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夜色如墨,大堂内烛火摇曳。

    众人围坐在君墨雪的卧房内,个个神情凝重。

    “这是先前师尊让我誊抄的逝者名单,共八名。”茗卿卿将纸张放于桌上,指了指其中几个用朱砂笔画圈的名字:“这四位,最有嫌疑。”

    “为何这么说,他们怎么了?”沐风染凑过去瞅了瞅那纸张。

    茗卿卿将先前那本册子翻开给他们看:“我排除的四人中,有两位是大限已至,其余二位,一位殉道者因信仰而死,一位是战后解甲归田的士兵,因救人而亡,这四人均没有被怨气操控的可能。”

    月颖盏同沐风染一同齐看那剩下的四人,两女两男。

    君墨雪抬头问道:“那剩下四人,可有何异样?”

    茗卿卿沉思片刻,摇摇头:“这上面只记载了他们几人大致情况,东街的舒安雅芳龄十六与另一位死者高卓是同窗。西街的秦蕊姑娘芳龄十五,且逝世时离十五岁生辰离刚过去十日,她爹是另一位死者名叫秦华恩。”

    沐风染轻啧一声:“这四位都相互认识?”

    “不。”茗卿卿摇摇头:“名单誊抄完后我就去这三家问过了,只有舒安雅与高卓相识,秦蕊与秦华恩是父女,两家之间无任何交集。”

    君墨雪坐在一旁细听,闻及此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嗯…”茗卿卿微微皱眉仔细回忆:“首先是舒家与高家,他们都很奇怪,回起话来支支吾吾,我只打听出这二人以前关系交好,但近两三年不知为何,竟渐渐疏远起来。”

    “吵架啦?莫非是起了争执,双方都不肯让步,然后其中一位上了头,手起刀落——咔!”沐风染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看着众人。

    “应当…不是吧?”看着沐风染浮夸的表演,茗卿卿表情一言难尽。

    她转身翻了翻手册:“这官府上面记载的,是说高卓自刎而亡,舒安雅上吊而死,若是争执,怎会自杀呢?”

    “奥,原来有死因啊,那应该不是了。”沐风染又安稳的坐会位置上。

    “嘶…”顾瑾安眼神警告,抬手轻拍了下沐风染后脑勺:“沉稳点,对逝者要有所敬意,莫拿这等事情开玩笑。”

    他转而看向茗卿卿:“二人莫非是殉情?俊男俏女,互有爱意,但长辈不认这门婚事,无奈何之下只能上演共赴黄泉的戏码?”

    “这倒是没问…”茗卿卿将展开的册子放回桌上,噘嘴摇摇头:“听两家长者语气,倒是都替对方孩子感到惋惜…一般这种情况,应当心生抱怨才对。而且我听街坊四邻传闻,曾经他俩交好时,两家还有订婚之意,何至于殉情。”

    “那就奇怪了……”月颖盏托着腮,眼神满是困惑。

    见高卓与舒安雅挖不出什么线索了,众人又沉默下来。

    半晌,月颖盏又探了探头,指着秦蕊的名字问:“那她呢?她因何而死?”

    茗卿卿手肘抵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说:“她的尸体是在林子里被路人无意间发现的……哦,就是我们昨夜路过的那林子。似是被杀后暴尸荒野,被发现时,后脑勺有个很大的血窟窿,官差在旁边寻到了带血的砖头,最后经仵作确认,的确是被砸死的,并且不是一下能砸出来的...少说也补了七八次。”

    “不是…这什么仇什么怨啊…”沐风染瞪大双眼。

    他小心翼翼问:“这回…总是仇杀了吧…”

    茗卿卿还是觉得不对劲:“仇杀……可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跟何人能有仇呢?”

    月颖盏皱起眉头,轻咬下唇:“或者,是与她爹有仇的人报复在她身上?又或者,单纯劫财,但又怕走路风声,索性杀人灭口?”

    “很有可能是仇杀,他爹不也死了吗?”阮竹坐在一旁磕着瓜子说。

    “但他爹,是因病而亡……”茗卿卿将册子翻到秦华恩那一页:“秦华恩一年前确认肺痨,因家境贫穷买不起药,全靠自己硬抗。”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在收到秦蕊死讯后,他仓促处理了下后事,最后自己也跟着走了。”

    短短几日,一家就死了两位。

    月颖盏轻叹,随后问:“那他们其他亲人呢?”

    茗卿卿垂眸道:“没了。秦蕊没有兄弟姐妹,她的母亲在生她时去世,家里本就只有父女俩二人,这一出事,算是家里全亡了。刚刚那些,也是我找了几个街坊四邻才问出来的。”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这样一来,秦家这边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原本一直默不吭声的君墨雪问道:“探案抓贼是衙门的活,关于杀害秦蕊的凶手,他们那边怎么说?”

    茗卿卿摇头:“这册子上并未说明贼人是谁。”

    见事情卡在了这里,宣啸直接开口:“那我明日去监镇那边问问。”

    君墨雪点点头:“行,你明日和阮竹再去趟那边。你找监镇要秦蕊被杀一案的线索,阮竹,你继续紧跟暨彩验尸一事。按照太墨川的规定,秋季仵作尸体初验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非寻常案件三日内复验,他们可能会要复验。”

    阮竹行礼回道:“是。”

    君墨雪随后又看着顾瑾安说:“明日暨掌柜要开始准备白事,需要人手。瑾安,你向来待人接物周到,你留下来搭把手。茶楼几位刚亲人逝世,情绪难免不对,你多注意些。还有水妖进不来七水镇,但梦无眠怕是可以,你多加警惕,防备她动手脚。”

    “是,弟子领命。”顾瑾安点头。

    看着已有几人领了任务,月颖盏又心急起来:“师尊,他们都有任务了,那我……那我们呢?”

    別到头来又把她一个人搁下了,那多尴尬啊。

    君墨雪见状轻笑:“你,还有茗卿卿,沐风染,你们三人明日随我去高、舒、秦三家走动一番。若时间不够,可能还需兵分两路。”

    “好!”月颖盏听后甚是欢喜。

    ***

    茶楼外,月隐星藏,夜色如化不开的墨自天际倾泻,将七水镇浇了个透。

    檐下灯笼次第熄灭,连最后一缕烛光也被吞噬,唯有路过的更夫梆子声敲碎这死寂。

    梦无眠手中环着玩偶,漫无目的向前走着,暮色将她的影子拖得细长。

    她低头垂眸凝视石板路上的裂缝,步伐晃荡,眼神仿佛沉浸在死水中。

    “笃——咣!”

    又是一声铜锣敲响。

    梦无眠脚步顿了顿,原地站定片刻后,朝西边方向走去。

    她已经穿过镇内中心地段,青石板路向前延伸,越往深处越是荒凉。

    西街尽头处的梅花巷并不如镇内繁华,多是粗粝石墙上爬满青苔的简陋房屋,斑驳的墙皮剥落,露出内里歪斜的石块。

    这是镇上一群穷苦人家聚集的地方,连乞丐都将此处视作归途,拖着残损的身躯在此处寻一方安身之所。

    腐臭混着霉味在巷中游走,墙角处凌乱摊开的破麻布浸着泥污与水渍,上方还残留着零碎草屑,约是一些乞丐回来的晚了,未抢到可遮风的陋房,临时摊开的地铺。

    暮色里,梦无眠红布鞋碾过地上碎石,发出细微摩擦声,那"咔嗒、咔嗒"的轻响扰得墙角处蜷缩的乞丐骤然睁眼。

    那人裹着打了补丁的破杉,蓬头下双眼泛着血丝,浑浊目光望向梦无眠。

    这女孩穿着得体,干净整洁,一看就不是这破旧烂巷里生活的人,许是哪户人家的小姑娘跟家里人走散了。

    乞丐艰难的支起身子,大声喊道:“诶,丫头,你走错方向啦,再往前走可就出镇了。”

    梦无眠闻言停步,侧头望去,顿了半晌,又扭头旁若无人的继续向前。

    那乞丐见女孩不理人,挠了挠头,索性翻身继续睡去。

    在梅花巷深处,一个门前挂着纸灯笼的人家藏在这里。

    与其他衰败不堪的房户不同的是,这儿门口无半点纸屑,水缸、推车也摆放的极为规整,似是被人认真打理过一番,一看就让人觉得,居于此的住户是个讲究人。

    梦无眠站在门口,抬头望了半晌,随后敲门。

    “谁啊?”

    一阵男人沙哑的询问声从里面出来。

    片刻后,门后蜡烛点亮,烛光顺着门缝透了出来。

    几番脚步踏踏声响,门被推开。

    沈思逸睡眼朦脓的站在里面,看清门外来人后揉了揉眼睛,没想到是个才到自己腰间的女孩。

    他又细看了会儿,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轻声问道:“诶,你是哪家小孩?”

    梦无眠歪歪头,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男人。

    她一字一顿道:“沈思逸?”

    “嗯?你认识我?”沈思逸看了看女孩身后,见空无一人,他蹲下身与女孩平视,不解道:“你家里人呢?深夜自己一人在外,迷路了吗?”

    “找你。”梦无眠并未多言。

    话音刚落,沈思逸身子一颤,一阵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继而,他只觉胸口传来剧痛。

    沈思逸下意识抬手按去,温热的血正顺着指缝汩汩渗出,洇透了白色睡袍。

    “这…”

    他一脸茫然和不可置信的低头望去,只见一柄锋利长剑穿过胸膛。

    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声从沈思逸身后传来。

    只见,身着一袭绯红色罗裙的妩声月站在他后方,手握长剑刺穿他的胸膛。

    妩声月将长剑一抽,沈思逸还来不及转头去看,就“扑通”一声,应声倒下。

    “外面那乞丐怎么解决,他看到你了。”妩声月掏出绣着海棠花的帕子,擦拭着血渍。

    “随便。”妩声月见地上流淌的鲜血要碰到自己布鞋,随即后退两步。

    带擦干净剑刃后,妩声月轻吹一口气,长剑消逝转而幻化成一把半身高的琵琶,被她牢牢抱在怀中。

    随后妩声月打开腰间弦包,一根散发黑光的琵琶弦飘出,进入沈思逸额间。

    梦无眠蹲下身子,从玩偶头颅上拔出一根银针,刺向自己手指。

    黑色血珠缓缓滴下,再度融入躺下的尸首体内。

    梦无眠起身,踏步走出房门:“交给你了。”

    妩声月低头看看躺着的尸首,轻拍两下琵琶面板,瞬时两个身着紫灰色罗裙的傀儡状女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她轻声吩咐道:“把他抬到屋里去,地上收拾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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