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沈姝仪靠在谢知行肩头,听着马车外的雨滴声,渐渐陷入沉睡。
沈姝仪有些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这声音明显比现在的她苍老许多,绝不是来自现在少女的她。
“陛下——陛下——”沈姝仪不顾礼节,推开御前侍卫,“陛下!求您开恩,救救长安——救救长安,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沈姝仪殿前被侍卫绊倒,摔入殿中。
“带她走!!”萧衡的声音从寝殿内传了出来,沈姝仪立刻被人拖了出去。
沈姝仪下意识的给了来人一巴掌,“放肆!你有几颗脑袋?敢碰本宫?!”
“陛下,求您出兵,求您出兵带回长安——哪怕只是尸首啊——”沈姝仪不顾中宫的颜面,只一味的磕头,不一会,额头就已经血流不止。
沈姝仪站在一旁,举起手看了又看,她的身体透明,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自己,转身进了宫殿。
寝殿内,萧衡靠在枕边,敞胸露怀,胸口赫然是一道延伸至下腹的伤,他咬着一块布,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沈姝仪捂着嘴,惊恐的看着他身上骇人的伤口。
这是……萧衡?!她未来嫁给了萧衡?
“兰缇人也太毒了,陛下去要回公主尸身还有错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如此伤了陛下,实在可恨!不如现在就出兵去踏平兰缇!这毒不解,陛下性命难保啊!”萧衡身边的太监就要急疯了,看着束手无策的太医急得要自己上手了。
“先让她走,别让她看见了——”萧衡握着拳,手心逐渐渗出血。
“陛下——陛下为何不带些人手去兰缇啊?”太监摆了摆手让人去带沈姝仪走,“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娘娘还来添乱,带走——陛下千里单骑只为带回公主尸身,皇后不体谅就罢了还……”
伤口上的毒素终于被清理干净了,太医轻轻扶起萧衡,替他绑好夹带,萧衡拿下口中带血的布块,扔到一旁,披上狐裘,扶着墙走下床榻。
他重伤未愈,行动缓慢,脚下一软,摔跪下来,沈姝仪含着泪,跪在他面前抱住他,可她不是实体,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见自己,他刚刚称自己为沈皇后,又是为什么。
“诶呦喂,陛下!”萧衡抬手示意他退下。
萧衡咬紧牙关,站了起来,沈姝仪跌坐在地上,她已经哭的泪眼婆娑的,看着萧衡的背影,也跟着对方站了起来。
萧衡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走出殿门。
“姝仪,回去,听话。”
沈姝仪看着自己,跪着移到他面前,“萧衡——我求你了,求你了带她回来吧……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不做皇后了,你把她还给我。”
“萧衡——我求你了,求你了带她回来吧,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不做皇后了,你把她还给我。”沈姝仪站在他们身后,喃喃的重复着。
“对不起。”萧衡扶着她的胳膊,只轻声的道歉。
她看着“自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毫无生气。
“萧衡,我这一生求过你什么?我现在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带她回来,只要带她回来,任你废后,任你把墨婉玉立为皇后……”
沈姝仪抬眼,看着他骗过自己,瞒过真相。
所以,梦里的那个女儿不是他不去救,而是没救回来。
沈姝仪看着“自己”跪在佛龛前,身边没有心腹,她不敢喝任何人递上来的汤药。
身后陡然传来脚步声,是萧衡身边的女官。“陛下口谕,皇后沈氏无才无德,不顾中宫之礼,今日起禁足长春宫,无召不得出——”女官扬声道,随后转身离去。
沈姝仪看着自己失神的模样,闭上眼。
黃夜。
“徒儿,该喝药了。”
谢知行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以一个绝对舒服的姿势,他端过汤药,正欲用勺子喂到她嘴边。
沈姝仪悠悠转醒,揉了揉太阳穴,刚刚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萧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知行垂眸,将汤药放回原处,侧身看向惊恐万分的沈姝仪,少女将自己蜷起来,握紧了拳,放在胸口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
“刚刚听你说了梦话,是梦魇了?再睡一会吧,师父给你守夜。”
“我说什么了。”
“想嫁给师父。”
?
沈姝仪一巴掌打在他背上,“师父,我好冷。”
谢知行笑够了才伸手去给炸毛的小猫捋顺毛发,“你说,我师父就是顶好的人啊……”
沈姝仪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谢知行叹了口气,走向一旁打开着的窗,轻轻关上。
方才沈姝仪在梦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萧衡。
她说她再也不要做皇后了。
她说她只想要女儿回来。
谢知行不知再想什么,只自顾拔出佩剑,剑身映着他的脸。
他走出揽月阁,谢知行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陷入沉默,彻夜未眠。
沈姝仪闻声坐起身,抓紧了被子,看着月光映出他的身影,站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门坐下来。
清晨
“小姐还没起?”白芷站在门外端着托盘,青竹又往白粥里添了块肉。
“不该啊,小姐每日都起的很早,今日是怎么了?”
沈姝仪有些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
“青竹。”沈姝仪推开房门,“昨夜梦魇,睡得不安稳。”沈姝仪整理衣襟,问道,“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今日一早老爷夫人吩咐了,让小姐多睡一会,是谢世子说,小姐梦魇了,大小姐进宫上值了。”青竹越说越小声,最后竟然抽泣起来,“现在沈家是老夫人全权管理,老夫人不喜欢小姐,四房的小少爷才是老夫人心头宝,老爷回来前,小姐怕是要吃苦了。”
沈姝仪踩在毯子上,青竹披了件外袍给她, “无妨,我们见招拆招就好,师父呢?”
“世子殿下走了,也今日一早,不过奇怪的是,殿下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那我过会去看看师父罢。”
沈家老家主原配夫人,是现在大房沈铮二房沈放的生母,原配夫人死后,老家主迎娶新妇,是从前在原配夫人身边被赎身回来的一个伶人,伶人生下三房沈巍四房沈山,妻妾成群,后来老家主战死,圣上封大房沈铮为御国大将军,沈家两房人,一个在战场,一个做了逍遥讲师,只有伶人所出子嗣无所事事,在官场上站队三皇子,做三皇子忠心的走狗。
也许梦里本该延续的轨迹,都被改变了……
“沈姐姐!沈姐姐!”
沈姝仪戴簪子的动作一滞,向后仰去看向敞开的院门。青竹闻声站了起来,看清来人急忙跪了下来。
“见过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笑了笑,将她扶了起来,“沈姐姐的人不必跪拜,沈姐姐呢?”
安阳郡主?是谢知行的同胞妹妹,谢长宁。
“姐姐在想什么?我兄长出门办事不让我跟着,只能来找姐姐。”谢长宁很自然的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一整天都不在府里,爹娘又盘算着把政事扔给兄长,他们好逍遥快活。”
她不过十岁的模样,说起话来倒像个小大人。
“那殿下可以常来将军府。”
“沈姐姐,东边玉湖上新开了一家画舫。”她贴到沈姝仪的耳边,“是万花宴,有不少美娇娘美少年呢,姐姐想不想去?”
沈姝仪一惊,“好啊,等我一下。”
谢长宁乖乖点头,看着沈姝仪走去穿衣裳。
“走吧。”
万花宴,顾名思义,玉京各家乐楼举办的宴会,是为舞女投票而产生的名流聚会,获得第一的头牌,可进行抬价赎身。
沈姝仪递上银子,拉着谢长宁的手走上画舫,突然,有人按住谢长宁的肩膀。
“谁啊?”谢长宁回过头,顿时震惊不已。
谢长宁很意外地说:“裴聿?你怎么在这?来竞选吗?”
那名叫裴聿的少年立刻冷了脸,收回手,他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么冷漠的性格实在不像能和谢长宁这样的人玩在一起的人。
“是裴将军的弟弟?”
裴聿这才注意到一旁还站着的沈姝仪,“我叫裴聿,不是他弟弟。”
裴文州出身寒门,但热爱武学,十六岁从军,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如今的一方将领,付出了很多努力,裴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护国英雄裴文州,另一个就是十分古怪的裴聿。
裴聿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哥哥,常年不着家就算了,还常和哥哥吵架,他和谢长宁,是如何有交集的。
裴聿微微颔首,又转向谢长宁,“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谢长宁拍开他的手,“少管我,我就要去。”
趁着谢长宁转身拉沈姝仪,裴聿一掌打晕了她。
“你……”
“我劝小姐也尽早回家,这画舫里在进行交易,如果不想摊上事,还是请回吧。”裴聿将她打横抱起。
“劳烦裴公子带宁宁回去了。”沈姝仪颔首,随后掀开面前的帘子,走了进去。
画舫内富丽堂皇,众宾客围成了一个圈,将台上的女人包围起来,各路名流审视着台上跳舞的女人。
沈姝仪皱起眉,退到柱子后面,在暗处游走。
“魏公公,这个姑娘喜欢么?”二层厢房里的富强搂着舞姬的腰肢,朝着魏公公嗤笑道。
魏公公?沈姝仪混入宴席,坐在空位上,目光落在位居纱帐前的魏公公,那人正把玩手里的扇子,看着台上舞动的少女,未置一词。
半晌,宴会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取代它的是更为惊喜的欢呼声。
——红乐阁花魁,婉娘。
婉娘一身绯色红衣,罩着长纱,随着乐响,踏步而来,红色的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甩开水袖,在空中定格住,如影随形,迷醉众人。
一舞毕,众人在欢呼声中为她投票,沈姝仪看的出神,上一世,就是这样的女子,入了萧衡的眼。
婉娘揭开长纱,轻启朱唇,眉宇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相得益彰,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不费吹灰之力的,婉娘是这次万花宴的头牌,她安静的站在舞台中间,等待有钱人赎身。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六十两!”
红月阁的阁主听见两千两,提着裙摆高高兴兴的走上台,拉着婉娘的手腕拉到那男人面前。
男人身材臃肿,站起来都需要人扶着。
阁主不顾婉娘不情愿的样子,“那婉娘就归公子了。”
“等等,我出三百两。”
魏公公站了起来。
沈姝仪循声看去,魏公公豪掷千金得了美人,却被名流嘲笑的五体投地。
“魏长生,这姑娘怎么取悦你啊?你又能怎么取悦这姑娘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阉人,脏!”
魏长生不顾那些人的嘲笑,看着阁主拉着婉娘的手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头牌已出,宴会也回归平静,沈姝仪站起身,回过神,腿有些酸痛,险些摔倒。
她踉跄的走了几步,最后向前倒去,她的手臂被稳稳接住,沈姝仪抬头看去,是谢知行。
“师父?师父怎么来了?来这里找徒儿未来师娘?”
沈姝仪被他牵着走出画舫。
“你怎么在这?”
“散心,顺便长见识。”
谢知行有些生气,“散心?来这里散心?你的演技,真的有待精进。”
沈姝仪有点心虚,但还是想反驳他。
“那个魏公公,是谁?”沈姝仪换了个话题,“他们为什么嘲笑魏长生?”
谢知行脚步突然顿住,“你不记得了?”
沈姝仪歪头看他,“我……应该记得吗?”
从前外祖母家,似乎也没有这一号人物,听他的意思,魏长生应该是她相熟之人,但是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了。
谢知行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景王府的牌匾,拉她进门。
“天道二十六年……”
天道二六年。
窈娘坐在妆台前,拿起桌上的胭脂涂抹,身后的姐妹替她编发。
“窈娘姐姐,这次万花宴,姐姐一定要当选头牌,将来赎了身,我们姐妹可就靠姐姐你了。”身后的姐妹给她戴上一朵桃花,又在她的辫子上别了几朵刚折下来的桃花。
窈娘淡淡一笑,又描了一遍眉,“等我被赎了身,就求主家把你们也赎回去。”
“窈娘!快出来!”房门外,是红月阁的阁主,她焦急的拍着门。
窈娘突然推开门,巴掌差点落在她脸上。
“哎呦喂,快走吧!”
阁主粗鲁地拉着窈娘跑下楼,窈娘看着台下聚集的上层名流,深呼了一口气。
窈娘抓住红绸,从二楼一跃而下,荡到舞台中央,窈娘如同一朵还未盛开的桃花花苞,她蹲在舞台中央,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那道从上空照下来的光辉,古琴声骤然袭来,窈娘转了个圈,缓缓站了起来,玉足轻点,衣带飘扬,这时候,她又像翩翩起舞的孔雀,明媚耀眼。
一舞毕,台下的名流不约而同的把票投给了窈娘,窈娘站在台下,和赎身的男人面对着。
“长得倒是貌美。”男人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窈娘挣扎的抓住他的手,“看着你挣扎的模样,我真想把你拆之入腹。”
男人陡然松手,摔得窈娘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她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眼底满是惊恐。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窈娘被羞辱的快要发疯了,她被人扒了衣服在桌子上跳舞,又用淬了毒的鞭子抽打,现在,她只能狼狈的躺在柴房的草垛上休息片刻。
“起来!”女人朝着赤裸的窈娘泼了一盆冷水,“来人,把她扔进乱葬岗!这种人,也配出现在刘府?”
窈娘迷迷糊糊的被人拉上牛车,磕磕绊绊的被拉到乱葬岗,她被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袍,半阖着眼,毫无声息。
“自生自灭吧!你这种人,影响了老爷的气运,怎配活着?!”女人大笑着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不远处又有新的脚步声传来。
“诶呦,是个姑娘。”声音有些苍老。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来,窈娘察觉目光,睁开眼。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被人背了起来,老妇托着她的身体,细心的询问。
“谢……谢谢……”窈娘细声细语的说。
老人脱下狐裘,披在她身上,窈娘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闭上了眼。
“长生!长生!去打些水来!”老妇推开门,朝着庭院里扫地的男人喊。
魏长生扔了扫把,用力点头。
偏院厢房,魏长生在水中扔了些草药,老人便将少女放了进去。
他看着水中昏迷的少女,又扔了一把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少女闭着眼,很安心的模样,魏长生看她出了神,这样美的人,在风临城实属少见,尤其是这样标志明艳的姑娘。
窈娘突然睁开眼,魏长生还没回神,就下意识的眼神躲避,耳根攀上红晕。
“这是哪……”窈娘也低下头。“李府,是家主和夫人带你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窈娘,这是妈妈起的花名。”
魏长生给她的浴桶添了些热水,“很好听的名字,那你再泡一会,我替你找干净的衣服。”
窈娘轻轻点头,随后将头转了过去,她的脸颊红的滴血。
魏长生拿来一件衣服,递到她面前,一边说,“家主说,以后你就是李家的人了,李,以后就是你的姓了。”
李窈娘嗯了一声,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从此,红月阁的头牌窈娘,变成了风临尚书府的散役李窈娘。
第二日清晨,李窈娘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数花瓣,魏长生迎面走了上来。
男人穿的并不华贵,破布长衫的衣裳缝缝补补,他伸出手,说,“回去歇着吧,你的伤还没好,休息好了再做事也不迟。”
“好。”
魏长生每日做事下值后,就会跑到李窈娘的房间前敲门,有时带来晚膳,有时还会带来一支桃花,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刚见面时,李窈娘就带着桃花而来。
一个月过去,李窈娘身上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为了报恩,她每天跟在魏长生的后面打下手,偶尔还去沈姝仪的院子里给她讲学。
他们二人似乎有着不同的缘分,一起做事时总是效率很高,挣得工钱也越来越多。
四月。
今日难得很热,李窈娘将头发盘了起来,抱着木桶洗脸,魏长生坐在她的斜后方,手里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真美。”
李窈娘坐起身,将他挪到膝头躺下,梳理他的鬓发,微风拂过,李窈娘摘下鬓边的花瓣,放在他的鬓角。
“你愿意一直在我身边吗?”
李窈娘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一整个炸开肆无忌惮的充满了她的小世界,前半生的蹉跎,她没有爱过任何人,活着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现在,她俯下身,两个人的唇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无比欢快,魏长生撑起身,吻了上去。
动作十分生涩,而后很快的掌握了技巧,吻的用力,像小兽不舍得主人离开。
魏长生悄悄地伸出手,把小小的她圈进自己的怀抱,许久,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愿意。”她说。
“我爱你。”魏长生和她额头对着额头,前者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放轻了声音。
李窈娘道:“不如我们搬出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逢年过节再回来陪陪家主和夫人。”
“窈娘如果想好了,那我们就搬。”
李窈娘托着下巴,“我倒想立刻和你远走高飞,可恩人的恩情我还没报答就走,实有不妥。”
“等你放下了,我们再远走高飞,你不是也舍不得沈小姐吗?”
“沈小姐……嗯,你说得对。”
夜色降临,李窈娘牵着他的手,坐在床头,,李窈娘靠在魏长生怀里,熟悉的味道传了过来,让人很安心的味道,两个人试探着试探着,心领神会。
沈姝仪抿了一口茶水,把茶杯放在案上,“这位李姑娘我从没在魏长生身边见过,是……”
谢知行递给她一碟糕点,“你当然没见过她,因为她死了。”
沈姝仪动作一滞。
“后来,她有孕了。”
“窈娘?你怎么了?”魏长生拍了拍她的背。
李窈娘俯案,不断干呕,正在读医书的小姐了然一笑,放下竹简,握着她的手腕,她撩起衣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是喜脉!窈娘姐姐,是喜脉!”小姐拿起竹简查看,“……而且胎像稳固,平日里只需要仔细照看着。”
此话一出,李窈娘捂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魏长生笑起来,魏长生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二人额头碰着额头。
小姐高兴的看着她们,“未来我是不是就有个妹妹了?”
“女儿好,女儿好。”魏长生也很高兴的重复。
“那后来,他们的女儿……”沈姝仪吃了一口桃花糕。
谢知行叹了口气,“他们一家,只有魏长生活了下来。”
“窈娘,你戴这支簪子很漂亮。”李窈娘闻言拉起魏长生的胳膊笑了起来。
他们趁着傍晚还早,走在小巷子里。
“去!”巷内跳出许多黑衣暗卫,个个带刀步步逼近。
魏长生立马护在她身前。
八个人由最远的那个人指挥,兵分两路,一个架住魏长生将他拖走,另外几个人,拉住了李窈娘。
“窈娘!窈娘!”
“长生!快跑啊不要管我!长生快走!”
沈姝仪攥紧了衣袖。
他们二人的结局,不言而喻。
“所以后来,他做了皇帝身边的太监。”
“此事非他本意,他是被要挟的,那几个暗卫带他去见了皇帝,皇帝说,只要他做这御前的太监,李窈娘就能平安的度过后半生。”谢知行看向门外的明亮,“但皇帝最后还是没有放过她,孩子没了,她也没了。”
“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谢知行转过头看向她,问题突然回到她身上,沈姝仪疑惑的看着他。
“我与他们二人,有过交集?”
昨夜的梦魇之中,萧衡身边的老太监也并不是他,那会是谁,他会很重要吗。
“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但如果我真的忘记了什么,也不会对他有莫名的熟悉感,你知道什么?能告诉我吗?”
“有些事,不如忘了。”谢知行紧紧的盯着她,就像要把她看穿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