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伍钧的消息就发了来:“你昨晚回学校了吗?”
我回:“嗯嗯。”
他又发:“下午有事吗?”
我回:“没有啊。”
爬起来把作业做完,一看十点了。我又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手机在震动。
是伍钧打来的。
我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在先洗漱还是先接电话徘徊,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伍钧:“在哪?我在你们校门口。”
“你不要进学校,”我匆忙下床,“我马上出来。”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不远处的机动车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万幸车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人。
我快速跑过去,鬼鬼祟祟地上了车。
到了伍钧家,他把我带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一进门,我就被空气中的灰尘呛了一下。
伍钧说:“几天没打扫了,有点灰尘,这周我就叫阿姨上门,你先凑合凑合。”他转身,去拿器材了。
天花板是白的,墙面是白的,就连地面也是白的,不过有一扇巨大的窗户,和一条巨型窗帘。窗帘是拉开的,我走过去,看到了那座湖。
从这里看,才知道湖对面还有一座长桥,有细小的黑影在上面来来往往。阳光照射下来,湖水呈浅蓝色,天空那么蓝,天际尽头,湖水像天空的倒影。
伍钧忙出忙进搬器材,我想给他帮忙,他叫我站着不要动。
我又问他,我用不用补妆。今天出门比较匆忙,我只画了淡妆。伍钧又跟我说不用。
器材、打光都布置好了,伍钧叫我站在窗前,不要动。
他先是咔嚓拍了两张,接着提醒我看镜头。
拍完,他好像不是很满意:“不要紧张,你先前两张挺好的,很自然,一看镜头,眼神就有些呆滞。”
我不能看伍钧的脸,一看他的脸,我就紧张。
伍钧走上前,打开了窗户,风这时有点大了,一下灌进来,我闻见了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我瞄到了他的锁骨,比我的宽,比我的长,男性骨骼长得跟女性不一样。
“动作自然就好,看镜头。”他说。
风吹过来,挡住了我的半张脸。
“这张不错。”
这次拍摄一直到太阳半落才结束。
一直站在这里配合拍摄,其实是很枯燥的,还好伍钧对我的肢体动作并没有要求。不知道高中那时的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可能是因为钱。
拍摄完成,伍钧破天荒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脸红红的,累啦?去沙发上坐会,不急着回学校的话,我做糖醋里脊给你吃。”
伍钧去做菜了,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校园墙上有人发帖,说某位当红女演员来我们学校做宣传,本人比电视上漂亮,看贴出来的照片,周围人山人海。
这个女演员我上次在体育馆举办的晚会上见过了,就坐在伍钧旁边。
帖子下的评论里全是羡慕,说这么近距离就拍到了女神。
就在这时,我听到伍钧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我说了,不要再拉什么不相干的人跟我炒cp,我管她红不红,我只是个拍照的,不接综艺,不拍电影,谢谢。”
对面的人好像把电话挂了,他又打了回去。
厨房里的锅刺里啪啦地响,应该可以收汁了。
我走过去,关了火,又把盖子盖上,伍钧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我打开旁边的冰箱,打开醪糟,把它倒到另一个锅里,加点水,开火。又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搅化了。
水一开,把蛋液倒进去,鸡蛋醪糟汤就做好了。
这时,伍钧也打完了电话,他沉默着把糖醋里脊往外盛。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伍钧沉着脸,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不敢开口说话。
一直到我穿上鞋子离开他家,我们连告别都没有。
自这之后的半个月里,我每周六下午都会去伍钧家,拍摄完成之后,我又坐地铁回学校。
而这段时间里,杜司康找我找得频繁了起来。
起先是在微信上问作业,后来是选导师,再后来干脆是校园里的琐碎日常——哪个食堂的哪家窗口好吃、哪里的奶茶店推出了新品,要不要一起去喝。
对于他的邀请,我都是找借口拒绝,渐渐他也不再来问。他这个人交流下来,讲话比较幽默,也不会没分寸,我们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学期一共两门课,一门课已经上完了。
这学期还没过半,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也是为了完善自己的简历,大家开始找各种校外实习。
我和邱婷婷也在找。
没有课的时间里,我俩都窝在宿舍投简历,但投出去的都石沉大海。
加了个hr去问,人家说,干不够半年的不要。
毕竟大四下学期就要开始写毕业论文,时间紧锣密鼓。
我和邱婷婷都泄气了。
这时,杜司康突然告诉我,他舅舅开了一家新媒体公司,正缺人,可以把我们三个打包过去。
于是实习第一天,我们到达了公司楼下,是本区最繁华地段的一栋写字楼。
上了四楼,就是杜司康舅舅的公司了。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一共设了二十几个工位,连一半都没坐满。人事跟我们说,一方面是公司刚开,正在招人;一方面是有的记者外出采访了。
她给我们安排了工位,说第一天,熟悉一下环境就行,之后再安排人来带。
就这样,我们的实习敲定了。虽然实习工资不是很高,但总比在学校无所事事好。我和邱婷婷都对杜司康充满了感激。
实习第三天,公司就让我去外出采访了。
本以为是一次普通采访,看到任务,我吓了一跳。
这不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初中生失踪事件吗?
五天前,本市一个初中男生在放学后失踪了,监控显示当晚九点,他在一路口遇到了一个花臂男,花臂男拉着他回了家。事后,花臂男却说男生不久就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令人不解的是,男生自从到了花臂男家,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警方调取了附近各个路段的监控,都没有他的身影。
市民议论,这个花臂男肯定涉嫌器官交易。
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第一次接触这种热点事件,问上司,就我一个人去吗?
上司说:“像这种话题度高的,派你去是重视你,要是得到了独家新闻,提成少不了你的。”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坐公交去的,中途换了几站,到花臂男家附近时,已经晕乎乎的。
花臂男家楼下蹲守着几个记者,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我问他们,他家在几楼。其中一个记者告诉我了,但是一副“去了也没用”的表情。
于是,我拿着摄影机哼哧哼哧跑上六楼,才发现他家门口贴着一个打印出来的字条:不接受采访,记者勿扰。
我又跑下楼,累得气喘吁吁。
那个跟我搭话的记者给了我一瓶水,我道谢接过。
他说:“大家就都在这守着吧,等警察把案件查清楚了,如果真是谋杀,大家也没白等,那可是大新闻。”
“如果不是呢?”我问。他不说话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起来很烦躁。
我拿出手机,点开地图。
这里是一个老旧小区,周围都是一些小巷子,机动车都开不进来,没有监控也不奇怪。我又把地图缩小,看到旁边有一座湖。
如果是谋杀,夜黑风高,扔进湖里可能性是很高的。我想起看过的悬疑剧,后背一凉。
冒出这个想法后,我背上包,扫了个共享单车,前往湖边。
湖边倒是风景很好,还有一群老头围着下棋。
我感觉体力不支,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面包。
谁知就这一会工夫,一辆警车鸣着警笛过来了,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在湖周围围了一圈警戒线。
原先在花臂男楼下蹲守的几个记者也马上过来了。
警察下水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面包还没吃完,干得噎人。
很快,一具白花花的尸体打捞了上来,从远处看,身上还有校服的碎片。
在水里泡过几天的尸体,已经变成巨人观了。
我一口气没上来,吃的面包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