是不会教,就好好看着,我替你教!”

    刘巍思看着师兄,眸子里布满慌张恐惧,又看看程映泽,狠狠心道:“你跪下!”

    “老师!”

    “我叫你跪下!”

    程映泽气得七窍生烟,却又知道今天跑不掉,跑了也得被抓回来,为难的还是老师,便狠狠瞪了坐得安稳的易堂生一眼,不情不愿地屈膝跪了。

    刘巍思低头看着孩子头顶的发旋,颤抖的手只想伸出去摸摸他的头发,却只能紧紧将手握成拳,咬牙问:“都错在哪里了?自己好好想,好好说。”

    分明是一句责问的话,尾音却颤得那么明显,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蹲下来抱住孩子了。

    耿少英默默看着,心想,师叔一定很心疼映泽。

    程映泽跪在地上,满腔的不服和屈辱在身体里翻腾,他什么也不想说,要是在老师家里,他现在就要站起来跑掉,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接受着那位严厉师伯的审视,听着老师的话,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老师的不得已。

    哪怕是当了老师,也还是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

    他不能让老师太难做。

    “对不起,师伯,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今天不该随便提问,以为自己很厉害,也不该当众炫耀自己和师爷的关系,让外面的老师嘲笑师爷,丢师门的脸,还不该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回来以后没有向老师认错。这些事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非常完美的认错,就连刘巍思都要惊讶,原来这个皮小孩这么懂事。

    可是易堂生要听的不止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要的是良好诚恳的态度。要是心里不服气,也大可不必认错。

    “你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敷衍我和你老师?”

    程映泽垂头看着地面,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给这个老头子一拳,却还是要强忍着胸中的怒气,故作谦卑:“回师伯的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易堂生转向刘巍思:“你继续吧。”

    刘巍思心中作痛,却不能表现,只道:“师兄,映泽知道错了,一桩错三十戒尺,一共九十戒尺,我带他回去再教训吧,在师兄这里不方便。我罚完了,会来跟师兄说的。”

    其实他平日罚程映泽并没有这么重,孩子刚刚来到他身边,许多事他还只是口头教育,屡教不改或者十分严重他才会动手,今日当着师兄的面,他不得不将责罚的数目说多了些,他带孩子回去以后,打轻些就是了。

    可是易堂生并不打算让他们回去,只道:“用不着,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耿少英!”

    “老师。”耿少英立刻规规矩矩地应声。

    “把你的板子拿出来,给你师叔。”

    耿少英睁大了双眼:“老师……”

    他倒不是舍不得刑具,也没有什么这块板子只能我一个人用的扭曲心理,只是想到这板子这么重,师叔说的数目也不少,映泽定然是受不住的,想要开口求情,却被老师瞪了回去。耿少英怯怯地低下了头,拉开抽屉,取出那块板子,双手捧到师叔面前,满是担心和无奈:“师叔。”

    刘巍思没有接,只道:“师兄,既然您不愿意我带映泽回去,必然是不放心我教训他,不如就劳烦师兄动手吧。”

    耿少英和程映泽俱是一惊,双双抬头看向刘巍思。坐着的易堂生也颇为不解,不是心疼吗?怎么倒舍得让其他人动手?

    “老师!”程映泽抓着老师的裤脚,“不要!”

    刘巍思狠心挣开了脚,骂道:“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担着!既然敢把师门搬到嘴上说,那师伯教训你也是理所当然,你今日就好好反省,看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这语气,实在是太陌生了,耿少英想,师叔怎么会这样说话?

    “师兄,就请您动手吧。”

    实则并非刘巍思无情,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师兄,今天易堂生把他和程映泽叫过来,摆明了是要狠狠教训程映泽,若是他贸然接了板子责打小孩,一来自己舍不得,狠不下心,二来师兄必然还会不满自己教训不到位,不如他一开始就把这板子推出去,让孩子疼一顿就完事。

    易堂生本也是要亲自上手教训程映泽,不过顾忌着这是师弟的学生,不好直接动手,既然刘巍思开口了,他就顺台阶下。

    易堂生站起来,走到桌前。耿少英见了,立刻将板子捧回来,递给老师。

    易堂生没有接,只看着程映泽:“既然你老师这么说了,我也不介意替他教训你,你服不服?”

    程映泽看着老师侧过去的身影,一股悲怆涌上心头,他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有很多的痛苦,还有比痛苦更多的不甘和愤懑。他拜师的时候,老师说过会保护他,疼爱他,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老师就要把他推出去挨打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让一个他不喜欢的师伯来打他。

    程映泽不知怎么的,一点反抗的欲望都没有,反而自暴自弃地回答:“心服口服。”

    “过来,撑桌子上。”

    程映泽站起来,走到书桌面前,看了易堂生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两手手肘一曲,弯腰撑在了桌面上,屁股自然而然撅了起来。

    到底不是自己的学生,易堂生没有要求他褪裤,只是看他撑好了,便拿过耿少英手中的板子,举到半空,然后重重砸了下去!

    “嗷!”程映泽叫出了声,这非人的剧烈疼痛一秒不到就驱散了他的狗屁心服口服,让他想立刻反悔冲出去,再也不回这鬼地方来。

    这到底什么破玩意?打人这么疼,还隔着裤子呢,屁股都要被打裂了。

    别说程映泽,就连旁观的刘巍思和耿少英都是一惊。刘巍思平时听惯了程映泽哀嚎的,知道他不管怎么样都得叫几声,好讨人心疼,但是方才那一声不一样,又短促又急剧,显然是真疼了。他不由得看向孩子的背影,心脏一阵阵发疼。

    耿少英却是知道那板子威力的,虽说映泽还穿着裤子,可那一下打透皮肉的力度,裤子能顶什么用?映泽从来没挨过这板子,要真挨上九十板子,那是真的会疼死。

    易堂生倒没这么多想法,只再次举起板子,对着程映泽身后撅高那处,全力击打下去。程映泽仍旧是“嗷”一声,随后膝盖一软,差点要跪下去,幸而小臂撑得稳,过了会便又摆好了姿势。

    易堂生对此不大满意,道:“你平时受罚也这样?没有一点规矩?”

    程映泽拼命深呼吸以分散疼痛,心里骂道还要什么狗屁规矩啊,可嘴上却说:“请师伯明示。”

    “不许喊,不许乱动,撑好了!”话音刚落,又一板子击落,“啪”一声,重重打在程映泽臀上。程映泽疼得五官猛然一缩,紧咬着后槽牙,虽然没有喊出声,却是疼得浑身一颤,痉挛一般。

    “啪!”板子照旧落在臀上,火辣辣的痛感袭来,继而变成麻木的钝痛,几板子下去,整个屁股都阵阵发麻。易堂生既不知心疼人,又不知程映泽伤得如何,板子也不换地方,只一个劲对着那两团肉落下,“啪啪啪”的,打在裤子上没有一点变化。

    刘巍思不忍地转过了头,饶是裤子挡着,但他想想就知道,这么厚的板子,这么重的力度,那两团肉必然是红肿不堪了,偏偏他不能违逆师兄,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程映泽已经疼得出汗了,此前老师打他从没有这么狠,最多是疼一会,可是这板子一打下来,疼痛根本散不掉,而且下一板子又会立刻跟上,疼痛立刻翻倍,再打下去,别说腿,就连手都撑不住了。

    “呃啊……”知道不能喊,但程映泽真的控制不住了,“老师……”

    老师,好疼,什么时候能打完啊?我想回家,我要回去见师母,我不要在这里了,以后也不要来了,老师……

    “说了不许喊,听不懂?”易堂生怒道,随后更重的一下打了下去,程映泽脖颈一仰,额上青筋暴起,惨叫出声:“啊!!”

    这一喊,姿势也变了样,膝盖曲着,两腿歪歪扭扭,只靠手臂撑着,随时要滑下去似的。

    “撑好!”

    “老师……”程映泽挟着哭腔唤了一声,格外软弱。

    易堂生极少被忤逆,这样说了他几次,未见他有任何动作,便十分生气,伸手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按在桌面上,抬起板子对着臀部就“啪啪啪”地落了下去,板子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雨点一样,重重地砸在程映泽后臀上。程映泽疼得眼前一黑,一时反应不来,过了好几下才叫出声:“啊!!救命!老师!!”

    这一声“老师”叫得凄厉,刘巍思听不下去了,心一横,上前两步,猛然抓住了师兄即将落下的板子。

    “刘巍思,”易堂生接连被挑衅,格外恼怒,“你也没有规矩了!”

    方才那一抓,刘巍思什么也没想,只想把孩子救下来,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做都做了,也只好做到底了:“少英,你帮我扶映泽出去。”

    耿少英不敢擅动,刘巍思又催促道:“快,有什么事师叔担着,你跟映泽出去。”

    程映泽缓了一会,神志恢复,却看见这样的景象,生怕老师留在这里也要挨打,一个转身要扑到老师身上,只是疼得站不住,半蹲半跪着抱住老师的腰:“老师,不要……”

    刘巍思抚摸着这皮小孩的脑袋,哄道:“听话,你和少英师兄出去,老师马上就来。”

    “不要,我要跟老师回家。”程映泽自己挨打也只觉得疼,可是老师让他出去,他却是真的害怕了,他不要老师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老师一个人面对师伯。

    刘巍思眼眶湿润,转向耿少英:“少英,带他出去吧。”

    耿少英见自己老师一直没有说话,推测他是允许了,便走过去,弯腰扶起程映泽:“映泽,我们先出去吧。”

    “不要,”程映泽紧紧抓着老师的衣服,却被老师掰开了手,“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老师留在这里……”

    刘巍思把小孩往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笑说:“去吧,没事的,老师很快就来。”

    程映泽被半推半扶地带离了书房。书房门一关,只剩下两个人的空间里,刘巍思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师兄,映泽的事是我教导不力,师兄要罚,也该罚我,剩下的数目我替映泽受了,或者师兄想要重来、翻倍,都可以。”

    易堂生瞪了他一眼,把板子放在桌上,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回到椅子前:“我不打你,我答应过老师,你工作了就不对你动手了。”

    刘巍思挪动了一下膝盖,对着师兄的方向跪好:“师兄,映泽还小,实在受不了这么重的责罚,求师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会带他回去好好教的,余下的数目,求师兄允许我带他回去再行责罚,至于老师那里,”提到严先生,刘巍思也没有太多底,“老师那里,我会去交代。”

    “巍思,你这么宠他,不是什么好事。”易堂生缓缓坐下。

    “师兄,我心里有数,老师以前说过,学生们背井离乡地来读书不容易,我们做老师的,能关照一点是一点,映泽才刚大一,很多事情要慢慢学。请师兄放心,在学业和为人上,我会严格要求他,不会让他走错路的。”

    易堂生不能真对他动手,今天让他看着自己的学生受罚,也算是让他吃到教训了,便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这里,老师那里,你都交代不过去。你带他回去,剩下的要打完,另外,今晚就打电话给老师,让他自己和老师说,老师要是还罚,你不许求情。”

    没有好的选择,刘巍思只得点头答应。

    “你自己也要再想想,老师不是这么当的,一味宠他,最后只会害了他!”

    “是,师兄,我明白。”

    “回去吧。”

    刘巍思扶着程映泽一瘸一拐地回了家。罗老师出差了,不在家里。刘巍思不用忌讳什么,扶着学生趴在沙发上,缓缓脱了他的裤子,映入眼帘的是两团紫红色的肉,高耸处肿得厉害,颜色最深的那一线仿佛要裂开一个口子,稍微按一按程映泽就疼得嗷嗷叫。

    刘巍思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却还是强忍着:“你等一会,老师找药出来给你擦,擦了药就好了。”

    程映泽趴在熟悉的沙发上,光是身后沉积到肌理的疼痛就让他差点掉眼泪,更遑论老师的惊慌与紧张。纵使他看不到老师的表情和动作,只是听他脚步声急促慌乱,便知老师一定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易老头子和老师说了什么,他以后再也不单独去有易老头子的地方了!

    刘巍思匆匆回来,边走边拧开了药油,走到孩子身边,到了药油在手心,轻轻搓匀,准备覆到孩子臀上:“映泽,你忍一忍,老师给你上药。”

    “嘶——”虽说那药油温和,程映泽还是被蜇得脑子一凉,却又不愿老师担心,便故作轻松,“老师,没事,不疼的,看着厉害,其实过了一会就不疼了。”

    刘巍思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笑,那笑里有欣慰,也有心疼,还有无奈。

    他已经当老师好几年了,但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学生,还要学生反过来安慰自己。

    “老师,师伯跟您说什么了?”程映泽不放心这个,不知道他们背后达成了什么难以令人接受的协议。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管你,等会打个电话给师爷,跟师爷道个歉。”

    “师爷?”程映泽猛地要起身,结果牵扯到身后的伤,疼得呲牙咧嘴,又只好趴着了,“有必要让师爷知道吗?”

    他才见了师爷两次,虽然师爷平和宽厚,也喜欢他,但按照易老头子的反应看,这怎么也算不上好事,要是师爷生气了,从此不喜欢他了,还牵累老师,那他岂不是……

    “不要怕,没事的,老师陪着你,不管出什么事,老师都陪着你。”

    “师爷,会不会很生气啊?”

    说实话,刘巍思也没底,这个师门还没有人干过这种事,他没办法预测严先生的反应。如果老先生很生气,他也只好受了。

    “来,”刘巍思把学生扶起来,因为坐不了,只好跪着,“要是师爷很生气,我们也只好认错了,不管怎么样,还有老师在呢,不怕。”

    程映泽惴惴不安,看老师把拉着电话线,把电话拿到了面前。看老师准备拨出号码,程映泽一下抓住了老师的手腕:“那个,师伯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少英说师伯很严厉,他今天才打了四十多下,没打完的是不是还要打啊?”

    刘巍思莫名哽了一下,还是笑:“没有,不打了,再打……”

    再打怎么样呢?程映泽好一会没听到老师继续说,抬头一看,只见老师眼眶红得像化了妆一样。

    老师很难过,程映泽想,老师一定很难过,是他让老师难过了。

    程映泽抢过听筒,快速地拨了师爷家的号码,九点多,不知道师爷睡了没有。

    刘巍思没有拦着孩子,只是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电话“嘟”了几声,那边就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慢慢的:“是谁呀?”

    “师爷……”程映泽唤了一声,哭腔就出来了。

    “你是哪个小孩?怎么哭了?”

    “我是程映泽,师爷……”其实程映泽不爱哭的,刚才挨打这么疼都不哭,可是他一想到师爷要对他和老师生气,他就不知怎么的很慌张,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怎么了呢?你老师呢?谁欺负你了?”

    刘巍思看孩子话都说不下去,便按了免提,夺了听筒放好:“老师,是我,我是巍思。”

    “出什么事了?小孩子怎么哭了?”

    “老师,映泽他做错事了,被教训了一下,现在要跟您认错,怕您生气。”

    “不哭不哭,师爷不生气,小孩子做什么了?”

    程映泽抽噎了两下,也没什么眼泪,一顿一顿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说到被师伯教训的时候哭腔又跑出来了:“师伯很凶,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师爷……您别生气……您别生老师的气,今天老师不在,跟老师没关系……”

    刘巍思抱着孩子,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程映泽抬头看见这景象,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师竟然哭了。

    “映泽,不怕啊,”老人的声音还是很平缓,带着安慰,“师爷不生气,你又没做错什么,就算你不说别人也知道,事实嘛,说了又有什么?师爷高兴呢,师爷的徒孙就是这样,又独立,又勇敢,管他是什么老师呢,不懂就问,你是好孩子,是师爷最好的徒孙,师爷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不哭了啊,这么大一个男孩子,下次来师爷家里吃饭,师爷给你买好吃的,只给你买,不给别人买,啊?”

    “嗯嗯,谢谢师爷。”

    “你师伯打你是为你好,怕你做错事,你不要怪他,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醒了就把这事忘了,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程映泽频频点头,听师爷安慰了好一阵,心情好了些,才被老师扶进房里睡了。

    刘巍思给学生盖好被子,帮他关灯关门,又回到了客厅。果不其然,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

    刘巍思接起来:“老师。”

    “巍思,小孩子睡了?”

    “嗯,睡了。”

    “打得重不重?”

    刘巍思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点点头,道:“有一点。”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件事委屈你了,我会跟小易说,以后不要插手你带学生。”

    “可是,师兄……”

    “不打紧,他自己有学生,管好自己的学生才重要,时间哪有这么多?”严先生一顿,叹了声气,“巍思,老师知道你的心情,老师当年也是这么把你养在身边的,自己都舍不得打,怎么舍得让别人动手?”

    “老师……”刘巍思眼泪“扑簌”而落。

    严先生显然察觉了:“巍思,你都多少年没哭过了。”

    “老师,我就是,就是太难受了。”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再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不要自己撑着,该找老师就找老师,老师给你作主。老师在一天,你就有依靠一天,不怕的。”

    “老师……”刘巍思泣不成声。

    “好了,我刚刚还叫小孩子不哭,你这么大个人了也来哭?别哭了,等会吵醒小孩子了,晚了,去睡吧,这两天哄着点小孩子,别叫小孩子受这么多委屈。”

    “我知道的,老师,老师也快睡吧,太晚了。”

    师生俩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刘巍思踩着安静的灯光回了卧室,上床睡去。

    后来好几年,刘巍思仍然依靠着严先生,无论是学术还是生活,直到严先生去世,他在葬礼上忽然想起老师在那个晚上说过的话,脑海里只浮现出一句话——老师,我以后没有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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