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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偶像推广业务啊，我都还没接触过这种业务。等你做成了，记得给我一份案例资料做参考哈。”同事得知江渝签下了一笔新订单，在电梯里遇到他时，带着一股莫名的阴阳怪气之感同他说话。

    江渝懒得回应他。此刻，他饿得胃都快要发出尖叫了。他只想赶紧跑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一份便当吃。

    电梯很快抵达一层。

    刚走出去，江渝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自己的东西，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大楼。

    他忍不住开口道：“又有人被辞退了？”

    这不过是他的自言自语，结果那位好事的同事立马凑上来，对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说道：“你不知道啊？他就是那个审核不仔细，在梦境广告里投放了‘命案家属宣言’的人。”

    “哦，是他啊。”江渝淡淡地回应着同事，迈开脚步，朝门外走。

    “你说他吧……活该被辞退……他的失误可让我们的公关部门伤透了脑筋！喂喂喂……你走这么快干嘛啊！”

    江渝没有再理会那位同事，同事自讨没趣，撇了撇嘴走人，他则冲进了便利店。

    依旧是最便宜的一份猪排便当。

    店员加热后递给江渝，江渝坐在落地窗前，狼吞虎咽地吃着，脑子里却想着刚刚那位被辞退的员工，以及他失误推送出去的“命案家属宣言”。

    半个月前，知名食品公司“味爵”的老板萧旅来到梦广时代，说要投放他们家的食品广告。这可是笔大单子，因为萧旅的食品公司旗下有多种爆款美食，每款食品都会产生超高的广告投放费用。所以被安排接待他的营销专员极力想要与他签订合同，甚至答应他，为了尽快投放他们推出的最新商品，他可以动用私人的关系，减少公司内部的广告审核流程。

    单子很快签下。那位营销专员用最快的速度，提供了梦境广告方案，交由萧旅审核。萧旅审核了几天，说没有问题，将广告方案返回给了营销专员。营销专员也的确动用自己的人脉，减少审核流程，将他以为完全没有问题的广告方案插入了近期的推送广告之中。

    结果，他没有想到，萧旅真正的目的不是宣传自己的新产品，而是为了寻找妻子命案的凶手。

    他托专人在梦广时代为他们产品定制的梦境广告里，插入了一个不易被察觉，却在用户做梦时会自动开启的程序。

    于是一天晚上，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萧旅出现在了无数人的梦里。

    “二十年过去了……扑克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如果你梦到了我，与我见一面吧。我本就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如今又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我只想知道，杀害我妻子的你是谁，你为什么杀了她。当初你犯下那么多起命案，并在命案现场留下扑克牌，不就是为了让世人知道你吗？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也已经老了吧，无人再提起那未破的谜案，无人再想起你，你……不觉得难过吗？你留下这么一连串的‘杰作’，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你干的，你不觉得可惜吗？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梦到了我，请在本周末下午，于你最后一次作案——也就是杀死我妻子的案发现场，与我见一面吧。至少在你行将就木之前，让这个世上有人能知道你是谁。我会只身前往，见到你之后，要杀要剐，随你便。”

    萧旅利用梦境广告对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发起的宣言，震动了无数人的心。

    有人同情地表示：“这是家属无奈的恳求。”

    有人却不解：“人家凶手藏了二十年，怎么会暴露自己去约定的地方？”

    有人附和：“对啊，对啊，我们虽然不知道扑克牌连环杀人案最后一起命案的案发现场在哪里，但是警方肯定也知道的啊，凶手才不会乖乖去那里束手就擒呐。”

    有人自觉看透了这恶俗的营销套路：“人家老板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对他产生同情，去买他们家的产品。你看，他们最近的那款巧克力，销量暴增啊！”

    “神经，那款巧克力销量暴增是因为好吃，ok？”有人出来维护萧旅，“人家命案家属想要瞑目，你们却在恶意揣测他的意图！有没有良心啊！”

    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让江渝刷评论刷了一整个晚上。

    那晚的失眠，他记忆犹新。

    回想着萧旅的事情，江渝扒完了手头的便当，把它扔进了便利店的垃圾桶里，乘地铁回家。

    乘了18站，出地铁时，江渝的胃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捂着肚子，加快了脚步，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小巷，终于抵达出租屋。

    打开生锈的门，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地下室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丢在地上的床垫。凌乱的被子如早上出门之前那样，糟糕地卷在上面。江渝把自己的身体丢在床垫上，垫着被子，捂着肚子蜷缩起来。

    “叮咚——”

    在他擦冷汗的时候，一直未关机的电脑响起一个特殊的提示音，随即，原本熄掉的屏幕亮了起来。屏幕的光芒照亮了电脑桌后的墙壁，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它们都与扑克牌连环杀人案有关。

    二十年前，一名穷凶极恶的歹徒，陆续杀害了两个小孩，一名高中生，和两名成年女性，并在命案现场，留下了扑克牌作为标记。

    那名高中生就是江渝的姐姐。

    江渝冲到了电脑前，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了姐姐遇害后尸体被发现时的那张照片。虽然在新闻报道里被打了马赛克，但是江渝因为后来见到过姐姐的遗体，所以能从马赛克里，想象出姐姐被杀后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他用这照片提醒自己，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那个凶手，让他成为了孤儿！

    别人都让他放下过往，开启新生活。事实上，他也听劝地试过。

    他从无助的十岁小孩，慢慢变成了聪明能干，独当一面的大人，直至现在，成为了最火热的广告平台的营销专员，福利院的老师都为他高兴。

    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仍常在闭眼时，看到姐姐在血泊里凝视自己的那双眼。

    所以他没有告诉福利院里的任何人，他后来努力赚的钱，都花在去找姐姐命案真凶上了。

    调查警方都没能调查出来的悬案，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所以即使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日子仍过得紧巴巴的。

    “叮咚——叮咚——叮咚——”

    电脑一直传来那特殊的提示音，江渝盯着暗网的聊天框，皱起了眉。

    那是他花钱雇的调查员之一发来的消息。

    “我通过关系知道，上周末的下午，萧旅去了与凶手约定的地点。他的确只身前往，但是，在梦境广告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警察怎么可能不出动呢，所以警察也在暗处监视着现场的一举一动。不过直到太阳下山，都再没有人出现，现场只有萧旅一人。那些网友说的对，凶手藏了二十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梦境广告就暴露自己，出来嘚瑟呢？或者，凶手根本没有接收到那个广告。虽然这件事后来上了热搜，但是万一他连网络热搜也不看呢？又或者，凶手已经死了，出了意外，或者老死了——毕竟当时警方根据现场调查，认为凶手是30岁到40多岁的男性，他现在怎么说也50岁到60多岁了。更或者，他坐牢了，没办法接收广告，也没办法出来跟家属见面。”

    对方“叮咚叮咚”地发来一句又一句的汇报，却没有江渝满意的答案。

    他花钱找很多人一起调查这起连环杀人案，是觉得人多力量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花出去那么多钱，找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带给他需要的结果？！

    江渝一把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水洒了一地，塑料杯滚了几圈，被地上的床垫挡住了去路。

    江渝盯着水杯，只感觉自己的胃一阵绞痛，一股恶心感冲上了喉咙。

    “呕——”他弯下腰，对着电脑桌边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他吐出的污秽里有血。

    这事已经有好几次了。恐怕，他也没时间了……

    江渝的内心充满了焦虑与不安，他此生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不瞑目啊！

    “姐姐……杀了你的凶手到底是谁？”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马赛克的照片，喃喃自语。

    “叮咚——”调查员又发来了消息。

    难道有峰回路转的事发生吗？

    江渝第一万次带着期待，点开了对话框，却见对方发来“汇报完毕，请老板支付尾款哦”的留言。

    哦你个大头鬼！江渝在心里大叫，却仍咬着牙，按下了暗网的尾款支付键。

    交易完成，银行发来余额短信，江渝看着自己的余额，愈发烦躁地抓了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