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山,张家村。
“诶呦喂我的好女儿呦,这沈家老幺要是受宠,还能被老夫人送到这来?娘去算过了,她是天生凤命,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为你哥哥放点血做药引,全当她享福前的苦了。”
老妇牵着半大的女孩,一起顺着山路上山,如今早春,山上树木萧瑟,没有一点生机,只有零星的乌鸦栖息在她们要去的目的地。
“娘,这真的行吗?她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女儿。”女孩抬起稚嫩的小脸,不可置信的问。
她的面前,是一个破败的草屋,草屋在拴着一只瞎驴,正嘤嘤的叫着,小女孩有些瑟缩的藏在老妇身后,指着半开的门,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草屋内更是一片死寂,看着不过十五岁的少女被两根铁链拴着四肢,两只手被悬在空中,身上只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白衣,衣襟散落,露出胸前的已经结痂伤痕,和随意缠着的裹布。
春雨午后的阳光惬意而温暖,她垂着脑袋,看起来就像在享受着太阳的光芒。
“娘,月儿害怕。”
“月儿别怕,等你哥哥好了,铮好多好多银子,给你当嫁妆。”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嫁妆,但她见过邻家的姐姐因为嫁妆被卖到更远的村子,一生不能回家,只能一辈子留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一辈子。
被吊起来的少女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胸前剧痛,随后她紧紧抓住铁链,下巴被人抬了起来。
“沈小姐金尊玉贵,这是最后一次放血了,你马上就能回家了。”老妇掐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刺进她的胸膛,顿时鲜血直流。
沈姝仪终于清醒过来,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手腕生生从铁链中缩出来,抓住面前老妇的脖子,让她无法动弹,老妇拍开她的手,强行抽身避开,沈姝仪解开手脚的铁链,捡起地上的匕首,走近躺在地上的老妇。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怪不得老夫人和沈家都不要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沈姝仪反手握着刀柄,割断了面前老妇的喉管,鲜血溅了她半边脸,她抬起脸,看着一旁躲起来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张月……求求姐姐,别杀我。”
天道四十六年,沈姝仪在张家村被人当成药引的事传回京城,沈家顶不住压力将其接回。
第一个危机解除,她才有机会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恨意,才铸就了她如今的涅槃重生。
“张婆?张婆!我来接九小姐回府了。”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沈府四房的夫人,宋玉。
是庾家的小姐前些日子来寻她玩,身边的老嬷嬷发现了沈小姐在张家村闭门不出的真相,于是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怕她们向御史台告状,所以才让宋玉将她接回来。
“是来接你的——姐姐。”
沈姝仪撕下手臂上的破布,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打开了大门。
“啊……九姐儿,来换上衣裳。”宋玉看着脏兮兮的沈姝仪,将一旁婢女手中的衣裳递了过去,沈姝仪轻轻接过,“谢谢。”沈姝仪再次关上门,看着一旁的小女孩,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张月……”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沈府么?”
“我真的可以吗……谢谢姐姐!”小女孩飞快的站起来,替她系好腰带。
“走吧。”
沈姝仪走出门,看着不远处的两辆马车,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这一生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辙,一定不要再失去爹娘了。
宋玉与她并无矛盾,而且对她有一些可怜,沈姝仪被她带上第二辆马车,沈姝仪靠在窗边,看着张月无地自容。
“姐姐看着我做什么?”
“张婆是你什么人?”沈姝仪翘起腿,用裹布缠上自己的手掌,抬眼看她。
“是我娘,我是被卖到这来的,牙婆说,等我长大了嫁给有钱人家,就能给张婆赚钱。”
沈姝仪轻声说,“那你可愿更名改姓,做我身边散役。”
“当然愿意!姐姐!”
“青竹,可好?”
青竹是和沈姝仪一同长大的姐妹,上一世元音公主出嫁,身为皇后的沈姝仪让青竹做了陪嫁丫鬟,她却死在和公主入兰缇边境的当日,同样的撞柱而亡,她那一天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
这一世,也不能再让她受苦。
“季夫人,京城内有一刺客,谢家军奉命在关口严查来往车马。”马车外,一个男人朗声道。
前方马车上的宋玉下了马车,和前方的人说着什么。
沈姝仪抱着手臂,闭上眼假寐。
忽然,她听见宋玉喊了她的名,“姝仪啊!诶世子——”
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但沈姝仪还坐在原地没有动,谢家军的统领,就是景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她前世的师父,谢知行。
沈姝仪听见来人上了马车,挑起车帘,玄色的劲装衣摆,绣着金边。
沈姝仪看见这露出的半边身形,突然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仿佛要撕裂一般痛苦,她捂着头,蹲在地上,青竹跑上去抱住她,不停的安慰她。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车帘外,身形一顿,随后车帘被一把掀开,沈姝仪终于看清了来人。
这位世子殿下,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伸出三指轻放在她的手腕上。
“脉像并无异常,头还痛吗?”谢知行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触碰她的额头。
沈姝仪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冰冷的护腕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终于意识清醒,猛的松开手。
“世子……小女并非有意为之。”沈姝仪扶额。
谢知行收回手,解下腰间令牌递到青竹面前,“拿着令牌去进宫请太医令为九小姐看诊。”说完,他转身下了马车。
“放行!”
沈姝仪重新坐回原处,看着自己的手,疑惑自己为什么缠着裹布,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马车再一次停下,沈姝仪先一步跳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玉京城内最大的香水行,香水行的老板为了扩大商业,在一旁连着建了一座春斋楼。
“九姐儿,先进去拾到拾到,四叔母过会来接你。”
沈姝仪牵着青竹走进香水行,小二见她腰间玉佩,立刻迎上来,“是沈九小姐吧,二楼雅间请——”
沈姝仪走在后面,被小二引上二楼。
“呦——我当是谁呢?沈家的草包呀,老夫人终于舍得把你从乡野接回来了?”
“还不是丑事败露了,谁知道乡野男人有没有让她……”
沈姝仪闻言,转身就要走,其中一个小姐竟然直接拉住她的袖子,沈姝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跑什么?本小姐还说错了,草包!”
沈姝仪回身抽了她一巴掌,“让开。”
那小姐被她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大叫道,“你给我等着!不知好歹!”
沈姝仪看着自己发白的手心和传来的阵阵疼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动手。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沈姝仪褪下中衣,走进水中。
青竹用水瓢淋在她的头发上,沈姝仪埋入水中,胸前骇人的血痕被她用手盖住。
“去看看叔母来了没有。”青竹点头,刚要开门,宋玉迎面走进来。
“九姐儿,来换上,回去了还要拜见祖母,不能失了礼数。”
沈姝仪瞥了一眼那件粉色的衣裙,陷入沉思,“一定是这件?”
“是你二叔挑的,换上吧。”
沈姝仪点点头,宋玉有些担心她不穿,犹豫着不出去。
“叔母放心。”
宋玉终于答应,点着头出去了。
沈姝仪从水中走出,用细葛布擦拭身体,提起衣裙披在身上系腰带。
她摸着腰封上凸起暗鞘,心里了然一笑。
二叔果然了解她,她虽远居山野乡下,习惯,可是一打听就知道的。
沈姝仪将燕尾刀塞进暗鞘,拿起浮光锦云肩,披在肩上。
“走了。”
青竹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草包!你的回府宴,我定送一份大礼给你。”沈姝仪闻声回头,是刚刚的那位官家小姐。
沈姝仪提起裙摆走上马车。
苦难多年,终于要结束了。
马车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前停下,将军府三字映入她的眼帘。
沈姝仪站在门前,看着牌匾上金墨,久止不前。
将军府是祖皇帝登基时赐下的府邸,经过两代人的修整,沈府变成了玉京城北第二大的府邸。
“九姐儿。”是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被其中一个小姐扶着,走出府门,现在众人中央。
沈姝仪屈膝行礼,身边的小姐立刻笑了起来,“九妹妹果然是乡下回来的丫头,不知礼数,行的这是什么礼呀。”
“六姐,住口。”老夫人拍了拍沈玉华的手背,但谁看不出来,她也一样瞧不起这乡野长大的丫头。
“老夫人!老爷回来了!”
沈姝仪看向城门的方向,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她看着领头的马上下来一男一女,女子穿着轻甲,一路小跑过来。
女子冲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着,“姝儿,娘的姝儿……”
“芳吟,带九姐儿过来。”老夫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府。
“娘。”
“姝儿。”沈铮拉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走过来,将马绳递到沈姝仪手里,“这是爹在战场上养大的良马,可日行千里,认得回战场和府里的路,想不想去马厩安置它。”
沈姝仪点点头,父母许久未曾与她亲近,边疆驻守也许久没有信送过来,与他们之间,仍旧有着隔阂。
他们仿佛听不见老夫人说话一般,拉着她去了后院的马厩。
“姝儿给它起个名字吧。”
“踏雪怎么样?姝仪谢谢爹娘。”沈姝仪抚摸着踏雪的鬃毛,踏雪也用头蹭着她的手心。
李芳吟走过来,摸着她的背,“姝儿喜欢就好,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沈姝仪低下头,“在老宅里有祖母的嬷嬷照料,不苦。”
她瞒下张家村之事,为得就是让她们二人不再担心。
“对了姝儿,怎么带着手套?是冻着了?”李芳吟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手上黑色露着大拇指和食指又覆盖这手心的手套,寻常手套覆盖整只手,是为保暖御寒,可她这手套,一定不是为了御寒。
这手套下,是少时在张家村守的苦,留下的伤疤,她这伤痕寻常去疤药并不好用,所以才出此下策,用手套盖住伤疤。
“没什么,娘,因为看起来……俊朗不凡。”
李芳吟没有怀疑,给她理顺了头发。
“有委屈,要跟爹娘说啊。”
沈姝仪轻声答应,沈铮拉着她们的手,“走了,去揽月阁,爹娘前些日子差人去置办的,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多谢爹娘。”
夜深人静,沈姝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桃花树,伸手折下一枝桃花插在花瓶里,倒上水,将它移到书案上。
明日的回府宴,又该怎么应对,先前那家的官小姐,又会如何对她。
沈姝仪想着,毫无意识的从窗内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在明日主会场前厅外的池塘边了。
沈姝仪走进水中,池塘不深,堪堪没过大腿,若是不习水性,摔下去会溺死吧,她想着,沈姝仪趁着夜色,在水下挖了一个坑,可以躺一个人,再用细线绑住一块木板,固定在木板上,只要细线一断,桥就会塌下来。沈姝仪将铲子扔入水里,随后转身而去。
沈家幺女的回府宴,朝中的官员自然是快要把门槛踏破了,收礼不断,可那些客人明里暗里,都嘲笑着她。
沈姝仪走在桥上,看着仍旧浑浊的池塘,正欣赏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推了一把,沈姝仪落入水中,压断了细线。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宅院内的桥上站着七八个少女,她们仿佛看着街边卖艺的戏子一般,嘲笑着不断在水里挣扎的另一位少女。
“小姐!小姐…!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 青竹被几个下人拉着,几次想要跳入水中,最后直接被人逼着跪了下来。
随后,她们找来一个因为胆小一直蹲在旁边的姑娘,拿着她们装蛇的桶,逼她将蛇倒进水里。
小姑娘被她们强迫着提着桶,桶里的水蛇跃跃欲试,姑娘不断摇着头,她被人抓着手就要将蛇倒进去。
“庾妙晴,你现在装什么姐妹情深,沈姝仪有一刻把你当姐妹吗?躲在风临不回来找你,回来了又不来找你,我看是她自己把你忘了!”为首的是文月郡主,她逼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庾妙晴闭上眼不敢回答。
正门处还是一片热闹,沈家老幺回府宴,沈家大房镇守边关多年终于回朝,好事都赶到了一起。
“景王府世子谢川到——”
男人手持折扇,身姿修长宽肩窄腰,袍服玄黑,绣着暗纹,生得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谢知行踏入门槛,走入前厅。
“世子携剿匪军功回京,可是这朝中的新贵啊。”
“未来京城中,哪家的女娘能嫁予世子,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谢知行坐在主座旁,拱手笑道,“这都哪跟哪,婚嫁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明舟搂着他的肩膀,拿着酒杯递到他面前。
“谢知行?当年京城一别,应有十一年未见了,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一杯。”是那年兰缇挑衅大延,朝中出兵讨伐的那一年,那年谢家只留了谢知行的同胞妹妹在京中,而将门沈家随着景王都去了战场。
四大家族的年轻小辈们各个少年英才,从前儿时天真,就常聚在一起喝酒听曲。
那时候只有沈明舟有个半大妹妹,几个孩子常围在沈姝仪的摇篮前逗她,对她,也都像亲妹妹一样。
谢知行淡淡一笑,“当年京城一别,记得九小姐的满月宴我都未能参加。”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份礼,还请收下。”
沈家下人上前一步刚要接下木盒,沈明舟抬手示意,他们无声的退了回去。
“见外,待会你自己给她,这么多年没见,先带你见见她——”
谢知行刚上前迈了一步,青竹猛的推开另一个下人跪到谢知行脚边,“世子!少爷!救救九小姐吧!九小姐被推下水了!”
谢知行和沈明舟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内院跑去。
一阵鞭炮声止,几个大胆的富家小姐还探头去看水里无声的少女。
文月郡主掐着腰,张望着水里的动静。
谢知行跟在沈明舟后面,面色阴沉,几个小姐看见谢知行来,纷纷跑过来围着,文月郡主闻声拍了拍衣裙,走上前行礼。“世子殿下怎得也来啦——”
谢知行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尽可能避开上前来的小姐们,顺手脱了自己的外袍,从夹缝中冲了出去,看着水面的波纹,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早春,池塘水还是冷的,谢知行这一跳,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
“世子殿下!”
“谢知行!你疯了!”
少女发丝飘散着,尚有一丝活人气息,在水下剧烈的挣扎着,她在昨晚自己挖的坑中,装作挣扎。
“阿姝,爹娘对不起你,留在京城,是下下策,不要怪爹娘。”
“母亲,姝儿还小,一定要留在京城吗。”
“九姐儿这么小,难道要跟着你们一起上战场?”
……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就是这一双明媚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谋算。
……
“好……乖。”谢知行在沈夫人的引导下,握住了沈姝仪的手,沈姝仪反抓住他的手指,小小的手堪堪握住他的一个手指,躺在摇篮里的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抓周宴,沈姝仪被父亲放在桌子上,家里的兄弟姐妹看着她在典籍前停住,又看见她在木剑前停下,沈铮期待的看着女儿越来越靠近那把木剑。
最后……
她抓着亲王之子、在场所有人里,身份最尊贵的人的手晃了晃。
面前的孩童也不过六岁,却能小心翼翼抱起这玉娃娃。
“在场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如谢世子的身份尊贵啊。”
“九小姐这是抓了个未来夫婿啊,沈大人李夫人可真是有福了。”
……
“世子殿下想做她师父?小女顽劣……恐怕做不了殿下的徒弟,小女不配啊。”
……
“她做的了,也配得上。”
“我要嫁给萧衡了……”少女身穿嫁衣,是皇后的朝服,送来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谢知行看。
……
沈姝仪疑惑着感受着脑海里的声音,似是幻听,又似是亲身经历。
谢知行站在水中,手刚抓住少女的胳膊,就被人一把甩开,沈姝仪面色惊恐,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拍打面前的谢之行,后者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水中带了出来。
水中染上血红,谢知行再去捞,却只碰到了铲子,他疑惑着看着面前的少女,后者也朝着他笑,谢知行宽大的背影掩盖住水下的真相,沈姝仪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紧了细线。
“公子,要避开哦。”沈姝仪俯在他耳边轻声说。
细线被她猛的一拉,几乎是同时,谢知行从水中一跃而起,轻功稳稳落在岸上,沈姝仪的后腰渗着血,染红了她的白裙,桥面顿时晃动起来,文月郡主突然脚下一滑落入水中,淤泥溅了她们满脸,悉心打扮的衣妆也变得狼狈不堪。
沈姝仪靠在谢知行肩头,眉头紧皱,抓着他的衣襟,微颤眉睫。沈明舟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妹妹怎么会突然落水,桥还突然塌了,去查。”
身边侍卫点头,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你送妹妹回揽月阁,再请大夫来看看,我去告知父母。”
刚踏入揽月阁,沈姝仪就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向后退了一步。
“沈姑娘果然是装的,不过……”谢知行走上前一步,抬手摘下她头上的叶子,“演技不错,连明舟都骗过去了。”
“公子谬赞。”沈姝仪歪头,拍开他的手,“还请公子保守秘密。”
“你知道我是谁么?这么强势的让我帮你保守秘密,胆子到是大得很。”谢知行步步逼近,身影笼罩着沈姝仪的身影。
“好啊,那你说说,你是哪家公子?”
谢知行戏谑一笑,“景王世子,沈姑娘要赔罪吗?”
“那殿下也太计较了些。”沈姝仪丝毫不惧,凑上前踮起脚尖,同样伸手摘下他头上的一片叶子,她将叶子递到他面前,“殿下愿意配合,也是演技不错。”
沈姝仪走入房间,关上门,走入净堂。
她抬手,手背手掌的温热不似幻觉。
文月郡主在暗处将庾妙晴踹了下去,提着桶,将水蛇倒了进去。
“敢坏本郡主的好事,那就你来替她去死吧。”
庾妙晴不识水性,还要躲避水蛇攻击,双腿在水中乱蹬,不一会,她的腿就被咬得面目全非。
虽在浅水,但她始终无法站起来,只能不断挣扎着,期盼会有人来救她一命。
身后矮树林里,传来了什么声音,随后,是沈明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他走进水边,趁机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出水中,庾妙晴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看着她腿上的伤口,怒视着文月。
“将军……不是我……”看着她腿上的血,文月也吓了一跳,忍不住害怕的退了几步。
沈明舟见她的模样,冷哼一声,“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了,在我的地盘伤害沈家人和沈家的朋友,此事我定会向侯府讨要说法。”
文月的郡主身份,是越级封的,以越文候的身份,文月最多是个县主,可她是当今圣上钦点三皇子妃,三皇子又是太子最佳人选,为了配得上三皇子,她才成了一方郡主。
沈明舟抱着庾妙晴离开了,文月攥紧拳,似是心有不甘,愤愤的朝着一旁侍女的脸上扇了过去,“都是你!动静太大才引他过来……”
庾妙晴坐在床上,沈明舟将她的靴袜脱了下来,少女惊呼一声,忙用被子盖住腿。
“沈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
沈明舟这才知有不妥,“抱歉庾小姐,是我唐突。”
他退了出去,府医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沈姝仪安坐在床榻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喝着手里的热茶。她下床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裙,放在床榻边。
“妹妹?哥哥来看看你。”门外传来沈明舟的声音。
沈姝仪掀开被子,换上刚刚的那件袍子,站起身走向大门,她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
是阳光,温暖的阳光,她从未感受过如此温暖的阳光,刚刚落水的温凉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温暖。
十五岁,正是大好的年纪,和玉京的其他同龄女娘一样,天真活泼,她也和儿时不太一样,尤其是眉眼,更凌厉了些。
谢知行站在院中央,正在和沈明舟说着什么,见她起来,男人上前迎了过来。
“世子?”沈姝仪小跑过去站在他们面前。
“我说你这妹妹……”
“谢——川?”沈姝仪歪着头,笑着看她。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没规矩了,这是你哥——”沈明舟走了过来,“你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喜欢跟他到处跑呢,亲哥不愿意跟着,喜欢跟着一个外人,还记得吗?”沈明舟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发顶,手劲很大,把她的发丝揉的乱了些。
她顾不上这些事了,如果谢知行真的告诉他真相,她不确定兄长会不会再把她带回张家村。
“甚是可爱。”
????
“少爷,老爷夫人传您去前厅。”
沈明舟摆摆手,“我走了,你们聊着。”
谢知行挑眉一笑,抱着胳膊,“沈姑娘,我的演技如何?”谢之行说罢,不露声色的笑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
沈姝仪向后退了一步,仍旧笑着,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着谢知行右膝跪地,握住她的手腕,沈姝仪回神想要挣脱,却被死死抓住。
“别动。”
这位身份尊贵的未来亲王,就这样毫不避讳的半跪在她面前,仔细的将平安扣给她系好。
她的腰间多了一块平安扣,那是一块上好的玉扣,悬着一个一段红色的穗,戴在她腰间,也并不违和。
“谢川……”
“阿姝,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
沈姝仪四岁生辰那日,北境被兰缇突袭,那时兰缇王庭内部夺嫡纷争,大皇子吞并两个弟弟的势力,驱逐幼弟四皇子自立为王,趁新势力崛起,大皇子带兵奇袭北境十二州,朝堂太后党沈家和谢家合作,受命于圣上,出兵讨伐,沈谢两家的家主临危受命率三十万大军迎战,日夜不停的赶往边境,沈姝仪原本住在祖母家,祖母病逝后,沈老夫人想干脆让沈姝仪回不来,将她送去了张家村,如今沈家巩固,不似往日摇摇欲坠,她这才在父母回来时也回了京。
可是没想到,刚刚回来就在自己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谢川,好久不见。”沈姝仪假装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再次整理她的平安扣和衣摆。
沈姝仪面上含笑,仰起脸看着这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心中不免动容。
——京中有此俊俏容貌的,也就只有谢川了吧。“沈九,你有心事吗。”
沈家武将世家,各个筋骨了得,只有沈姝仪一个特例,身体文文弱弱,活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谢知行始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出这样的计谋报复。
“你的那些小伎俩,就像一只——狸奴,一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小狸奴。”
“谢川!”沈姝仪抬手就要打,却被他一把按住。
谢知行淡淡一笑,“你这点本事,伤的了谁?。”
“那你教我。”
“在祖母家受苦了?想学防身之术,还是……”
“祖母祖父生前对臣女很好,不曾受累,只是多年未见,有些想家了,既想学防身之术,又想学能上战场的兵法,殿下教是不教?”
沈姝仪看向那棵桃花树,陷入沉思,谢知行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随后拍了拍她的肩,“当然可以,沈九,不——徒儿,叫师父。”
“师父走了,你自己玩。”谢知行松开手,向门外走去。
沈姝仪点点头,抬眼看去他的背影,提起裙摆朝着大门跑过去,她站在门口,看向就要上马车的谢知行,坚定的叫住他。
“世子,夫人传您回王府。”身边的侍卫说。声音不大但沈姝仪还是听得真切,自己恐怕留不下他了,她竟然莫名有些失落,谢知行这么好的人,她也情不自禁的靠近。
“无妨,母妃那边我自然会解释。”谢之行转身下马车,走了过来,面前的少年身着玄衣,抱着剑,在她面前站定,沈姝仪站在两级台阶上,才堪堪与他齐平。
“找我什么事?”
“没事——只是有话想同殿下说。”
“想同我说的话?”谢知行凑近了看她,沈姝仪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右眼下的那颗痣,显得她楚楚可怜。
“师父,徒儿这一招,如何。”
闻言,谢知行表情微变,有些不可置信,低头一看,匕柄抵着他的下腹,他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
“再敢用这种手段逗我,臣女可要替未来世子妃,免了生育之苦。”
“对不起,是我……”话还没说完,她又开始抽泣,“我不是故意冒犯殿下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谢知行伸出手指,拨开剑柄,“你这女子,到是有趣,不怕我立刻毁诺,杀了你吗。”
“臣女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殿下的手上。”沈姝仪说,“我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是什么?身体,来自乡野的意趣,还是别的什么。”
谢知行听到身体二字,抓住她的手用力,匕首掉在地上发出铁器的声音,“荒唐!沈姝仪你别轻贱了自己!”
沈姝仪向后退了一步,将滑到胸前的头发撇到背后,“谢世子,走着瞧。”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仿佛静止了一样纹丝未动。
沈姝仪见有人开始打量,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装作停止了哭泣,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你走吧,如果有要紧事找你,王妃该着急了。”
“你真是……京城的戏班子就该找你去演一出戏,我简直比窦娥还要冤,被扣上欺男霸女的名头,沈姝仪,你要我名声扫地啊。”
谢知行无奈的走上台阶,抬起手,将她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别哭了,再哭要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谢知行再一次走上马车,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京都这几天热闹的很,尤其是市井中心的外商行,是兰缇的商人周游到大延在售卖兰缇的东西。
沈姝仪穿梭在摊子边,最终停在一处卖剑穗的摊位前,“这条多少银子?”
“五两,这可是北境独有的玉石制成的,就连这剑穗也是宫里的绣娘制成的,姑娘眼光好,我不要十两都是姑娘幸运。”
沈姝仪从荷包里拿出银钱放在摊贩手上正要收起荷包,一个黑影从她身边冲过,不仅将她带倒,还将她的荷包抢走了。
沈姝仪跌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石,愤愤的站了起来。
好在剑穗没有损坏,她将剑穗系在自己腰封上,追了上去。
上一世练武的记忆深刻,谢知行的训练没有白练,沈家夫妇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就想为她找一位师父,谁承想是谢知行自告奋勇的来了,只是许久未重试筋骨了,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小巷,她很快就抓住了那个小贼的后领,她刚把手搭在他肩上,就被反扣胳膊沈姝仪转身抬脚后空翻站在她面前,然后抓紧对方的胳膊对准他的腹部将他踹了出去,他摔在一堆废物上,捂着胸口再一次冲了过来,沈姝仪一掌打在他胸口后,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牢牢制服。
“还戴着面具,我到要看看……”
面具被强行摘下,面具之下,是一张稚嫩的脸,似乎只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你——是个孩子?!”
小孩反手拍开她的手,“你才孩子,我已经十四岁了。”
沈姝仪皱眉,将面具按在他脸上,“小孩,东西还我,不然我报官了。”
“别叫我小孩,我有名字。”
“哦。”沈姝仪故意歪着头拉长声音,“那你叫什么?”
“傅宁。”
名字一出,沈姝仪觉得周遭都安静了,太阳穴传来钻心般的痛,她跪在地上,捂着头,克制着头痛。
未来兰缇王,傅宁。
沈姝仪脸色阴沉,兰缇人,是她永生的敌人,可现在的傅宁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她心软了。
“东西送你了,离开玉京,不然下次见面,我杀了你。”
沈姝仪转身离开巷子,走出巷子的一路上,她只觉得路很长,心底的痛不断翻涌,想要冲出防线。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死在他国,连尸体都没能回到故土的女儿。
上一世和亲的萧长安,嫁的是傅宁的儿子。
史书记载,第十二任兰缇王傅宁雷厉风行,和历代兰缇王有所不同,引进中原布样,种子,各种中原文化,历代两国从未如此和平,这样好的皇帝,不过两年,也就是沈姝仪册封皇后的第一年,傅宁病逝,死因不明,其子上位第一日,废除引进中原来的东西,刚愎自用,薄情寡义屡次挑衅边境,攻打大延,强迫萧长安和亲远嫁。
如果不是傅宁病死了,长安也不会和亲远嫁。
“喂。”傅宁叫住她。
沈姝仪拔刀出鞘冲了上去,逼近时,将刀抵在他脖子上。“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沈姝仪大口喘着粗气,怒火中烧的看着他,傅宁向后退了一步,沈姝仪这才缓过神,靠在墙边,用冰冷的墙面冷静下来。
“我没有家,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是赖上了?
“我会的很多,什么都会做。”傅宁就差跪下来了。
沈姝仪并不想招惹这未来兰缇王,毕竟人各有命,但她还是从腰间解下另一个荷包,看着像香囊,实则里面都是银两。
“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不怕我带你回家偷偷吃掉你。”
傅宁抱臂靠着墙,“你。不像。”
不像这样的人。
片刻的沉默后,沈姝仪也学他靠在墙上。
“我姓沈,名姝仪。”她凑近了傅宁,“我回去准备客房,你在那边的云水客栈安心等我。”
傅宁把荷包收了起来,“好,别忘了,大小姐。”
大小姐?沈姝仪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姝仪穿过人群,终于到了景王府。
她站在府门口,压了压自己的斗笠,手里的剑穗借着月光闪烁出光芒。
府兵见她久不离去,逐渐起了疑心,开始关注这位行迹诡异的小姐。
景王府的宾客被一位红衣少年送了出来。
“李大人慢走。”
李大人恭敬的向他作揖,“世子殿下请回吧,老臣告退。”
少年点头示意,目送李大人远去,沈姝仪看着李大人上了马车,她压了压斗笠走上前,递出一个木盒。
她不敢抬头,前世结为师徒的每一年她都有送过礼物,但这次不一样,是苦尽甘来重生后,第一份不带任何性质的礼,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周遭气压骇人,他拔出佩剑,剑身挑起斗笠,沈姝仪的脸露了出来,看清来人的一瞬,谢知行脸色骤变,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凶狠的模样。
“我……我来送殿下一样东西。”
“沈家人来直接放行,不必通报。”谢知行偏头对着几个侍卫说。
沈姝仪十分熟悉景王府,无论是谢知行的院子,还是景王夫妇的,但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熟悉这里,少时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她竟然走几步差点走在谢知行前面。
刚刚他的表情,吓到她了,在她面前,谢知行就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好像不会生气,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一样。
他在沈姝仪的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哥哥的形象,为什么刚刚会有那样凶狠的表情。
“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第二章涅槃
谢知行背对着她,沈姝仪四下张望,将木盒再一次递到他面前,“王府的令牌。”
谢知行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朝她笑了笑,“多谢。”
“殿下给臣女令牌,臣女才能摆脱头痛,好生生的站在这里,臣女也理应——报答殿下的。”
此话一出,谢知行动作一顿。“你来报答我?想做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做些什么?难不成师父觉得徒儿会以身相许,那可不行,师徒有伦呐。”
谢知行拿起盒子里的令牌,垂眸看着令牌上的发丝,嘴角强扯出笑容,他看见盒子下方,还压着一个剑穗。
“谢过徒儿了。”
沈姝仪独自一人走出王府,夕阳西下,还未到归家时间,她还是决定上街看看,傅宁该不会还在等着自己吧,本就是敷衍,他该听出来的。
方才为了给谢知行买这剑穗,花了不少功夫,还没仔细看看都城的集市,既如此她决定一边逛集市,一边找傅宁。
说起来,她总有一种感觉回府宴萧衡也该来的,而且周旋在各家小姐中,为什么没有出现?没交集最好,沈姝仪想着,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有交集了。
从小在风临城长大的少女,见惯了这种集市,但还没见过卖这么全的集市。
她接过商贩递来的糖葫芦,刚咬了一块,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阴影,沈姝仪刚要回头,就被一掌劈到后脖颈,但力度不够,沈姝仪并没有因此晕倒,她手中脱力,装作昏厥。
沈姝仪无力垂着头,手脚被绑住无法动弹,头顶不时滴下的水珠迫使她清醒过来,这里阴暗潮湿,让她有些发冷,她披散着头发,绑架她的人心思缜密,把她头上尖锐的发饰都摘了下来。
她看向周围,终于看见了在自己背后,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傅宁。
“傅宁?”沈姝仪腰封上绣着一朵盛放的蝴蝶兰,上有暗鞘,沈姝仪挺着腰身,艰难的拉过绑着傅宁的绳子,腾出地方,拔出藏在里面的燕尾镖,麻绳绑了很多圈,一时半会还割不开,她腾出一只手碰了碰还在昏迷的傅宁。
“蓉姨,这是刚抓过来,您过目。”
沈姝仪看见面前密道里映出的影子,立刻头一歪假装昏迷。
老媪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长得不错,就是凶了点,送去王大人那吧。”
闻言,沈姝仪猛的睁眼,甩手将燕尾镖刀扎在她的脖颈,血液四溅,但并未伤及要害,沈姝仪起身将惊慌的老媪拉了起来挡在身前,“再动一步,她的命可就没了。”
“你你你你你!来人呐——”
沈姝仪扔开老媪,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领,利落砍断他的喉管,回头将燕尾刀掷了出去,正中老媪脖子,女人应声倒地,两人都被她解决后,她上前解开绑着傅宁的绳子,单手将他抱了起来。
密道里还有人牙子的人,沈姝仪绕到他们身后,逐一解决。
最后一个……
他站在密道口不断警惕的环顾四周,沈姝仪抓紧了燕尾镖,快步走了上去,刚要动手,面前的人突然回头,拔刀劈了过来。
“有趣啊。”男人朝着她再一次劈了过来,划开了她的手臂,沈姝仪换了只手,再一次冲了上去。男人的武功不俗,沈姝仪被一脚踹了出去,滚了几圈强撑着直起身体,嘴角渗出血,她看向一旁的傅宁,心一横,再一次冲了上去,“女人还会武功?师出何门?”
“谢世子门下。”沈姝仪腾空一跃踹了过去,男人抬胳膊挡住,沈姝仪抓住一旁的箱子,咬紧牙关,扔了出去。“可惜王大人已经看上了另一个,那么你——”男人提起刀,劈开箱子,正欲给她最后一击时,沈姝仪无奈的抬手挡住自己。
有人来了……沈姝仪立刻放好刀。
半晌后,仍未有预感的疼痛,睁开眼,男人看着自己胸前的空洞,失了神。
他被人一剑穿心。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更为高大的男人,“神武卫副统领——祁川,见过沈九姑娘。”
是——
是沈云昭的人,是姐姐来了!
沈姝仪像是找到了靠山,脚下一软,眼神扑朔迷离的向他倒去。
祁川将她搀扶住,眼神示意属下抱起傅宁。
沈家内宅,揽月阁不断有热水进出,谢知行站在远处,目光跟着来回进出的侍女手里端着的一盆盆血水,担心的看着揽月阁的门。
“谢知行!!你活腻了?!”
门口传来高昂的女声,伴随着声音一起到来的,是用了十成十力的一拳。
谢知行闪身躲过,随后女人又是一拳打了过来,“沈云昭!你干什么!”谢知行吼道。
沈云昭丝毫不顾昔日同窗面子,一拳接着一拳打过来,谢知行接了一拳又一拳最后退了回去。
“你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有没有想过她会遇到危险?你不知道最近玉京多不太平?”沈云昭被祁川拦了下来,“若她有事,我现在就踏平景王府。”
神武卫直属天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就连公主皇子,都要看他们的面子。
谢知行摸了摸自己的脸,瞥了她一眼,“你冷静点。”
她被沈明舟拦腰截住,手指着谢知行,“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好心还你令牌,你放她独自一人回家?若不是明舟告知我,我派人跟着,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
“此事是我不好,待她醒来我会和她道歉。”
“最烦你遇到什么事都一脸平淡的样子,虚伪!从前太学时我便这么觉得了,谢知行,打一架吧,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沈云昭挣脱沈明舟,“放手!不就是因为我打了你那宝贝吗?刘雪梅死有余辜,身为名门之后,女子之身,开设春楼将教坊司的官妓纳入青楼,你难道不能明辨是非我不该抄家吗?”
“够了!沈云昭!我现在不想与你争论此事,刘氏一族抄家我没有二意,只是沈九昏迷还未清醒,你觉得我们应该吵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