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分钟后，韦恩斯依旧给出了肯定答案。

    那时他的眼里很坚定，还怀有俞渐行不理解的感情——被他理解为“爱”介入才会有的感情。俞渐行缩了缩脖子，不是因为冷，而是被韦恩斯的眼神激的。

    他可以把之中的感情想得偏激，不值得，只是之后的某天，他不经意间才理解到，拥有过美好再失去的心，没有浓烈的偏激的感情支撑，是很难给那个躯体提供清醒的动力的。与其说是去留恋，狠狠地去抓，去奋不顾身，可能才会有满足、不顾一切的酣畅感。对于韦恩斯亦或是谁，还是自己，这样才适合。

    现在的他不理解，但是没有继续纠缠。他犹豫了一下，说：“这样比较高级的人偶需要更多关于人物的信息，你有没有更多照片、录像或者遗体。”

    韦恩斯盯着他，随后抓了抓领口，一言不发地走开。

    俞渐行会意，跟在他身后。只不过南清殇也这么跟了过去，看起来依旧慵懒，与俞渐行对视上后，还有心情微笑。

    韦恩斯不在意事不关己的损友，领着他们来到地下室，打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里面是一间冷藏室，寒气袭来，让本就有点稀薄的空气更让人难以呼吸。这样的温度让俞渐行想到了暴风雪，一下子又有点幻痛，冷汗冒出。

    冷藏室中间放了一个透明壳子的冰棺，克莱娜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里面。相较于照片里的她，尸体上出现了“黑色自然”的具象化。

    整体上看，克莱娜右上角的头部，裸露的指尖被厚厚的一层黑泥裹上，皮肤与黑泥的连接处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她左边的脸颊处长出了一丛丛紫红色的小花，花延伸到她的锁骨以下，直到被衣服挡住。花朵娇艳欲滴，时不时旁边伴着一只黑色的蝴蝶，似乎下一秒就会破冰围绕着克莱娜飞舞。

    她脸上的妆容并不是很精致，但是看出来很仔细。韦恩斯不惧寒冷般跪在冰棺的旁边，用手轻轻摸着棺面，表情温柔。

    俞渐行止步在可以看到克莱娜全貌的位置，问他：“是要制作她原来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韦恩斯的声音放轻，“就这个样子吧，不会有多久的。”

    又一阵恶寒，俞渐行盯着韦恩斯渐渐发白的脸，应下。

    左右只是他的事，自己只是拿钱办事，对雇主的事不应该那么好奇。

    南清殇站得比俞渐行近，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冰棺中的女人，发问：“是每一个患病的人，都会变得这么……”他停下来想了想，继续说：“奇异吗？”

    余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回话。韦恩斯是沉浸在有关克莱娜的一切回忆里，而俞渐行一是注意力放在了女人的身上——也许接下来的时间可能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身体数据，二是他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值得回答。

    如果南清殇足够关注“黑色自然”，那么患者死后的样子他应该很清楚。而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患病的时候刺激了他的某方面，从而让他正视了这种病。

    但这么说也不准确，俞渐行用空间不多的脑子思考这件事。

    见韦恩斯依旧没有动作，俞渐行偷偷用手机把女人的正面拍了下来。一直待在冷藏室里也很难受，加上幻痛还在持续，俞渐行不得不开口：“我需要克莱娜女士身体的详细数据和身体上的细节，还请你和我聊一聊。”

    韦恩斯回神，离开前在冰棺上印上一吻，便又面无表情着离开了。

    正当俞渐行也要走时，一根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太阳穴，引起他的一阵战栗。

    他忽地抬头，见男人垂眼看着他，眼神漫不经心，嘴角倒是扬起不明含义的笑容。南清殇将那根手指竖起，上面正挂着颤颤巍巍的汗珠。

    俞渐行看着汗珠下面的指纹，然后又看着男人，他的面色更加白了，语气上弱了不少。

    “怎么了？”

    南清殇用大拇指把汗珠碾碎，回答：“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再吃点药。”随后拉紧了之前穿上的风衣，转头离开。

    俞渐行把额头上的冷汗抹掉，但是手掌里也是汗滋滋的，他无奈地把水渍擦在裤子上。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冰凉的空气袭击“伤痕累累”的肺部，然后呼出。

    他笑了下，穿过呼出的白气离开冷藏室。

    俞渐行不知道韦恩斯去了哪里，只好来到客厅。南清殇又坐在了沙发上打电话，神色淡淡。见他来了，指了下旁边的楼梯，然后和电话聊了起来。

    俞渐行看向旋转楼梯，虽然外面的阳光不错，但是楼梯很难照到，因此上半部分有些昏暗。他走上去，看到一扇门正开着。俞渐行靠近，看到韦恩斯正跪着找东西。

    房间不大，但和客厅一样温馨。地面上铺着暖色的地毯，被子看起来很暖和，整齐地铺着。床头摆着一个相框，俞渐行不用看，就猜上面是两人的合照。

    韦恩斯在一个箱子里找出了一本相册，他把拿出来的东西整理了下，然后打开小阳台的门，坐在了那里的椅子上。

    俞渐行也进去，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外面的气息冰冷但是清新，弥漫着雪山、草地和秋天的气息，倒是心旷神怡。

    韦恩斯拿出一叠纸递给俞渐行，说：“这是克莱娜的死亡报告和她的病情诊报告。”

    俞渐行接过纸，细细看起来。同为“黑色自然”的受害者，看到“病友”的报告，俞渐行心里感觉有些怪异，如果他有能力承担治疗的费用，那么关于他的“履历”将会很丰富。但是患病的这些年，他没做过几次检查，也只是在药物上花过钱，如果那天他去世了，也只能在亖后享受一把政府的一条龙服务。

    他一边看，一边和韦恩斯说：“这个我可能要占用一段时间。”韦恩斯没有回应，时间依旧在流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韦恩斯打开手机放了一段视频。

    入目先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从中可以看到女人飒爽的倒影。她的头发比大厅里的照片长上不少，长发遮住了她的部分眉眼，但可以看到她弯起的嘴角。这样美好的时刻持续了43秒，画面微微晃动，背景中响着水声和喧闹的人声，拍摄的人在这期间一直拍着水中的倒影，他那与年龄不符、青涩又隐秘的爱恋在时间里流淌。

    44秒时，倒影中的女人露出她的整张脸，向着镜头那里笑，只听她说：“你是在拍我吗？”

    画面抖动了一下，女人消失，露出了拍摄者的裤子，略微低沉又有些尴尬的声音响起：“是的……不好意思……”

    这道男声与现在韦恩斯的声音大相径庭，但是无可否认，那就是他本人。

    这时画面转动，女人的脸在镜头里放大，她蜜色的肌肤上跳跃着耀眼的阳光，白色的衣襟在风中缓缓飘动，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夏天展现在俞渐行面前。

    “没关系，我很喜欢你这样拍我。当然，你也出现在镜头里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