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哥啊!”
陈珄站起身抱住江赋,这一嗓子差点给他魂魂惊出来。
“有病啊。”江赋骂了他一句想挣脱开,却发现陈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他抱地动弹不得:“这医院呢,小声点。”
“哦,知道了,”陈珄闷闷地说,“你给我抱会。”
“你个大老爷们这会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这话说的,”江赋嫌弃道,“有点恶心。”
“你懂什么。”陈珄松开手,抬眸目光看向江赋,上挑的狐狸眼中泛红,没了平日里的攻击力,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你刚刚那样子,梦回高中啊。”
“回来之后见着你我总觉得你变了,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陈珄思索了一会继续说:“就身上那股子劲吧,你回来之后我一直感觉你像被个什么东西压着,拧成一团放不开你知道吗?”
“我是麻花啊拧成一团。”江赋在长椅上坐下看着他轻笑一声。
“不是,”陈珄摇了摇头坐到他旁边,嘴里话没停,“就是不爽快了你懂吗,像铁块变成了棉花,以前我打你会疼的厉害,现在只觉得没意思。还有,虽然你以前也有很多事不跟我说,但我起码能感觉到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赋低着头没说话,一手撑着大半边脸,指腹轻揉起太阳穴。
“但你回来之后我感觉不到了,”陈珄话里带着些委屈,“你有事不说就算了,还压着情绪,这不是把我当外人吗?”
“我没这意思。”江赋说。
“你有!”陈珄愤愤道,“你刚刚那样才是你最真的情绪,什么平和温柔都是装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呢。”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江赋两眼,声音越来越小:“还装的那么不成功。”
“你是找揍是不是?”江赋抬手将他的头环住压到自己的腰侧,“叫你闭嘴听不懂?”
陈珄耍起赖皮:“不闭不闭不闭,你有本事揍我好了,我不要面子的。”
“泼皮无赖。”江赋骂他。
“对啊对啊我就是,”陈珄扯开他的手坐起身,“你有意见吗?”
“你都二十六了,别这么幼稚成吗?”江赋说。
“你,”陈珄指着江赋又反手指了指自己,“比我年纪大,好意思说都?”
江赋嘴角抽了抽,用力拍他的头:“吵死了。”
“靠,”陈珄吃痛喊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问,“心情好点没?”
手术室门依旧没要打开的意思,江赋没回陈珄的话,站起身从兜里摸出包烟凑到陈珄面前,朝某个方向扬了扬头:“陪支?”
“得嘞。”陈珄迅速反应过来,起身把手搭在江赋肩上,看着他笑道:“说说心里话呗。”
楼梯间里很昏暗,两点猩红看上去格外刺眼,烟雾缠绕在江赋的脸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听童哥说了个大概,”陈珄笑了笑,“差点闹出人命?”
“没,特意叫上他不就为了拉住我,”江赋吐了口烟,“还是有点理智的。”
陈珄无奈道:“你就不叫我。”
“什么毛病呢,”江赋鄙夷道,“你拉的住我吗?”
“那你也不跟我说,以前就是,不管出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去解决,不累吗?”陈珄说。
“这都不是一个事,”江赋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扯以前的事,不都过去了吗?”
“哪过去了!”
陈珄有些没压住声音,反应过来后又压低声音:“哪过去了,有说清楚过吗?”
“有些事说清楚反而不好,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江赋拍了拍陈珄的肩,“没事一块吃个饭,这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啊。”
陈珄后撤半步,甩开江赋搭在他肩上的手,脸色苍白:“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的事,但除了我都不敢来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大家都在自责,都想好好跟你道个歉。”
陈珄躲开江赋凑过来的手,“但你永远都在回避过去的事,所以没人敢跟你开那个口,想关心你都觉得自己没那个身份了。”
“你懂吗,啊?”
楼梯间的回声一阵一阵传入江赋的耳朵震的他耳膜生疼,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久,江赋倏然抬起头和陈珄四目相对,声音沉闷:“是我在自责,是我不敢面对你们。”
“如果这算是一种逃避,而且因此让你们误解了,我很抱歉。”
“江赋,你……”陈珄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愤然开口:“谁他妈你道歉了。”
“啊?”江赋有些懵。
“你不是文科小天才吗?怎么理解能这么差?”
陈珄气急败坏地拍打着他的手臂:“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当初意气用事误会了你故意忽视你,为什么你要跟我们道歉啊!”
“忽视我?”江赋有些不解,“你是说高考前一个月吗?”
“对啊。”陈珄说。
“那算什么,我知道原因啊,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跟我道歉?”江赋依旧不解。
“什么?你都知道?”陈珄满脸不可思议,“当初那个牛哥找童博兴的麻烦,我们误会是你留在三中的事没了结,结果是因为童跟他们班一牛哥小弟无意间擦了火自己不知道,这事你知道?”
江赋满不在意的点点头:“我都……”
话音未落,陈珄急忙说道:“还有尹承妈妈的烧烤摊被你那个贱弟故意找麻烦,里面的缘由你都知道?”
陈珄一口气说完后微喘着气,看到江赋点头后他有些崩溃了:“你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当时猜一猜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不知道阿童的性格。”
江赋倚靠在墙壁上,低头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不过你们也没误会,里面确定有部分是我的原因。”
“那什么羊……牛哥,他喜欢一姑娘以前喜欢我,当时在三中他就看我不爽爱找茬。”
“不是,那些事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说要跟我们道歉,就算是有你的原因在里面,可归根结底就跟你没关系,你跟牛哥的事不早就了了吗?”陈珄走到江赋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他带了点颤音:“我们当时把事情全怪在你身上,故意冷着你,直到毕业后你莫名其妙消失也没说上一句话,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们道歉啊……”
一点烟灰落在陈珄手背上烫的他颤了颤,但他已经无暇顾及,揪起江赋的衣领,双目间满是不解,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清楚还跟我们抱歉啊!”
“陈珄。”江赋眉头蹙起,有些不悦但也没推开他,轻声说:“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没人管,什么事都是自己去解决,所以看事情多多少少通透些,也想着要多照顾你们点。那会临近高考,事情说清楚了你们肯定要充到人家里去,因为这种小事受影响,不值当。”
江赋眼睫微颤思索了一会,继续说:“你要问我有没有怪过,肯定是怪过的,但是事情理清楚后反而觉得无所谓了。那会才多大啊,你们又不知道事情的根源,生我气多正常,你知道……”
没等他说下去,陈珄双手压着他的胸膛将人抵在墙壁上,有些哽咽:“我问你……为什么……道歉。”
“你他妈有病吧。”江赋骂道。
抬手捏住陈珄的后颈,一手用力扯开他的手,转身间两人位置瞬间调换。
陈珄的脸靠在墙壁上,还不死心,含糊不清:“为什么……道……”
江赋真想扇他一巴掌,闷闷道:“我被从国外特地跑回来的那个爹扇了一巴掌,还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收养的孤儿,然后什么都不跟你们说清楚就抛下你们离开泸城,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陈珄听罢身体完全僵住,闭上眼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他听见江赋喘着粗气继续说:“就算我什么都知道又怎么样?我当时的做法完全就是没把你们放心上,当时的我也确实以为你们对我来说无所谓,跟以往那些面上的朋友一样,可不是的……”
江赋止住话喉结滚动着,突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松开禁锢着陈珄的手。
许久后才有些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从大学到进入工作后,再也没遇到像你们这样的朋友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干的事有多畜牲。”
“江赋,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别人捅你一刀你是不是还要让人家小心手啊?”陈珄问。
“或许吧,”江赋笑了笑,“是你们的话。”
“有病,”陈珄转过身抱住江赋,眼中含着泪,“我们都有病。”
“去你的,”江赋回抱他,眼睑微微泛红,“没病。”
陈珄松开他小心翼翼道:“那叶简黎跟江实健那事……”
“我真没在意,”江赋满不在乎,“我那会已经……算了,反正我当时不是不知好歹,是真纯纯心情不好。”
“他俩要结婚了。”陈珄说。
“谁俩?”江赋惊呼一声。
陈珄看着他表情有些怪异:“叶简黎和江实健。”
江赋气笑了:“牛逼。”
陈珄在楼梯上坐下,幽幽地说:“赋哥,我知道你肯定不在意了,但人家毕竟绿过你所以……”
“不是,”江赋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不可思议有其他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什么原因?”陈珄问。
江赋垂眼想了想,朝他摇头:“不方便说吧。”
“那你当年跟叶简黎到底什么情况?”陈珄又问。
“什么什么情况?”江赋抬脚走出楼梯间,有些疑惑。
“就后面叶简黎来找过你,哭的稀里哗啦的。”
陈珄抬脚跟上他继续说:“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把人家怎么了。”
“没有的事,你别乱猜,具体我真不好跟你说,反正他俩能结婚我觉得挺厉害的。”
江赋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下,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又开始难受,没由来的说了句:“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