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宣啸从怀中递过一本册子交于君墨雪手中:“这是十天前近四十九天内七水镇逝世者登记簿。”

    月颖盏不明白君墨雪要这册子做什么:“为何是四十九天?若是妖,不应当活的时间越久,杀害的人越多,法术越强吗?

    君墨雪将手盖于册子上,耐心解释道:“古传,新丧之魂需过鬼门关、黄泉路、三生石、望乡台、忘川河、孟婆汤、奈何桥七关,快则三日,慢则四十九日,时日长短全看生前因果。人无法术,梦无眠的蛊惑术若施法于人,则只能对他们死后四十九天内的魂有效,若过了奈何桥,便也无用。”

    “原来如此。”月颖盏心想,那看来这魔族的蛊惑术也不是任谁都能中招。

    君墨雪将册子打开,浅浅翻阅了一下,对逝者数量已了然。

    他将册子递给茗卿卿:“你先将名单誊抄一份,并将双目有特殊情况的逝者做好标记,若有疑问,等我们回来再说。”

    “好的。”茗卿卿接过册子,随后向掌柜的去借笔墨。

    他随后又对宣啸与阮竹吩咐道:“你们二人再前往监镇处,向其申请仵作验尸时的旁看权。从那死者身上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是。”二人领命后又往衙门赶去。

    不到片刻,庭院又只剩下月颖盏与君墨雪二人。

    见其余人都被安排了具体事项,月颖盏又想起先前茗卿卿说的话。

    不行,她不能再被看扁了!

    月颖盏赶忙在君墨雪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眼巴巴的望着对面悠哉喂鱼的男人:“师尊,那我呢?”

    君墨雪不懂小徒儿所问是何意,抬眸道:“什么?”

    月颖盏双手搭在石桌边缘,身子前倾一脸期盼的望着君墨雪:“你都给他们安排相关事务了,我呢?我不能干看着吧?我做什么?”

    君墨雪沉思,看着月颖盏,随后不自觉惊叹道:“没想到阿盏竟有如此上进心。”

    “那当然了!”月颖盏眼眉坚定:“竟然决定了同师尊出门修练,那当然得紧跟师兄师姐步伐,不能懈怠呀!这些事项看似虽小,但也是了解魔物行事作风,增长经验的必经之路!”

    “嗯…很有觉悟。”君墨雪缓缓点头称赞。

    他抬头看看天,想起阿彩去世一事:“阿颜姑娘的胞妹今日刚逝世,根据太墨川规矩,家中有白事,需白事结束十四日后才能办喜事,明烟姑娘的婚期怕是会推迟了。”

    “是的,当下是喜事变白事了…”月颖盏没想到此事会突造变故。

    君墨雪轻声道:“接下来几日,按照传统,需走完报丧、守灵等九个流程。如今梦无眠已察觉我们行踪,必然会趁虚而入,从中作梗。当务之急,我们先去慰问阿颜姑娘一家,等他们心绪稳定了,再晚上一同商讨除去水妖之事吧。”

    午后阳光斜斜洒进庭院,却驱不散满楼阴霾。

    茶馆当下已是一片寂静,街坊四邻也都知晓了这场悲剧,无人扣响阁楼大门。

    暨掌柜正坐在前厅席位上,眼窝凹陷,鬓角灰白,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发呆,满目沧桑。

    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君墨雪走过去又重换了一杯,随后在暨掌柜旁边座椅坐下,月颖盏默默坐在君墨雪对面。

    “阿彩…是我的小女儿。”暨掌柜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瞳孔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灰雾。

    他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也不知道是同君墨雪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自幼性子顽劣,但天资聪慧。她虽不如旁人家姑娘那温婉淑良,但心思通透、肆意洒脱。我原以为这般性子,定是习武的料,在她幼时还送她去武馆学过一阵武艺,没想到,向来不喜浓妆艳抹的她,后来却爱上了做那胭脂水粉,平日里大半时光都是在那山间寻花摘瓣,带回来,再搅在瓷瓶中,捣鼓她那瓶瓶罐罐。”他说到这哽咽起来,粗糙的手掌用力抹了把脸。

    “我们做父母的,年纪来了,自然是希望孩子可以陪在身边,但她哪坐得住啊,看她小时候便知道,她是那山间的蝶,是花丛中的蜂,七水镇这小地方是留不住她的。”

    他说的极轻,忽然发出两声轻笑,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小女儿在林间寻花的模样。

    “三年前,她嚷嚷着要开店铺,还要在那太墨川最繁华的京城开。我自然觉得没问题,我暨家的女儿,要给就给最好的!我给了她两千银两,还打点了那边各兄弟店铺多加照应,为的就是能让她在京城好好发展!”说到这儿,暨掌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青筋暴起,缓了片刻才适应过来。

    他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突然哑着嗓子开口:“若是知道会有这般遭遇,我定不会让她离自己这么远!就算把她锁在家里,也绝不会让她踏出半步!”

    他绝望的抬手,用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月颖盏看着原本健壮的中年男人因丧女之痛,片刻间变得像被抽去灵魂衰败不堪,内心也是一阵悲痛,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谁知,暨掌柜突然猛地转身,手肘撞击到木椅扶手,发出巨响,他也毫不在意,一把抓住君墨雪手腕。

    掌心的老茧硌得君墨雪直皱眉,月颖盏看到后忙想向前阻拦,君墨雪却摆摆手示意无事,并未推开对方。

    暨掌柜像是一天内骤然变老,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淌进胡须:“白大侠…你一定,一定要提阿彩报仇啊!这整个茶楼,还有隔壁那条街上的三家茶水铺子,我都给你!都可以给你!若是不够,还有我那十二匹骏马,对!马!你们行走江湖,肯定用得上马的!”

    他像近乎癫狂般死死哀求着君墨雪,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泪水混着鼻涕糊满脸庞。

    “求求你!求求你们!不只是阿彩,还有镇上的其他百姓也会遭殃!那河里的邪祟不除,我的阿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仰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嘶哑得近乎破音。

    “爹,爹,你干嘛啊!这太失礼了!”阿颜本端着茶水走过来,忽见暨掌柜泪眼婆娑的缠着君墨雪,忙将茶碟放下,跑来扯开二人。

    君墨雪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无事,暨掌柜刚经历丧女之痛,可以理解。”

    阿颜看到君墨雪泛红的手腕,心中一阵歉意:“实在抱歉。”

    月颖盏望着女人,那先前跌入河中的女子此时也是眼角泛红微微带着泪珠,脸颊上的泪痕将妆容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看来也是刚痛哭过一番。

    君墨雪轻轻按住暨掌柜抖动的肩膀,眼神温柔却笃定:“放心,水妖的事,我们一定会解决。”

    那位年迈的父亲终于支撑不住了,直接座在地上抱头卷缩着发出呜咽,失声痛哭。

    月颖盏看着这一幕感觉心揪着难受,神色甚是悲悯。

    她轻叹一声,顺势蹲下,轻拍着掌柜的脊背:“掌柜的您放心交给我们,我师兄师姐已经外出寻找相关线索了,我们师尊也厉害得很,斩妖除魔样样都会,一定会寻出破解之法,为逝者报仇。”

    她从怀中掏出整洁素帕,为暨掌柜擦拭脸上的泪水:“我也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一年冬季,逍遥川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冰灾,那天气冷的刺骨,夜间寒风卷着冰碴子往窗缝里钻。领养我的阿奶年纪大了,扛不住冻,高烧不退,我冒着寒风去寻郎中,但开过很多次药都无济于事。久治无用,拖成了重病。到后来,奶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我守了整整七天。”

    “这种感觉我懂,就像心被活生生剜去一块。”月颖盏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以为可以放下了,没想到再次谈论起来依旧会心痛难耐。

    她声音顿了顿,强忍着哽咽:“后来有许多个夜晚,我都会在梦境中梦见奶奶,她哄我睡觉的声音还是那般让人心安,她还会坐在院子中笑着看我除草插秧、唤我阿盏,还有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干,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我。”

    “之后我在想啊……她可能从未真正离开过,只要我一入睡便能见到她。后来我就告诉自己,不论生活中有多艰苦,都要强打精神,咬牙熬过去,因为这样入梦见到她,见我过得欢心,奶奶才不会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抬眼望向掌柜:“掌柜的,阿彩在天有灵,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她肯定很心疼……所以,咱们得好好活着,打起精神,除掉害她之妖,才对得起她的牵挂,不是吗?”

    暨掌柜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素帕上:“可我当时…我当时明明差一点就能抓住她的手了啊…”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瘫软下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阿颜也满泪纵横,她深呼吸片刻,擦去脸上泪水,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住暨掌柜颤抖的脊背:“爹爹…”

    阿颜请扶着他的后背,等他抽噎声渐渐平息,才缓缓开口:“樱盏姑娘说的对,现在我们能为阿妹做的,就是除掉那作恶的水妖。这不仅是为她报仇,更是为了让她能安心地走。”

    她伸手抹去暨掌柜脸上残留的泪痕,目光坚定地看向他:“大家都在为除妖做准备,你看,等我们这几日先把阿妹后事处理好了,再召集伙计,备好家伙,让那水妖血债血偿,如何?”

    暨掌柜闻言,抬起头,泛红的双眼带着抹恨意,他握紧拳头,声音虽仍带着沙哑却满是决绝,“好!先把阿彩风风光光送走!之后,我定要亲眼看那畜生得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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