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邱婷婷一起下班回来,邱婷婷要吃火锅,我们一起去了。
我为了克制体重,吃得很少。
“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吃呀,”邱婷婷说,“你真要减肥啊,为什么?”
她捞起一块虾滑,在嘴里嚼,我感觉口水都要分泌出来了,忍住不去看。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张模特的照片。
“跟她比,我是不是过于胖了?”
邱婷婷凑近看了看:“你是骨架大,所以看起来稍微胖一点。但人家就靠这个吃饭的,你又不是。”
我低下头,不说话。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病态的,但心里面总是忍不住比较,一个名为妒忌的种子。
“等会,我想想,这不是伍钧的女朋友吗?!”邱婷婷喊起来,很多人朝我们这个方向看。
“不是女朋友。”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接下来就是两个哑巴在对视。我和邱婷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吵架。
“噢,我好像之前看到过,伍钧工作室发的澄清,伍钧又不是明星,那就应该不是。”邱婷婷解围。
火锅也快吃完了。
我说:“还剩一点了,你要是不吃,我们就回去吧。”
邱婷婷说太辣,她去买瓶水。
我看着她的背影,祈祷她没有发现什么。
从这天开始,我每晚下班后,都会去沿着学校跑一圈。
学校很大,分西区和东区,往往我都是在东区跑,绕过几栋宿舍楼、教学楼,还有一座图书馆,一个雕像。
刚开始,邱婷婷也跟我一起跑。跑了两天,她就坚持不下来了。
邱婷婷是真正的小鸡身材,跑完面黄肌瘦,我都怕她晕过去。
这么跑了半个月,已经进入深秋,接连下了几场雨,淅淅沥沥的,像是下不完。
气温也一下子冷起来了。
南方的冬天,那种冷是湿冷。
于是,我最近在附近找健身房,里面也有跑步机。
本来只是来咨询,里面的工作人员很热情,拉着我给我介绍器材,有哪些是女生适合用的。我说,我只是想用跑步机。
他又说,每天跑步的话,办卡便宜呀。
于是,从健身房走出来,我办了两千块钱的卡。
然而就在这天,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中午忙着加班,没来得及点外卖,晚饭我又经常不吃,这一天里,我只吃了一个苹果。
跑到中途,我就觉得有些眩晕,脚步轻飘飘的。
我停下来走了两步。这晚我本来下班就迟,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门禁时间。
此时下的小雨,路上更是没什么人,周围只有路灯的光亮。
我抬头往上看,身旁是一栋不怎么用的大楼,学校说,明年就要拆了重建。路灯的光根本照不到它,光源一靠近它,就像是被吞噬了。
那庞然大物,在风雨中显得萧条凄凉。
我赶快转过头来,心里有些害怕。
我想,还剩一段路,十分钟跑回去吧。
一抬脚,身体就像灌了铅似的,我踉踉跄跄地跑,没几步就跌倒,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意识的时候,邱婷婷拍着我的脸,我的半张脸发麻。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校医院,我和邱婷婷并排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救护车来了没?”邱婷婷转头问旁边的值班医生,我这才注意到她浑身湿透了。她还穿着睡衣,上面套了一件皮夹克,所以上半身还好一点,睡裤上则是全是泥点子,牢牢扒着腿。
医生快步跑出去,说救护车来了。
看我醒了,邱婷婷作势要背我:“你还能不能走?”
我说:“你扶着我就行。”
邱婷婷没有拿伞,这一路,她明显是背着我过来的。外面的雨下得比之前大了。
邱婷婷和医生扶着我上了救护车,我躺在躺椅上,脑袋还是嗡鸣。
“你先睡会吧,到了我叫你。”邱婷婷说。
我抓着她的手,感觉很安心。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应该是低血糖,给我打了一针,挂了水。
我在外卖平台买了两套衣服,很快到了。
邱婷婷趴在床边睡着了,坐的医生搬来的小板凳。
我把她拍醒,让她去卫生间换衣服。
我跟她说,第二天还要上班,我给她开了个房,就在隔壁,让她赶紧去休息。
“那你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低血糖而已,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说,然后拿衣服包住头,不再看她。
邱婷婷走了。
我拿起手机,给上司请了明天的假,还没人回,她明天一早就能看到。
我想着明天在宿舍休息一天,身体应该就好了。
谁知这晚半夜发了高烧,我浑身发冷,向护士要来体温计,一测,40度。
于是又打了一针退烧药。
这之后,我感觉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醒来时,耳朵里面满是细密的嘈杂声,我看见床前站了个男人,身形很高。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看,越看越像……
男人正在跟医生沟通,医生看到我醒了,朝我指了指,男人也转过身。
我感觉呼吸不畅快起来。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伍钧?
他怎么会来这里?
伍钧穿着一件藏青色冲锋衣,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他说:“你先躺着别动,我去买早餐。”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
我一直没看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他买了几个包子,一碗粥。我说,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我慢吞吞吃着早餐,他就那么看着我,一会儿出去了,像是去接电话。
他回来的时候,早餐我已经吃完了,手上也没有吊针,我出去扔了垃圾,又回到这里。
我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伍钧终于进来,他问我:“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他的额头紧蹙,五官很冷,眼睛更冷。
没意识的,我的眼泪下来了。我扭过头,一言不发,开始穿外套。
“我没别的意思,”伍钧的语气软下来,他走过来坐在床上,我身边塌下去一块,“医生说,急诊病房床位紧张,要把你叫醒。”
衣服穿好了,我拿起手机,伍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药我都拿过来了,你这两天按时吃。”
“谢谢你。”我接过药,抽抽鼻子。
“我给你叫个车,你回学校。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伍钧说。
我点头答应,看着他快步消失在视线里。
回到宿舍,邱婷婷上班去了,宿舍只剩我一个人。
把药吃了后,我拉上被子蒙着头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晚。
太阳落山了,但没有完全黑,楼道里面全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伍钧发来的消息。
“医生说你是因为减肥低血糖晕倒的。”
我回:“你是因为我减肥,所以才生气的吗?”
其实我心里知道,并不是。
伍钧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原委也可以猜到:我半夜发烧后昏迷不醒,护士拿起我的手机,正好那天有来自伍钧的一个未接来电。
“如果你不想来医院,你可以说不认识我。”
下一秒,伍钧的电话打来了。
“让我猜猜,你减肥,跟上次拍摄有关?我跟你说过了,那个裙子拉不上拉链是正常的,设计反人类。”
“换做你合作的女明星,她们肯定穿得上。”
“谁跟你提她们了?”
“你是没提,可你嫌我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自认为,我们算得上朋友,并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我之前拍过很多女人,胖的瘦的,年轻的老的,我对她们的体重没有要求。更何况是你。”
“我怎么了?”
伍钧说:“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找你拍摄?我喜欢你的气质。”
他这个回答,让我受宠若惊。
他一直找我拍摄,对我的表现满意,可我没有想到,这么直白的话,会从伍钧的口中说出来。
他把我放到这么高的位置,就算是为了哄骗我,我也很高兴。
可我又不无悲伤地想,他不喜欢我,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以后不会这样节食减肥了。”
“嗯,我今天早上确实心情不好,你不要多想。”
电话挂断后,银行卡收到了一笔转账。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存到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