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线—

    黄素梅五十三岁，家在镇第一中学、周末兴趣班院子里的砖墙后面。那是一个空间密闭、地势偏僻，即便和兴趣班只有一墙之隔也不太好发现的地方。

    素梅家里有八十多岁生活不能自理的老父亲要照顾，偏瘫、挂尿袋、大小便失禁。

    陈怀宁和素梅老师学美术时，曾贪玩钻到素梅的院子里看过。院子里开满各色的花，野花、鲜花、月季、玫瑰、陈怀宁分不清种类，总之大概都有。

    陈怀宁只记得那些花很漂亮，很美，比她在电视机里看到过的油画都要更美。

    花的尽头是素梅老师的小屋。陈怀宁站在砖墙入口处，隔着玻璃看到屋子里的老爷爷，那就是素梅老师的爸爸。

    素梅在屋里来回走动，陈怀宁注意到素梅老师的肩很宽，个头也很高。净身高一米七八，这是素梅老师亲口告诉她的。

    陈怀宁的记忆更清晰了，素梅老师就是那么高大、时时刻刻都让人充满安全感的一个女人，连她握铅笔的力度都让陈怀宁感到格外有分量。

    那个学期末最后一堂素梅的美术课上，陈怀宁顿悟了“用直线”。原来不是要一笔画圆，而是要用很多很多条直线勾勒圆的轮廓。明白了这一点才是画素描的第一步。

    陈怀宁只感叹自己太笨，太迟钝。同学姐姐是给她画过直线的，但她没懂。

    那天素梅老师看着陈怀宁歪歪扭扭的西红柿，终于笑着点头说：“小怀宁，你会用直线画画了，真好。”

    那堂课结束，陈怀宁把画板寄存在柜子里，她和素梅老师约定下学期再见。素梅老师奖励陈怀宁一盒彩色铅笔，并且说：“彩色铅笔画更好看，下学期咱们学色彩。”

    陈怀宁很高兴，她蹦蹦跳跳离开，蹦蹦跳跳和素梅老师说再见。