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第一次对我发火,是在我扔掉他袖扣的时候。
那枚扣子很久了,粗劣的镀色都被磨平,露出透明的扣身。但它却被放在书房最显眼的架子上,跟一切都格格不入。
在它旁边放着照片,倒扣着,掩耳盗铃一般。
我翻过来看,是一个穿着校服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女孩子。泛黄成色也遮挡不住她的美。
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枚扣子是有意义的。
一出荡气回肠又不得不放弃的爱情故事,很快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把扣子藏了起来,又在他问的时候,轻飘飘地一句带过说自己不小心扔掉了。
牺牲掉我的婚姻,那我讨回点公道总不算过分吧。
霍启脸色瞬间变暗:“扔到哪里了。”
“我问你扔到哪里了。”他双手紧紧攥成拳,绷出青筋,瞪着我眼神,从一贯的客气礼貌变成了愤恨。
我却一点儿都不怕他,胡诹了个地方,然后看他手忙脚乱地调人去找。
“对不起。”我说。
霍启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敢不对我说“没关系”。
“那枚扣子对你很重要吗?”
“跟你没……”他尖锐的话很快顿住,换了一种说法,“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我说:“那就好,我还以为对你很重要呢。”
他不说话,我就继续恶劣:“我就说,那种廉价劣质的东西跟你确实不匹配。”
“够了。”霍启冷冷地出声。
我惊讶地看着他。
“不要说这种话,很低级。”
我冷下脸,不甘示弱地回击:“谢谢,你现在也很低级。”
用婚姻做交易,把爱情明码标价。
我们俩都是一样的烂透了。
这场拙劣幼稚的报复,轻易地撕掉了我们艰难维系的婚姻伪装。
结婚后的半年,霍启出轨了。
对象是公司的女实习生,今年刚刚二十,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写满了机巧和肆意。
我在年会上看过她弹钢琴,舞台顶光洒在她的身上。
脖子上那串珍珠的项链,复古又漂亮。
我认出来,那是我的蜜月礼物。
霍启绅士地搀扶她下台,然后在抽奖环节,把最终的一等奖换成了她的名字。
我躲在无人的角落,看他们悄悄交叠牵手,看霍启亲密地给她绑起散落的头发,最后在黑暗里吻得难舍难分。
我抬头看到花园漫天的星星,突然想知道那个校服女孩子看见他这样会不会觉得难过。
男人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他们有一百种说辞为自己的不忠诚开脱。
比如激情犯错,比如酒后乱性。
他们也有更多的办法来遮掩这样的行为。
比如加班忙碌,比如频繁出差。
他们会开始把你跟那个人比较,一边心虚对你好,一边又忍不住嫌弃你。
以至于我说想去高新城工作的时候,霍启也没有发表意见。
那些钱堆砌起来的纸醉金迷,我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再掺和了。
霍启怕我,怕我发现他出轨,怕我会利用手头的资源报复跟他作对。于是他建议我去霍氏。
我同意了。
对我来说,只要看不到他,去哪里都成。
我刚来高新的时候,水土不服,吃什么都不舒服。
柏明辰是我的直系上司,铁血手腕,团队出了名的高压。
我刚进来被分到他手下,在外人看来是件很值得眼红的事情。
于是那段时候,各种流言蜚语揣测都有。
风言风语传得久了,扩散开来到了柏明辰的耳朵里。
他开会的时候,不加掩饰地直接说:“我不管别的部门怎么样,但是我的规矩里,排在能力之前的是会尊重人。如果连这点基本的常识都不懂,那可以滚了。”
柏明辰这个人很神奇,他像是游离在世俗法则之外的人,上班疯狂压榨时间,方案审核苛刻严格,下班却绝口不谈工作,也从不主动给手下人找事儿。
第一份工作跟他一起,已经养刁了我的胃口。再看那些个爹味儿,满口要教我“为人处世”的领导,我就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为了继续留在柏明辰的手下,享受尊重待遇,我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
看到自己的名字频频出现在通过的策划书上的时候,我感觉那个刚毕业的顾繁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出乎意料的好,让我知道原来离开庇护,我是真的可以做自由的人。
对我而言,能力是断绝一切流言蜚语最好的武器。
我也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